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蓦然一变，他登时回过头，眼神阴鸷的盯着滩水痕。

耳边又是一声闷哼。

已经察觉到不对，走到门的裴珩面『色』苍白，扶着门手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单膝跪在地，呼吸沉重，哑声道：“……气味。”

被他一提醒，纪翊瞬间反应过来，眼神森然至极，晕眩间暴怒的挤出一个字眼：“『操』。”

个强横危险的alpha，竟然被一滩不知么成的试剂引出了易感期。

体终于重新恢复主权，叶珏体一颤，面一阵阵浮起冷汗，艰难道：“我去……我去叫人！”

床边响起一声闷哼。

叶珏立刻抬头，眼前晕眩的黑白小点不停闪烁，他又是一阵气喘，心跳加速。

待他好不容易恢复视，旁，纪翊面无血『色』，抓着床头柜的手指紧的泛白。

他忽的扭头看着他，眼眸黑的骇人，似乎终于觉察到么，用尽最后一份气抓住叶珏的手腕，艰涩道：“别出去……”

重重的跪倒在床边，如之前的刘讲师一般，纪翊呛咳声，压抑的皱着眉。

紧接着，是门后再没了任何气的裴珩。

熟悉的景象与大盘山晚的雨夜重合。

叶珏眼前一黑，右手颤栗不停，恍惚间，他想起系统在浴室里说的话。

【宿主。】

冰冷无机质的声音如同凌迟的宣判：【你只需要像完成任务三样，完成任务四即可。】

……任务三？

为么一定要是任务三——

为么偏偏是任务三？！

耳边响起一阵火车的鸣笛。

振聋发聩的声音带起一阵铺盖地的白光。

白光犹如一块巨型幕布，将地笼罩在一片喧噪之中。

叶珏觉得己如牵线木偶般动弹不得。

刺目尖利的白光与鸣笛声交杂，渐渐地，一切褪去。

耳边是一片淅淅沥沥的雨声。

视野始变得清晰。

他感受到一股冷意。

雨点敲打在脸，冰的他打起了寒颤。

漫瓢泼的大雨之中，大盘山夜景幽森。

绵延至看不见清透的山林呜呜咽咽，发出一阵凄婉的哀声。

他站在一片风雨中。

穿着夜行衣，手边，是早早被他丢弃的小刀——

“哗啦啦——”

风雨交杂。

前几步之遥，辆先后停下的豪车旁，倒着道熟悉的人影。

黑发黑眸的alpha易感期爆发，苍白修长的脖颈青筋暴起，躁动紊『乱』的信息素刺激的alpha体机制彻底紊『乱』，他靠着车厢，垂着眸，一动不动。

另一侧，穿着西服的alpha眉眼疲惫，只剧烈、低哑的喘息，他的头发被雨夜淋湿，神情显现出一股几近竭的虚弱。

这明显是，大盘山的场景。

——是他与人“殊死搏斗”后，裴、纪家救兵尚未到来时，短暂的平静。

……

“系、系统……”

踉跄着后退一步，叶珏握紧了手中的小刀，神情空茫。

不明白己怎么一秒还在医院，下一秒便如时光倒流般，又出现在了大盘山这条公路。

“怎么回事？”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他怔怔的看着眼前个alpha，觉得他们既熟悉、又陌生。

【宿主，】系统疲惫的出声，的声音断断续续，其间电流窜过：【……不要浪费时间……快……滋——滋——我们的任务，这是最后一步……】

“你在说么？”头疼的厉害，叶珏正要『揉』『揉』眉心，忽然发现己的手里还握着一柄冰冷的小刀。

不是他买的塑料小刀，此刻他手里握着的，是货真价实、了刃的刀。

【宿主！】一声暴喝，像是解除了最后的禁锢，系统竭提醒他：【像任务三样……】

【你还不明白发生了么吗！】

回流的记忆一窝蜂涌入大脑。

叶珏头痛欲裂，噼里啪啦的小雨打在他，他痛的直不起腰，冷风顺着衣袖吹过全。

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个寂静无人的雨夜，他在大盘山之，真真正正的伤害了裴珩和纪翊个人。

……他让裴珩的易感期提前，又用塑料小刀划伤了纪翊的耳朵。

裴珩因为易感期住进了医院，接受了场抢救——而纪翊，耳朵的伤痕留了疤，直到去研究所游玩时，仍旧没消退。

【宿主……这个界一直在『迷』『惑』你——】

系统的声音越发小，急促中电流声闪过，犹如催命符：【你还不明白吗？撮合纪翊和裴珩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你失败了这么多次，重来了这么多次……这次还要失败吗？】

