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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和离

罗元娘心中记着要早起，结果一觉醒来，发现外面的天还是黑着，但身边的床已经凉透。

罗元娘郁闷的穿衣服，慢吞吞的起床，好一会儿终于散尽了心中的郁气。拍拍自己的脸，向自己打气，自己不像赵诚每天早上要起床练武，还有事情在身，自己虽然有些事情在忙，但总的来说还是非常悠闲的。

给自己找了诸多借口，慢慢的罗元娘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赵诚的猜想罗元娘并没有说出去，她猜秦氏心中也是有数的，靖安侯赵笠不可能不对自己的妻子说，所以主要瞒的，就是不让赵译知道。在事情真相落定之前，还是安静些好。

三天早就过去，因为大夫的断言，所以大家对柳勉平安醒来已经不抱期望。

“你说什么？”罗元娘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竟然听不清别人说什么。再三确认，才确定自己不是出了幻觉。

柳勉居然醒来了！真是不可思议，大概是祖上保佑吧。

罗元娘说：“真是好运气。”

罗元娘吩咐：“快去准备三辆出门的马车，待会我要用。”

罗元娘换了出门见客的衣服，急匆匆地就到延庆堂找秦氏去。

在延庆堂，秦氏和杨氏也在，最主要的是赵译和她的几个孩子，刚刚伤好的柳敏也坐在大椅子上。

秦氏说：“元娘，你也知道他醒来了？”

因为现在的境况比较尴尬，大家不能再也不能够直接称呼柳勉为大姑爷，叫别的又觉得别扭。反正无论叫什么，都不适合现在的情况，所以只能含糊其辞的用“他”来代指。

罗元娘说：“真是上天保佑，敏哥儿的爹也平安无事了。”

赵译扯了扯嘴角，表示应和。罗元娘比较尴尬，但不说恭喜的话还能表示不开心吗？她转移话题：“敏哥儿的伤刚好，他能够经的住马车的颠簸吗？”

赵译立刻脸上露出不愉快的表情，她骂道：“都是那些黑心肝的，要不然我儿何至于辛苦的跑来跑去，刚好的身子也不会知道会不会再伤到。……”

眼看她要滔滔不绝的抱怨，敏哥儿及时的止住她的话音，低声的喊一声：“娘！”

赵译就闭嘴了，到底还是她的心头肉能够制住她。

罗元娘想了想说：“不如娘和大姐先去，我带着敏哥儿在后面坐着轿子慢悠悠的，只要能够及时到场出现在现场就行了，我们敏哥儿的身体状况大家都清楚，想必也不会严苛的要求。”

赵译还没等秦氏说话，就点头赞同了罗元娘的建议，“就这样。”

敏哥儿脸色已经变得苍白，赵译心疼的的立马让他回去。敏哥儿执意的对赵译说：“娘，我还撑得住，相信我。”

他直视赵译的眼睛，黑黑的倒映出赵译的人影。赵译看的出他的决心，不再坚持，说：“你心里有数就好。”

柳敏对自己身体的状况很清楚，虽然现在他已经感觉到疼痛，但他还撑得住。他不到场是不行的，一个“孝”字就压倒了一切，他没有在父亲病床前侍奉已经够不孝的，这种时刻再不出现怎么也说不过去。

等到罗元娘带着柳敏出现在定国公府的时候，就看见赵译简直要发疯。她赤红着眼睛问：“你跟我说，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定国公府众人都是一脸沉痛的样子，委婉地劝说着赵译。赵译一副疯婆子的表现，听不清人的劝说。秦氏心疼的直拉扯着赵译，刚醒来的柳勉半坐在床上，对眼前的景象视而不见，脸上并没有表情，看不清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敏哥儿着急的想要起来找他的母亲，罗元娘紧紧的他，敏哥儿的力气很大，罗元娘差点拉不住。

敏哥儿急着说：“舅母！”

罗元娘沉起脸对他说：“你急什么，到时候伤到你自己，最伤心的不还是你母亲，我扶着你慢慢过去就是了。”

罗元娘扶着柳敏慢慢走过去，看到了柳敏的出现，赵译安静下来，她捂着耳朵低声尖叫一声，“和离！和离。”

罗元娘满头雾水，究竟发生什么，她怎么做出了这种决定，就算她此刻不理智，情况也一定很严重。

赵译扑到柳敏的身上抱住他，动作急切，却完美的避开他受伤的半边身。赵译眼中含着泪水，完全看不到旁边的罗元娘。

等到定国公府和靖安侯府两家人能够完整的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商量事情的时候，罗元娘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罗元娘小声地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大姐受不住。”

原来赵译知道了柳敏受伤的严重性。她只以为是骨折，等到发烧好了就没有生命危险，却不知道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

经过这几天的恢复，大夫已经基本确认有八九分的可能是会落下残疾的。大夫这样说八九分，实际上已经到了十分。因为大夫们不会铁定断言百分百，世间总会有万一。就算概率再小，他们也不想打自己的嘴巴。

赵译接受不了事情的真相，柳敏一向是她最心疼最骄傲的儿子。他非常优秀她怎么能够接受柳敏一夜之间变成残疾，柳敏心中又如何能够接受。

看到刚才赵译疯狂的样子，罗元娘心里想，幸好还没有告诉她，这件事情可能不只是意外。

和离的事情办的很快，之前之所以两人并没有和离，是因为柳敏的继承权问题。现在柳敏已经确认以后会残疾，完全丧失了继承人的地位，再加上柳緐还小，他本来就不具有争夺继承权的优势，赵译主动替他放弃，也没有什么有争议。

两人的子女归柳勉名下，暂属于赵译养育，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这件事情办得出奇容易，出定国公府大门的时候，赵译回头望了望头顶熟悉的牌匾。

