他闭了闭眼睛，太阳穴隐隐作痛，淡声丢出三个字。“我没有。”

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没有……

“没有？”唐可玫薄薄一笑。“冷焰，你可以为了那个女人去死，却不敢承认你爱上她。我向来英明神武的外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了？”

裴冷焰蓦然睁开眼睛，沉声道。“我救她不是因为我爱她。姨妈，她是我妻子。救她是我的义务。”

“为了义务赔上自己的命？你只记得你对她的义务，你对我这个姨妈的义务呢。你对你母亲的义务呢，你对整个裴家的义务呢？你说啊！”

提到裴冷焰的母亲，唐可玫的情绪已经开始激动了。

他的母亲……

那个向来温婉恬静的女人。

他到现在还记得他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模样，端庄秀丽，眼神纯净的毫无杂质。气质温婉，一身旗袍。坐在那里宛如从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女。

所有人都很喜欢他母亲，说她是一顶一的大美人。

“裴冷焰。你给我听清楚了！别把自己弄得一副情深又隐忍的样子，你要真那么喜欢那个丫头。好啊，我不拦着你，你有本事就拿出点男人的气魄来。坦坦荡荡的跟她在一起！你去啊！我倒要看看，你以后怎么面对你死去的母亲！”

她又笑：“也许。你早就忘了那个生你养你的女人。”

裴冷焰脸色越发阴沉了，嗓音淡漠，“我不会跟她在一起的。”

他只是需要时间……

“那就跟她断个清楚！”唐可玫脸色一变，厉声道，“我是让你杀了她，还是要你去伤她？我不过是让你跟她断的干干净净，让她不要以后再出现在我面前而已！我过分了吗？”

她的情绪十分激动：“你以为你现在说不爱她就真的不爱了吗？你不过是嘴里说说而已！我告诉你裴冷焰，你对那个女人早就动了真情！而我，不准！”

裴冷焰原本紧绷的神经被猛然的被撼动，他的呼吸一下就变得沉重而急促起来，唐可玫字字句句话都仿佛有人用刀子在割着他的神经。

他早就对她动了真情……

这么多年，他一直逃避，却一直不敢面对的事实。现在就这么被赤果果的摊在阳光下，就连呼吸都成了利刃，刀刀绞动着他。

他放在被子下面的手无意识的握成了拳头：“姨妈，给我时间，我会处理好跟她的关系。”

“给你时间？一天，一年，还是十年，一辈子？你就是一直用这样的念头来心安理得的跟一个害死你母亲的女人在一起的吗？”

他现在能为她死，他现在谁都不要就要那个女人整晚陪着他，他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跟她在一起，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他闭了闭眼睛，嗓音淡淡的，“等我出院，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她用不着任何人给她交代！

只是，她绝对不能让害死她妹妹的凶手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唐可玫紧紧握着的拳头松开又收紧，最后才缓缓放松，她知道他已经在退让了，不能再继续逼迫下去。

她渐渐放缓了声音：“既然你打算跟顾欢欢在一起，那丫头我虽然说不上多喜欢，但是也不讨厌，等你跟顾落惜离婚以后就尽快结婚吧，结了婚，大家才会安心下来。”

裴冷焰淡漠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我知道了。”

唐可玫没呆多久就离开了。

顾落惜偷偷躲在角落里，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不多却惊喜的发现那些保镖都撤走了，换成了穆天阳带着几个人守着。

她眼前一亮，蹦蹦跳跳进了病房，“焰哥哥，我以后是不是随时可以来照顾你了？”

裴冷焰深深盯着她笑靥如花的脸，声音低哑，“随时可以过来。”

顾落惜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她扳着指头，兴高采烈的说，“那我以后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我最近一直在研究食谱，虽然没有亦隽哥色香味齐全那么夸张，可水平也很好了，你要相信我哦。”

看她得意的样子，裴冷焰点头，“好。”

顾落惜说的滔滔不绝，突然发现他的情绪好像很不对劲，摸摸鼻子问，“焰哥哥，怎么了，是我太吵了吗？”

裴冷焰摇头。

她困惑看他：“还是姨妈跟你说了什么，她骂你了？”

刚刚她就觉得好奇怪，唐可玫一直坚决杜绝她接近裴冷焰，怎么才一个晚上，情绪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所有她的人统统撤走了？

裴冷焰看她的眼神很复杂，淡声说，“落落，给我讲故事吧。”

顾落惜瞪大眼睛，像是不认识他似的。

讲故事？

裴冷焰的情绪果然不对劲，她看不懂他，可也知道他不会告诉她。

眼神暗了暗，她说，“你想听什么？”

“童话故事。”

“好啊，你都没有童年，我给你补上。”她笑的没心没肺，开始讲美人鱼的故事。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散落了一地，柔柔的。

