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冷焰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神色清冷的看着他们。

顾落惜的神经终于崩溃了，不顾一切抬脚狠狠踹向用枪指着她的男人。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转身。用胳膊肘用力一顶男人的肺部。

为首的男人完全没料到她会在这时候突然出手。一时间忘了防备，加上顾落惜的力道又重，硬生生把他撞得后退了好几步。

“臭娘们。找死！”为首的男人愤恨怒吼，举着手里的抢就对准了顾落惜的脑袋。

子弹上了堂。眼看着就要射击了。

“砰！”一声剧烈的枪声。为首男人的胳膊骤然停在了半空中，无力再无力……

他眼睁睁看着鲜血从胸膛里涌出。又震惊的看向不远处开枪的男人——

居然用左手开枪！

而且枪法和右手居然一样好！

轰！他终究是倒下去了。

“老大！！！”

其他幸存的男人狂叫，像疯了一般举着砍刀不顾一切往前冲。一心只想杀了裴冷焰。

裴冷焰伸手把顾落惜护在身后，冷静而迅速回击，一枪枪扫过，然而……

深邃的眸底闪过一抹自嘲，虽然左手的枪法和右手一样好。但终究是没有右手那么灵活。

何况，走出刚刚那片废墟和树林。这里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顾落惜躲在裴冷焰身后，看着他胳膊上不断涌出的鲜血。很快就湿透了整件衣服，刚毅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像是随时有可能倒下。

这时候，她反倒哭不出来了。

这样绝望到连眼泪都没有的场景，似乎还是她苦苦哀求裴冷焰带自己去看监狱里的哥哥的时候。

那时候。哥哥早就被折磨的神志不清了，她哭不出来。只是死死咬着唇，心如死灰。

那种感受过于深刻，就像是拿着刀子在她骨头上一刀一刀的刮，犹如灭顶的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对她而言像是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即便一个接着一个的绑匪在她面前倒下，她也全然无感。

裴冷焰的枪法，快准狠，完全不给敌人还击的机会。

更恐怖的是，他明明已经中了枪，鲜血流了一地，而他却还有力气站着，牢牢护着身后的女人。

最后一枪落下，枪林弹雨终于成了寂静。

顾落惜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她眨眨眼，疯了似的抱着面前的男人，牢牢抱着他。

男人身上的力气仿佛已经彻底流失了，稳稳倒在她怀里，重重压在她身上。

顾落惜哪里承受的了这样的重力，一个踉跄，两人同时倒在了地上。

“裴冷焰，裴冷焰！”她颤抖的抚抹他流血的伤口，整个人都在颤栗。

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现在怎么办？

男人的意思已经很模糊了，耳边隐隐还能听见顾落惜的哭声，那么伤心那么害怕，紧紧揪着他的心脏。

“对不起，对不起。”顾落惜拼命掉眼泪，拼命道歉，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受到这么严重的伤。

她用力想把他搬到他的车上，他们得马上回去，否则否则……

满手的血，满身的血。

她被吓得不成样子，嘴里喃喃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该死，如果没有我，你也不会受伤……我已经害死了你妈妈，我又害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这一次不用他不原谅她，连她自己也不能原谅她。

“落、落落……”裴冷焰虚弱的睁开眼睛，吃力的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声音从没有过的疲惫，“不哭……别哭了……”

他伤的很重，他自己知道。

身上至少中了三颗子弹，右手血流不止，也许他会死在这里。

“落落，没关系，”他说话越来越吃力，扯痛了每根神经，眼睛几乎睁不开了，可依旧咬牙坚持，“我不能……不能原谅你害死……妈妈……”

她知道，她知道自己罪大恶极。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

“可是，可是我没关系……死了也没关系……”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越来越灰暗，像是生命的迹象很快就要消失了，“为了你，死……也没关系……”

——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已经超过整整八小时了。

顾落惜小小的身子在缩成一个团，双手抱着头颤抖的厉害。

裴冷焰进去多久了，她就维持这样的姿势多久了。

不吃不喝，浑身血迹。

温亦隽陪在她身边，俊美的脸上满是心疼。

他声音低低的：“落惜，就算不吃东西，先喝点水好不好？再这样下去，还不等裴少出来，你就先倒下去。”

顾落惜像是没听见，呆呆的蹲着一动不动。

温亦隽的手搭在她肩膀上：“手术结束，裴少还需要人照顾，如果你垮下去，到时候谁来照顾他？”