【——杀了他们！】

【只他们死了，任务才算——才算……成功！】

……

“轰隆——”

边炸一声巨响。

乌云翻滚，闷雷阵阵。

细密的雨滴如针尖般刺在面，叶珏捏着刀柄的指尖剧烈的颤抖，近乎言语的喃喃重复：“……你说么？”

【宿主，别犹豫了，】系统无机质的声音中闪过一丝痛楚：【先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你一切都能想起来……】

风雨飘摇，一切都掩盖在黑沉死寂的空之下。

大盘山如无人之境的这条路段，裴珩和纪翊陷入易感期短暂的昏『迷』，顶级alpha的体质足以支撑他们撑过这段痛苦的时间。

只是后续体会遭受重创，需要长达半年的调养。

叶珏握着小刀的手仍在颤抖，却不受控制的一步步朝裴珩走去。

神态虚弱疲惫的alpha似所觉，于瓢泼雨势中抬起头，漆黑的凤眸倒映着他的影子，叶珏从期间看见了己，和大盘山一模一样的装扮。

面罩、夜行衣……小刀。

走到距离alpha一步之遥的近处，叶珏捏着小刀的手一软，他的心跳的很快，看着裴珩平静、毫无情绪的脸，大脑更是痛的如被一排针扎。

体如我意识的俯下，他高高的抬起手。

目光中，alpha冷淡漠然的眼神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呼吸急促，偏过头，垂敛的凤眸中掠过一丝冰冷又无奈的暗光。

“哐当——”

小刀落到地。

眸『色』顿变，裴珩艰难地转过头，眼神罕见的『露』出几怔忡。

面前，半跪在雨幕中的男生瞳孔涣散，手指仍在神经质的颤抖，如丧失一切气，惶恐无措的看着他。

无声地叹了气，裴珩抬手，轻轻一扯。

被雨水打湿的面罩随风滚入泥泞的水坑，半跪在前的男生一惊，下意识要找回面罩。

“……叶珏。”

地仿佛在这一刻陷入寂静，叶珏僵硬的转过头。

呼啸的雨风穿面而过，他浑湿的彻底，大脑一片空白，怔怔的：“你怎么……”

“为么你会变了张脸？”

摘掉面罩后的手掌并没移，而是轻轻地顿在他眼下，冰冷的指尖如微风细雨般拂过抹点缀在眼尾的泪痣。

叶珏下意识眯了眯眼，摇摇头：“我不是……我不是叶珏。”

裴珩温和的看着他，即便是这种情况，他依旧肯定道：“你是。”

叶珏些慌，竭向后躲去：“……我不是。”

裴珩笑了下，面掠过一丝痛楚，又被他很快压下：“好，你不是。”

风声赫赫。

他静了静，无奈的叹了气：“怎么哭了？”

淋漓冰冷的雨幕中，叶珏茫然地伸出手，『摸』了『摸』脸，满手温热的泪水，他嗓音沙哑，咽下喉中的泣声，“我没。”

一时没说话，裴珩缓缓道：“是不是出了么事？”

正想要如往常般找借搪塞过去，裴珩却沉静的盯着他，仿佛看透了他所借：“这一次可以说实话吗？”

他说：“比如我们是怎么从医院，忽然来到这里的。”

脑海里，系统爆发出一声惊恐地尖叫：【他——滋滋——他怎么记得？】

叶珏僵住，呼吸轻的几近于无。

……这根本不是时光回溯。

同他一样，裴珩还带着刚刚的记忆。

alpha漆黑深邃的凤眸含着淡淡的笑，似乎觉得他这幅模样很趣，又低声了一遍：“这次可以说吗？”

紧紧盯着他虚弱苍白的模样，叶珏莫名其妙觉得很难受，他深吸一气，压下嗓子里的更咽，似做下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手指蜷缩着，缓缓地张了：“这个界……”

“轰——”

黄豆大小的雨滴顷刻间泼下，猛烈的雨势不复之前的柔和，仿佛泄闸的水库。

“是一本小说。”

脑海里，系统比之刚刚更加惊恐，【宿主——你疯了——】

【滴——警报警报——滴——宿主违背规定……宿主——滴——】

……

无机质的系统音仿佛被连绵的雨雾吞噬。

“一本小说？”

狂奔的雨水升起淼淼水雾，裴珩的声音轻不可闻：“我是谁？”

“你是……主角。”

“你呢？”

没听到叶珏回复，裴珩轻轻笑了，温和的安抚道：“我知道了，你是不属于这个界的人。”

“叶珏，你是不是想家了？”

“是的……”

