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早在欧哈德?拉里仍穿行于深海，抵达森兰之前。

“我不明白，拉里没有理由……”说着说着，年迈的副所长阿龙?拉比诺维茨哽咽了，“上帝啊……他的妻子和儿子知道这事了吗？”

老警长阿里克?戈昂点了点头：“家属已经知道了。”

“是嘛…是嘛……”他颤抖着拿起面前的浓茶啜下一口，叮叮当当地把杯子放回小碟子上，“昨晚——是凌晨，我记得是两点，他还来找过我，求我出一份分析报告——那两个被化成水的可怜人……这才几个小时，拉里……噢拉里……”

老人捂住自己的脸，难过地哭了起来。

戈昂摸了摸胡须，安慰道：“我想，他去得不是太痛苦。”

“噢别这样，阿里克……我又不是二十多岁的毛头医生……”副所长从指缝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溺死的人是什么样我还不知道？”

戈昂无话可说。

老人抽出一张面纸擤了擤鼻涕：“是意外吗？还是有什么人……”

“老朋友，你知道规矩。”警长摇了摇头。

拉比诺维茨瞧了他一眼，扶着桌角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窗户，背对着戈昂。

“你们看了他的手机对不对？他……去之前有留下什么信息没有？”

老警长戴上警帽：“我得走了。”

“拉里就像我的儿子！”老人的肩膀因愤怒而颤抖着，“你每年派人送来那么多尸体，让我告诉你他们死前经历了什么。今天换做我来发问，你却三缄其口！”

“阿龙！都这把年纪了你怎么还由着性子胡说？”

老人哼了一声，转身顶到他面前，“你不告诉我，就别想出这个门！”

“你为什么要逼我呢！”戈昂无奈地喊，“调查期间我哪能透露这些？”

“你说是不说？”

警长不作声。

“你不说……”拉比诺维茨憋红了脸，“好……”他抄起一张纸，卷成一卷指着他，“哪天你被炸弹炸死了，我就在你的验尸报告上写：阿里克?戈昂，传染病，梅毒三期！”

“你不光咒我，还要毁我名誉！？”

老人晃着纸卷用力地说：“对！我肯定会写！”

戈昂崩溃地抹了一把脸，原地转了个圈：“行啦行啦，是意外！意外！你这老无赖！”

“意外？”拉布诺维茨的胳膊垂了下去。

“暂时认定是意外！”他喘了两口气，不再喊叫，“好多人都能作证，拉里是一个人搭车去了海滨，在浮潜的时候被海水卷走了。我们猜是离岸流。”

“海岸救生员也这样说？”

“阿龙，离岸流的速度是很快的。听到他喊救命时，人已经不见了。”

副所长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子后，坐到椅子上。盯着笔筒发起了呆。

“好了，老朋友，”戈昂警长叹出一口气，“如果我们找到他，你会是第一个知道的。”

?

泰蜜太累了，眼前的男人刻板到令人生厌，他所表现出的专注、耐心和严谨甚至扩散到了空气中。睡意如同一团浓雾笼罩着整颗脑袋，即便是眼前森白的强光也没法将它驱散一星半点。

咖啡从不间断，饿了也有吃的，可除非是去洗手间，她一刻都不能离开这间小小的、带有一面巨大玻璃镜的审问室。

“我要睡觉……”泰蜜疲倦地说，“我需要睡觉……”

“我有几个问题。”男人打开手边的触显，预备键盘录入。

“别问了…先生……别问了……同样的问题你们翻来覆去问了我一百遍……”

“你叫什么名字？”

泰蜜耷拉着脑袋，用近乎呢喃的声音道：“我叫…泰蜜?费尔顿……”

食指上的小型脉搏感应仪指示灯长绿，表示她没撒谎。

“你的工作是？”

“教授…杰森?摩尔教授的助手……”

“你结婚了吗？”

“没有……”

“你住哪个州？”

“加利福尼亚州……”

“为什么来夏威夷？”

“研究……北太平洋…巨球！该死的…那是个穹顶……”

“你的工作是？”

“助手……杰森?摩尔的……”泰蜜慢慢睁眼，将低声细语化作咆哮冲那男人丢去，“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是教授的助手！！！你这狗娘养的！放我走！放我走！！！”

她大叫着跳起来，猛拽手腕上的铐锁和钢链。桌子是固定在地面的，而钢链则固定在桌子中央的一根金属杆上。

男人冲背后的两名壮汉比了个手势，他们面无表情地走向泰蜜，将她按在了椅子上。泰蜜发狂似的甩动头颅，喊个不停。

几分钟后，她累了。她更累了。她啜泣着低下头，卸掉全身的力道。

“好了，回答问题吧，费尔顿小姐，不然这没法结束。”负责审问的男人用食指敲了敲桌面，壮汉们旋即松开了她的肩膀。“雷赫号管事是谁？”

