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婆婆训斥我虽然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平常普通，已经不足为奇了。可是今天她的语气却格外凛然。令人不寒而栗。

听到婆婆的话之后。阿青瞬间面如死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便侧过身子。为我让开了一条路。

我从她的眼中好像读到可一些内容，大致就是自求多福。保重的意思吧。

“没事的。放心吧。”我对阿青做了个口型，然后朝客厅里走去。

当我刚刚走进客厅的那一刻。我的脚步瞬间顿住了，全身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站在那里挪不动步子。

今天可以说是这段时间以来程家的人到得最全的一次，除了还躺在楼上的薛薇和婴儿床里的程梓玥之外，程家的所有人，都在客厅里。

可是明明有这么多人，客厅里还是一片死寂。

婆婆在沙发的正中央正襟危坐。大哥和大嫂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程正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而程右则跪在茶几一旁，茶几正中央放着公公的遗照。

偌大的房间里一时间只有深深浅浅的呼吸声。空气中流淌着那种仿佛能够压破人的天灵盖的压力，这样的气氛直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我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将更多的空气挤压进了肺里，可还是觉得呼吸困难，仿佛下一秒就要缺氧而亡了一般。

婆婆抬起眼。视线落在我身上，单单是脸上那种厉色便让我觉得浑身一僵。仿佛全身的汗毛都瞬间竖起了一般。

“你去哪里了？怎么我让阿青打电话都请不动你？”听到她的声音，我瞬间吓得浑身一抖，赶忙垂下眼帘，做出一副认罪伏法的样子，低声说：“是杂志社……”

可是我的话还没说完，她便皱着眉头十分不耐烦地接过话音去，说：“什么杂志社，你现在是个孕妇你明不明白？杂志社那边我不是早就给你请好了产假了么？周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程家有什么是满足不了你的？物质？情感？”

我噤声晃动了两下，轻轻摇了摇头，说：“不是……妈您误会我了……我只是……主编临时让我去帮个忙而已……”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然后将视线从我的身上移开，转过头看着程右，说：“跪了这么久了，你看着你爸的遗像，摸着你自己的良心告诉我，你爸的死……”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仿佛十分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样，“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程右背对着我，腰杆挺得特别直，看起来就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妈，就算是我真的在那段视频里出现，难道你就这样断定了谋杀爸的凶手是我吗？我程右确实把事业看得比较重，可是再怎么说，他也是养育我二十多年的父亲，我怎么可能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是您的儿子，您难道还不知道吗，人性和良心，我还是有的。再说了，警察都无法判定的事情，您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说出点什么？我也是被人有意陷害的，您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我这一次呢？”

婆婆转过头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遗像，伸手覆在胸口上，仿佛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那一晚，你爸爸会出现在那家酒店，而你又几进几出那个房间，如果你爸爸病发了的话，你肯定能第一时间发现，但是为什么最终却抢救无效了？如果你把这些一一给我解释清楚的话，我就相信你！”

我看到程右仿佛泄了气一般，低了下去，跪坐在小腿上，声音变得冷冷的，说：“妈，这些我都已经给你解释过无数次了，我说了，我是被人陷害的，我当时也并不知情，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周言那晚也在那个酒店，她可以为我作证，爸的突然离开我也很难过，可是我真的是无辜的，如果爸在天有灵的话，看到自己的儿子被人诬陷误会，一定不会好受的。”

这时候，坐在一旁的大嫂忽然轻笑了一声，说：“哟，这事儿倒是变得更有意思了，大半夜的，你们小两口不在家里睡觉，跑到酒店里干什么？而且还是分开的，难不成你们两个是去酒店陪爸斗地主的？可是要这么说来的话，也不对劲啊，为什么监控里弟妹没出现呢？警方不是说监控视频是被剪辑的吗？说不定啊，内容的关键就在那段被剪辑掉的地方。”

“不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总之可能就是头脑不清晰，于是大嫂的话音刚落，我便下意识地开口否认道。