声音中满含更咽，叶珏咬紧牙关，泪水掺杂着雨水滑落，他粗鲁的抹掉脸的水痕，抿了抿唇，压下更咽：“我的、我的同伴告诉我……我失败了很多次。”

眼角汹涌落下的泪水被一只手指轻轻刮去。

alpha的手指不经意的停留在他的眼尾，触『摸』着颗缓缓变得鲜红的泪痣。

“为么会失败？”

“因为我的任务，是让你和纪翊在一起……可是我好像每一次，都没成功。”

“叶珏，”他声音温沉，近乎哄着他般低低出声：“我其实不相信这是一本小说。”

神『色』怔了一瞬，叶珏抬起头，听男生耐心地对他道：“你觉得这是穿越，或者是重生，只能说这个界为的虚假披了一层合理地外衣。”

“这个界里，只你是真实存在，所以他们会认定你为异类。”

边风雨愈烈。

似乎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威胁，一阵又一阵狂暴的雨点降落。

劈盖地的寒风中，叶珏浑冰凉。

“你的同伴说你失败了很多次，”裴珩道：“任何界的法则都不包括时空回溯，样一切都会『乱』了套。”

“只机器，在设置一段程序后，可以无数次的修改、反复。”

“我们赌一赌吧，”他笑了下，“如果我真的是主角，这个界会让我死吗？”

额前坠落的水珠滴到alpha手，只苍白的手掌微微蜷缩，裴珩疲惫的闭眼，在叶珏察觉不到时，反手从他手中夺过了柄银质小刀。

“噗——”

尖利的刀锋没入胸。

面『色』苍白alpha蹙了下眉，温热的血『液』落下，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一滴滴连续留下的热水滴在手腕。

迟缓地撩起眼皮，裴珩看着面前瞳孔震颤、无声无息落着泪的叶珏，忽然觉得这一幕些眼熟。

只是这些熟悉的瞬间，更如一阵微风吹过，尚未留下痕迹，便消散于边。

感觉到温度以及体都在渐渐流失。

裴珩疲倦的垂下眼，声音渐淡，语气却依旧含着笑，他抬起头，再次轻轻地『摸』了『摸』叶珏眼尾的泪痣，点鲜红的泪痣与alpha指尖的血痕交融，刺眼夺目。

苍白无的alpha呼吸急促一瞬，竭伸出手，想要抹去这点血痕，最终也只是心余而不足的喘出一带着血沫的气息，低声道：“你看……”

“我并没主角光环。”

“如果你的任务……”他呛咳一声，掌心中满是鲜血，看着叶珏慌『乱』不已、飞快脱下衣服帮他止血的动作，忍不住又笑了下。

“是让我和别人在一起……我死了，你的任务对象没了，完成任务也就成了一个悖论。”

没了所谓‘只完成任务、让裴珩纪翊在一起才能回家’的限制条件，这个为困住叶珏而生的界，也将不复存在。

“你别说话了！”

叶珏泪流满面，顶着风雨四处环顾，渐起的雨雾遮掩了地间一切，远处的大盘山酒店一片漆黑，犹如无人之地，山脚锣鼓喧的庙会，也毫无声音。

他紧紧摁着裴珩胸前的伤，小刀刀柄处一片斑驳，被随意的仍在水潭中，血『液』顺着雨势，流入暗不可见的山林深处。

“哒”的一声。

手柄处截截断裂的小刀，也随血『液』一同冲入山林。

“叶珏。”

漫呼啸的风雨中，叶珏听见了alpha难得虚弱、疲倦的声音。

他说：“……回到你的界去吧。”

眼前的一切渐渐没入黑暗。

裴珩失神着，脑中却忽然闪现过许多陌生的影像。

第一次，昏暗狭窄的小巷中，顶着一张陌生面容出现的青年，慌慌张张的看着他，俯道：“同、同学，你没事吧？怎么办啊……我不知道怎么帮你啊？”

模糊黯淡的视线中，青年的眼睛明亮干净，眼尾点着一抹细小的黑痣。

他看见“己”似乎说了么。

青年连连点头：“买抑制剂是吧？……a、alpha抑制剂是吧？我这就去，你撑住啊！”

第二次，是一场大盘山之纪家的宴会。

面『色』陌生的侍者托着托盘出现，在他被几个家小姐纠缠时，送来一托盘精致漂亮的蛋糕。

小姐们被香气吸引了注意。

男生则不动声『色』的松了气，低头介绍糕点时，眼尾一点泪痣清晰可见。

“……我叫、我叫陆仁，啊？”耳边传来陌生的声音。

双漂亮的眼睛笑了起来，似乎觉得他的话很趣：“裴爷，我不是纪家的佣人，我就是饭店一个打工的。”