诺兰?塞里。回想起这个名字，一股暖流在泰蜜冰冷的心底荡开。

当我见你明眸，风儿促我开口；

当你环我孤臂，如有甘泉在心头。

直白的小诗，却又那么动人，而对泰蜜来说，她所感受到的又何尝不是诗中所写的那样？

诺兰?塞里……诺兰?塞里……

“费尔顿小姐，回答我。”负责审问的男人拔高了些音量。

她温柔地道出了心上人的名字。

“你知道他现在哪儿吗？”

她摇摇头，心里又担心得很。青年两天前便失去了音讯。

他失踪了。

“你和诺兰?塞里是不是走得很近？”

泰蜜抬眼看了她一秒：“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指示灯由绿转红。

“你和他私下是不是有交情？”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别装傻，泰蜜?费尔顿！”审问者凶恶地说，“你是不是他的情人？你和他上过床对吗？”

泰蜜瞪圆了满是血丝的双眼，她音量不大但是饱含着愤怒：“你这肮脏龌龊的混蛋。”

男性猛地拍向桌子，手边的触显被震得原地跳了起来：“回答我！女人！”，他吼道，“快给我回答！”

泰蜜不甘示弱，起身大叫：“对！对！可这关你什么事！我是美国公民，你没权干涉我的私生活！”

“这就是了。”

审问者扶着桌子的边缘慢慢坐回椅子，这冷静速度之快令泰蜜一懵。男人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枚透明封口袋，里面装着只海星形状的迷你数据盘。泰蜜认得，那是她的东西。

“本月十九日，14点至18点——这个时间，你有印象吗？”

她当然有。就是在那一天的下午，诺兰将她拥入怀里；就是在那一天的傍晚，她的爱藏起了身形。

泰蜜点点头。

“你和诺兰?塞里在一起是吗？”

她再次点头。

审问者向身后的两人各看了一眼，壮汉旋开门把，双双离去。

“抱歉，费尔顿小姐，为了证明你的清白，这是必要手段。可即便你没有直接参与其中，仍犯下了罪行。”男人将封口袋举起，“‘北太平洋巨球’的备份数据在15:09被访问并执行了拷贝。”

她心中一惊，顷刻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还有一种可能。泰蜜抬眼看向桌子的另一头。

这男人在撒谎，他要陷害我。

他在下套。

“那可是加密数据。”她坚定地说。

“给我台中学生用的计算器，半分钟就能破解你的密码。”男人绷着嘴角，全然不像是在说笑。“费尔顿小姐，你明白，研究数据绝不能带出姥鲨号。”

泰蜜愤愤不平地说：“你要是和摩尔教授共事过，会恨不得把所有数据刻在铁板上锁进金库里！他连自己的舌头都能弄丢！”

“这是两码事。”男性摇了摇头，“你泄露的是国家保密研究项目的一手资料，诺兰?塞里已将备份数据经天基通讯设备传送至他的祖国。”

“你胡说…”泰蜜后背一软，攀着桌子的边缘，“你胡说……”

“诺兰?塞里是潜伏在美利坚合众国的渗透人员。他是一名俄罗斯间谍。”

“你在诈我！”她尖叫着喊道。

“这不是诈你。”男人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封首页用曲别针固定着诺兰?塞里侧面相的文件，超泰蜜推去。

泰蜜将它翻开。文件很薄，只有两三页，照片也拍得有些模糊，但那确是诺兰?塞里。

“自己看吧。”审问者沉声道，“看完后，你就自由了。并且，我仅代表联邦调查局请求您：泰蜜?费尔顿小姐，如果他再次试图与您接触，告诉我们。”

?

午夜。

尼欧失踪已超过两个小时，爱德华与莉莎夫妇几乎把整个海滩和度假区翻过来找了一遍。

“我必须现在就回舰上。”早些时候，男人对他睡眼惺忪的孩子说。

“可你不是还有好几天的假嘛！”

李中校摇了摇头：“有紧急任务，我得走了。”

尼欧生气地跑出了酒店。之后，便再也没人见过他。

“中校！您迟到太久了！求您了快走吧！”负责将他送往军港的菲兹（Fetz）少尉着急地喊。

李中校汗湿了整个军装的后背，他摘下军帽擦了擦前额，冲少尉点了点头。

“莉莎，”男人从腰里拔出一台手持量子卫星电话，交给自己的妻子，“找到尼欧后，告诉我。”

“哦不！收回去，爱德！”女性朝两边迅速看了几眼，用力推丈夫的手，“你会上军事法庭的！”

男人抓起莉莎的胳膊，将电话塞进她手心：“我没法怀着这种心情去海上！如果尼欧出了意外，我宁可去死！”

“中校！”菲兹少尉的声音从酒店门口传来。

“我得走了。”爱德华?李戴上军帽，吻了妻子滚热的脸颊，在她耳边说出通讯号码。“上帝保佑你，莉莎。找到尼欧。♂狂♂人♂小♂说♂网*♂www.du♂shu.k♂r♂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