她的脸色有些茫然，多年生活的家已经融入骨髓，突然有一天自己要离开，事情发生的太快，虽然是自己下的决定，但内心并没有完全转换过来。

“大姐？”罗元娘问。

赵译摇摇头，一向艳丽如玫瑰，绚丽如花火的人，竟然从她身上看出来有些宁静湖水般的气质。

“走吧。”赵译搀扶起柳敏，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轿子上。两个小孩子柳毓和柳緐都放在靖安侯府并没有带来，对于这场变故一无所知。

罗元娘对这一切都没有反应过来，她觉得的事情都发生的太快，看现实中的一切都像是幻觉。

像赵译和柳勉他们两个和离这件事情，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依照他们两个的感情破裂程度，和赵译的不容勉强将就的性格，这都是可以预料到的。但是一天之内，急转直下，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看着罗元娘恍恍惚惚的样子，秦氏说：“怎么感觉你总是心焉的样子。”

罗元娘摇摇头说：“没有事，我还好，我只是觉得一切发生的太快了，都没有反应过来。”

秦氏靠在车壁上，说：“那里只有你反应不过来，我也是啊。”

罗元娘才发现不过几天的功夫，秦氏好像又多了几条皱纹。闭着眼的样子，还有暗黄的皮肤，都宣告她已经步入了老年状态。

她看的有些心酸，在她的记忆中，秦氏还是她刚新婚时精神抖擞，雍容华贵，欢言笑语的样子。

罗元娘靠到秦氏身边，抱着她的手臂，语气轻松地说：“娘，我觉得这样也好。大姐和大姐夫分开之后，也可以清清静静的生活，不会再被那些人烦心了。”

秦氏摇头说：“哪有这样容易，她还年轻就受了这么多苦，还有以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怎么过呢？”

罗元娘闻音知之雅意：“和娘再给大姐掌眼，找一个忠厚老实的，能够好好照顾大姐的，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差了。”

秦氏轻打一下罗元娘，说：“你大姐现在刚和离，说这些还不合适。”

罗元娘笑着说：“对，是我说的不对。”心里早就笑开了。

罗元娘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她问秦氏：“娘，依照大姐的性格和大姐夫要和离，我也能够理解。但世子和爹怎么这么容易就同意了，而且对定国公府都没有一点要求。我有点不明白。”

秦氏皱着眉头说：“我大约知道一点。柳勉和敏儿这次的受伤不是意外。”

罗元娘点头，秦氏看她的样子是早就知道了，想一想自己的儿子，也就理解。

她说：“他们这次的受伤和定国公府有关系，译儿不想再这样子过下去，敏儿也不能再继承爵位。我们家不想趟浑水，和离了也好。”

罗元娘想一想柳敏就觉得可惜，她问：“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

秦氏冷笑一声，“怎么可能。两家既然已经掰扯开，以后再不用顾及情面，也不用担心打老鼠伤了玉瓶，总有他们好受的。”

罗元娘恍然大悟，她就觉得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原来是大家抱着以后报仇的想法。

赵译和柳敏同坐在一场轿子上，赵译有些忐忑，犹豫了好久才问：“敏儿，你，你怪不怪我？”

柳敏看着母亲，自己这些天经历了十几年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游学回来之后，往昔恩爱的父母成了彼此的仇人，冷漠的家庭气氛简直让他窒息，一昔之间，他又经历了生死大难，因为身体的残疾，原本光明的前途重新变得莫测晦暗，这一切都让他的成长。

在之前他只是一个比较聪明的世家子弟，却不识世间愁滋味。如今他的脸庞变得坚硬成熟，一双眼也更加有神，在不知道的时间，他迅速的变成了大人的样子。

他温柔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娘，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赵译终于不可自译的失声哭出来，她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却不受控制地跑出哭泣的声音。

“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赵译一直重复这几句，她的内心满含着深深的内疚。

柳敏吃力的半揽着她，轻捂抚着她的发丝，“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你是我心目中最好的母亲。我很开心，我这辈子成的儿子，这实在是我莫大的幸运。”

赵译性格骄傲不容人，和她相处过的人，一般都对她颇有微词。但因为她家世高，地位高，所以这一切都不算什么。赵译对别人不好，对自己的儿子却是最好的。

柳敏的眼中也含了泪：“娘，我知道你这样做都是我。”

柳敏的身体不好，从以前备受期望的优秀子弟变成了一个废人，起码在别人的心目中是。赵译毅然决然的决定和离，是不想柳敏在定国公府承受落差。

当他以后受到的待遇不一样时，就可以把这一切推到赵译和他的父亲和离的份上，而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废人，这一切，为他保存最大的尊严。

对懵懂无知的柳緐来说，他还不知道他失去了什么。他是柳勉的嫡次子，是定国公世子的嫡孙，是定国公的嫡系后人。

在他的长兄已经残疾的情况下，虽然因为他现在的年龄比较小，所以他继承爵位的可能性比较小。但他总会长大，到时候他也可以争一争定国公的爵位。但是随着赵译和柳勉的和离，这一切都没有了。

赵译这样做，无非是让柳緐不会因为他大哥的残疾而幸运的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柳敏在兄弟姐妹中保持最高的地位，至于他以后的前途，都要自己去奋斗。

柳敏对柳緐抱有愧疚，但他心中更多的是感动。虽然他很坚强，知道自己以后可能会残疾，也从来没有掉过泪，在外人面前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他的心中也会有伤口，在夜里会忽然惊醒，看着窗外的月亮迟迟不能够入睡。

无论他长得多大，表现的有多么坚强，他仍然是赵译怀中当年那个，对陌生的世界咧嘴一笑，陌生的树枝掉到面前都会被吓得哭起来的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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