这下，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我这边看过来，各种各样的眼神，或疑惑或嘲讽或是等着看好戏或审视，总之带着各种情绪的目光朝我发射过来，就像是淬了毒的银针一样朝我嗖嗖地发射过来。

很明显，这两个字说出去之后，我再后悔，好像就有点来不及了。

一时间，我的大脑就像是被同时投放了十几颗原子弹一样，炸得寸草不生，一片荒芜，那一刻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想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嫂似乎并没有料到我的反应会这样激烈，先是愣怔了一下，而后脸上又带着不明深意的笑容，笑着说：“什么不是啊？弟妹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

我的嘴唇轻轻颤抖着，越是努力想让自己清醒起来，大脑就越是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

程明伸手拉了拉他老婆的衣袖，压低声音说：“你就别凑热闹了。”

她忽然反应很大地甩开他的手，说：“你老是扯我干嘛啊？有本事你去把这桩事儿给理清楚啊？每天就只会跟我耍横！”

“汪娟，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儿了？”程右忽然直起身子，看起来像是要冲上去一样。

大嫂吓得整个人朝我一躲，脸上的肌肉轻轻抖动了几下，然后压低声音嘟囔道：“话都不让人说，现在还真是有继承人的风范了哦……”

“放肆！”婆婆忽然高声呵斥道，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好像又变得异常热闹起来，“当着你爸的面你就是这么跟你大嫂说话的么？都说长嫂如母，将来我去找你爸了，难道你还要闹翻天不成？你让我怎么有脸去面对你爸？”

程右忽然冷笑了一声，说：“妈，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希望这事儿能到此为止，咱们就不要再互相折磨了，你现在好像入戏太深了，不要搞得像是你跟我爸感情有多深一样，他在世的时候，你在家里待得时间屈指可数，真相是什么样的，我想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反正我爸都已经去世这么久了，你何必用过去的一点事儿来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呢？我在警局这几天已经很累了，我求你让我安生一阵子吧，宏达这么重的担子，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扛起来？”

“你混账！”婆婆忽然站起身来，右手一挥，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之后，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程右的脸上。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僵硬着，只剩下面部肌肉微微颤抖，甚至就连婆婆自己的那只手也悬在空中，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般。

我看到大哥动了动，仿佛打算起身阻止一下场面更加恶化，但是却被大嫂伸手一把拉了回去。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沉默着，就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还是程右先打破了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沉默。

他伸手覆在被打过的那半边脸上，点点头，站起身来，说：“妈，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这个巴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看在您是我妈的份儿上，我就受着了，我最后说一遍，爸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其实我有的时候真的很佩服程右，就比如现在，能把谎话说得如此逼真，恐怕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几个人了。

听着他如此笃定的口吻，有那么几个瞬间，我都要相信了公公的死跟他真的没有关系这个说法了。

程右站起身来，瞬间高过程夫人一个头，但是在气势上，程夫人却丝毫不输给自己的儿子。

她仰头直直地盯着程右，胸口持续起伏着，仿佛气急了一般，脸涨得通红。她大概并没有料到，在这么多人面前，程右会将这些事实赤、裸裸地抖搂出来。

确实，当初我嫁进程家的时候，婆婆也只在婚礼当天露了个面，然后当天晚上又飞回了巴黎。

曾经我还一度特别感叹这种豪门的婚姻，原来是如此的脆弱和虚伪，在外人面前，婆婆和公公是公认的恩爱夫妻，早已相伴多年，可是他们的婚姻其实早就名存实亡。

所以在公公去世之后，婆婆从欧洲回来，表现得那么难过，当时我还觉得有些惊奇。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场面似乎有些失控，所有的一切全部正在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着。

我以为大哥会站出来，毕竟长兄如父，这样的时候，似乎也只有他才能控制得了场面了，可是他却并没有。 。VIP。♂狂♂人♂小♂说♂网*♂www.du♂shu.k♂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