“暂时还不打算跳槽，谢谢您的肯定，我会继续努的。”

第三次，空旷无人的医务室内。

新来的校医好像说不完的话，又好像憋得狠了，絮絮叨叨：“哎呀，你们小年轻哦，就是不注意体……”

他坐在病床，垂眸看着给己手肘『药』的青年，目光凝固在他眼尾的泪痣，停顿了许久，轻轻低下头。

……

如果如叶珏所言，他失败了许多次。

么无数个重来的界里，他的每一次心动，一定都无关旁人。

所以在这一次重来里，他才会么渴望的想要抓住一个人。

而不是像许多许多次从前样，一生只一次短暂的相遇。

*

就在裴珩闭眼睛的下一秒，叶珏听见了系统犹如过年、喜气洋洋的声音：【裴珩生命值急速下降中……裴珩生命值即将清零——宿主，我们任务要成功了！】

【这一次，你真的可以——】

……

【叮——】

无机质的系统音骤然响起，犹如宣判死亡的死神，带着些泄愤的恶气：【——宿主第十次任务失败，裴珩死亡。】

【一切清零，即将重新来过——】

【怎么可能……！】

冰冷无情的宣判音中，叶珏听到了系统气到跳脚的声音：【为么又失败了？我明明帮你找到了正确的通关方式——】

……

叶珏跪坐在地，冷雨肆虐，他看着裴珩了无生息的体，死死咬着牙，忍下溢出的抽泣。

……他又失败了。

或许比起之前的每一次失败，这一次还让裴珩白白付出了生命。

和脑海中不知名的存在吵了许久，系统终于丧着气重新回到叶珏边，【对不起宿主。】

像做错了事的小孩，难受道：【我以为这次真的能成功的。】

叶珏闭着眼，声音中听不出么情绪。

“这是我第十次任务吗？”

【是的，】似乎想起了很多充满痛苦的回忆，系统声音低落：【前九次任务里，我们永远都会在任务三失败。】

【每一次失败，主系统都会消除一点你的记忆，你忘了很多事，这次重来……还忘了我。】

“之前的任务三……”

【你走过许多条路，做出过许多种选择，全都失败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成功。】

“我不记得你说的这些。”

系统越发难过：【你可能……永远也记不起来了。】

【这是你第一次以己的份完成任务，以前的每一次任务里，因为路人甲buff，你可以无数张脸、无数个份。】

【没人看得见你，听得到你的声音。到最后你跟我说，你都快忘了己叫么了。】

遥远的边，一团浓郁暗沉的黑雾缓慢袭来，将一切都吞噬在内。

叶珏看着片黑雾，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

系统沉默许久，又道：【其实这次的界还是很多不同。】

【以前重来的界里，没么绑架案、失踪案、研究所案，界意识觉醒后，好多奇怪的地方，我也解释不清楚。】

【下次重来的话，我们再想办法，早晚能成功的！】

忽然，边一阵咆哮的惊雷。

雷声中，叶珏听到了一个男声。

一如之前每一个午后，睡醒后心情不虞，却总爱点点他的后背和他说话的情形。

他登时抬起头，仓惶间连方向都不清。

“……啧。”

黑发黑眸的alpha睁眼，轻吸一凉气，面『色』苍白，眼神却似笑非笑的，穿过漂泊的雨幕，看着坐在黑暗边缘、神『色』怔怔的叶珏。

他抬起下颌，“过来。”

明明一狼狈，看着叶珏几步路腿软的趔趄数次后，还是忍不住嫌弃的出了声：“慢点。”

“哥……”叶珏难以置信的吸着凉气，踉踉跄跄的扑到他边，“……哥！”

“叫么哥。”

恨铁不成钢的点点他的额头，叶珏顺坡杆，一抓住他的手，瞳孔颤抖着，眼眶已然红了。

纪翊一怔，语气无奈又好笑：“个么任务这么骗你你也信？”

“我和裴珩？”他一副恶心坏了的神情，“可真敢编。”

远处，翻滚吞噬的黑暗似感受到极大的威胁，汹涌而来，却在极近的地方被迫停住，虚空中，无机质的声音近乎尖叫：【你们——】

系统破罐子破摔：【叫你爹呢叫，滚蛋！】

纪翊面『色』渐渐虚弱，白的毫无血『色』。

叶珏敏锐的觉察到不对，抱紧他的手掌，“哥？怎么回事……？”

“你的任务是不是没完成？”

纪翊撩起眼皮，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抬手勾了下他的眼尾，摘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来，“裴珩整算来算去，这次倒是灯下黑了。”

他看着叶珏忍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