她现在的模样就像是陷在自己的恐怖世界里，苍白的脸色在染血的衣服衬托下格外刺目。

顾落惜闻言，这才缓缓抬眸，目光呆滞的看着温亦隽。

长长的走廊里，高跟鞋的声音格外突兀而明显。

温亦隽看过去，就见唐可玫急切的走过来，精致的妆容染上焦灼，身后跟着一位年纪相差不多的女人，高贵典雅，雍容华贵。

裴夜煌的姑姑，裴勤勤。

虽然已经不再年轻，可容貌里依旧带着年轻时候绝美的影子。

“韩夫人，裴姑姑。”温家和裴家是世交，温亦隽起身，礼貌的打招呼。

“冷焰怎么样了？”唐可玫急切的语气里透着紧张和沉重。

温亦隽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正在里面动手术，是著名的权威专家，技术精湛，裴少一定不会有事的。”

唐可玫情绪很激动：“冷焰怎么会受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温亦隽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该怎么解释顾落惜被陷害误导，然后遇到了裴冷焰的仇家？

裴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了，可依旧精神矍铄。

他走到顾落惜身边，俯身问，“落落，告诉爷爷发生了什么事？”

顾落惜艰难的动了动嘴巴，最后才勉强发出声音，低低的带着沙哑，“我们遇到了边境走似和贩卖人口的罪犯，他为了救我……”

她整个人瑟瑟发抖，不敢去看老人的眼睛。如果手术室里的男人真的出什么事情了，她怎么对得起这个向来对她疼爱有加的老人。

“为了救你？”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顾落惜，我们家是上辈子欠你了吗？你害死我妹妹还不够，现在连我外甥也不放过是不是？”

温亦隽皱了皱眉，这话说得太严重了，裴冷焰为了救落惜受伤，她心里已经难过而愧疚的不行了，现在又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顾落惜咬唇，唐可玫冰冷而充满恨意的眼神直直扎进她的心头，连呼吸都像是刀子在她体内千刀万剐。

“对不起……”她深呼一口气，一遍一遍抱歉，“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不管唐可玫，不管裴家人怎么厌恶她谩骂她，她都可以理解，如果不是因为她，裴冷焰不会受伤，他妈妈也不会那么早早就去世了。

唐可玫神色冰冷，仿佛在努力消化一件让她锥心刺骨的事情，缓缓闭上眼睛，她说，“顾落惜，我不会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你跟冷焰离婚。等他醒过来，你们马上离婚，我再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么伤害他！”

顾落惜咬紧牙关，几乎都要出血了，原本就苍白的脸色，这会儿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虽然作为外人，温亦隽知道不该插手别人家的家务事，可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韩夫人，这件事情怎么说也不能全怪洛溪，毕竟没人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他们既然结婚了，不管离婚不离婚也都应该有他们两个人决定，旁人还是不要过度插手。”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

唐可玫冰冷的眼神从他身上撇过，毫不客气的说，“我们的家务事用不着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温亦隽还想说什么，顾落惜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说了。

她仰头冲他勉强露出一抹笑脸：“亦隽哥，时候已经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就行了。”

温亦隽皱了皱眉，本想拒绝，顾落惜现在的样子他实在没有办法放心，但是如今裴家人都来了，他这个局外人留在这里并不合适。

于是温声说，“你别太担心了，里面是外伤权威，由他们共同动手术，裴少不会有事的。”

顾落惜勉强点头：“好。”

手术进行了太长的时间，裴老爷子让大伙儿都回去了，只有顾欢欢没走，也始终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

“顾落惜，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叶秋坐在轮椅扇，清冷的声音逼迫意味十足，“算我求你了，你害死了他妈妈，求你放过他好不好？”

她用了一个求字，但话语间却是满满的憎恶，甚至除之后快的恨意。

顾落惜沉默良久，最后轻轻薄薄的声音落在安静的走廊里，“我不会离婚。”

啪！

响亮的巴掌声落下，唐可玫落下去的手还在抖，而且浑身都在抖。

她的眼底充满了恨意：“不离婚你想做什么？你把冷焰害的还不够惨吗？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顾落惜苍白的小脸上满是坚定，唐可玫恨得咬牙，一字一顿道，“如果你真的有那么爱他，就该知道他每次面对你有多心痛。一个害死他妈妈的女人，却整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你知道这对他而言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吗？顾落惜，你想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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