美人鱼的故事还在继续。

她的嗓音很好听，神情也很认真，裴冷焰的视线始终盯着她，眼底波涛汹涌。

很久以前，她就对美人鱼的故事很痴迷，每讲一遍，心情都会失落很久。

淡淡的伤感，一如现在她内心深处那层薄薄的灰尘。

“好了，今天就讲这一个。我要回去煮饭了，待会儿过来喂你。”她快乐的说完，转身要走。

裴冷焰皱眉：“王子脑残？”

“哈？”

“谁救了他就爱上谁，如果是个又老又丑的女人也要爱？”

顾落惜气嘟嘟瞪他：“这是童话，才不会有又老又丑的女主角。而且，这有什么问题，就像我啊，你救了我，我就爱上你了，难道你也觉得我脑残？”

裴冷焰眸色微深：“那只鱼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什么那只鱼，那是人鱼公主！”顾落惜不干了，有没有一点浪漫细胞啊，“你又不是美人鱼，怎么知道她是白白牺牲？也许在她心里，这可不算是牺牲。”

她笑的甜甜的：“她有心爱的男人，所做的每个决定都是顺从内心的，都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看见王子幸福，也许她自己也是幸福的。”

“好好休息，我走啦。”说完，她就离开了。

在顾落惜的悉心照顾下，裴冷焰的身子恢复的很快，每次做饭之前，她都会一遍一遍跟医生确认他的伤势，有没有需要注意的。

医生被她缠的头都大了，忍不住跟裴勤勤抱怨。

最起码，在外人看来，裴勤勤是整个裴家最好相处的人。

裴勤勤听完就乐了，转头就去嘲笑裴冷焰，“你老婆快要把医生折磨疯了，知道的是你伤口快好了，不知道还以为你又恶化，马上要不省人事了呢。”

原本一个桀骜不驯的小丫头，现在居然能悉心到这个地步，还真是让人惊讶。

“说说呗，你是怎么被那丫头调教好的？”

裴冷焰抬眸，眼底涌出无数的寒意，冷冷的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被她调教了？”

每只眼睛都看见了啊，而且不止她，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每次顾落惜一来，他就好伺候的不要不要的。那丫头一走，裴少爷整个就是一活动的冰山，眼神就能把人冻死。

裴冷焰靠在枕头上，嘴角勾起一抹薄凉的讽。

现在全世界都觉得他爱顾落惜了吗？

也许吧。

如果不是他母亲的死，他对她的爱恨不能昭告天下。

爱她入骨，比顾怀谦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没有如果，永远也不会有。

裴勤勤接了电话离开了，穆天阳正好推门进来。年轻帅气的脸上带着几分凝重，把手里的档案袋交给他。

“查过了，顾大小姐确实跟喻梵来往过密。”

裴冷焰眼眸深了深，偏头看向窗外的绿地，有零零散散的病人和家属，在难得柔和的阳光下嬉笑。

前几天，顾落惜也陪着他在外面散步，那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从她哥哥出事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她笑的那么开心了。

“订一束彩虹玫瑰送到顾家，给顾大小姐。”

穆天阳诧异：“送给顾欢欢？”他不赞同的皱皱眉，“裴少，你现在可是结了婚的人，而且这两个月二小姐尽心尽力照顾你，你这刚好就去讨好顾大小姐，不合适吧？”

站在窗前的男人很冷漠，淡声道，“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穆天阳摸摸鼻子，可还是忍不住说，“你要这么做也不是不行，可千万别让二小姐知道，要不然她会难过的。”

“她难不难过关你什么事？”男人不悦了。

穆天阳气结，不过还是不情不愿出门了。

顾大小姐明显不是良善之辈，真不知道裴冷焰到底在想什么。

对二小姐不忠不义，他要鄙视他！

就在穆天阳愤愤不平的时候，远远看见顾落惜一张笑脸出现在他面前，“穆大哥，你这是去哪儿啊？我给你带了饭菜，不吃了吗？”

穆天阳一听说有自己的午饭，差点就兴奋地答应了。虽然顾落惜的厨艺比不上大厨，但是味道也挺好的，最起码他就很喜欢。

娶了这样的媳妇还不知足，裴少真是太过分了。

如果不是碍于他在那里，他好想把小嫂子抢回去。

“不了，我还有事，今天就不当电灯泡了。”他要去给顾欢欢买白玫瑰，没脸吃二小姐的饭菜。

嗷呜，好有犯罪感。

“哦，那你忙。”顾落惜也没多想，乐呵呵的说。

穆天阳看她快乐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那个，小嫂子……”

“嗯？”

“记得把裴少看紧点啊。”他哼哼唧唧半天，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顾落惜疑惑的看他，旋即紧张道，“他最近怎么了吗，还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又不肯说？”

“不是。”穆天阳连忙否认，“就是、就是，你也知道裴少长得太招风，身份又显赫，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在垂涎他，你一定一定要防着啊。”

顾落惜弯唇笑道，“他不会。”

他要是不想，女人怎么能近他的身？而且他也不喜欢乱七八糟的女人在他的身边，她知道。

穆天阳担心的看顾落惜一眼，对她完全没有危机意识的做法担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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