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盘：煎鸿鸧些。&29378;&20154;&23567;&35828;&65306;&109;&46;&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

这道菜不知是用大雁还是其他禽类的胸脯肉制成，两面油煎至金黄，外焦里嫩，酸爽可口。进杯酒！

“这盘：露鸡臛蠵，历而不爽些。”

鸡肉和龟肉调为肉糜，不加佐菜，烹为肉羹，味道清烈纯正而不杂。进杯酒！

“这盘：内鸧鸽鹄，味豺羹只。”

这道肉羹酸中带甜，羹中几块红白香肉，极有嚼头，难道真是豺狼肉不成？进杯酒！

“这盘：鲜蠵甘鸡，和楚酪只。”

味如甜羹，其中炖煮腌制鸡肉，颇有咕噜肉的味道。进杯酒！

“这盘：醢豚苦狗，脍苴蒪只。”

这盘以肉条裹蘸酱料，肉条上是清蒸肥瘦相间猪肉，下是烧烤焦黄的香肉。酱料酸苦，入口数味并陈。进杯酒。

“这盘：吴酸蒿蒌，不沾薄只。”

这盘腌制的酸菜，根根透亮，爽口酸脆。进杯酒。

“这盘：炙鸹蒸凫。”

我叹了口气，直接进一碗酒。

十数碗酒下肚，倾匉脸上赤红，毕竟比不得我，久经烈酒考验。

倾匉迷瞪着眼，指着最后一盘要说话，我抢先道：“煎鰿膗雀，遽爽存只。”

“方兄，方兄怎么知道？原来方兄吃过！”

“屈子名句，我怎会不知！”这几道菜出自屈原《招魂》，郢都被白起攻破后屈原含恨投汨罗江自尽，节操为后世传颂，遗楚之地中反而声名不显，这首《招魂》绝少人知。

“方兄也知道屈原大夫！”倾匉大乐，起身倒酒，坛中残酒不多，他喝得正是兴起，干脆拿起酒瓮，和我酒碗一碰，对口汩汩饮下。

我饮尽杯中酒。取过一坛新酒，拍开封泥，一气灌了近半坛，倾匉叫了声好，将我手中酒坛接过，饮尽坛中酒。

酒尽，倾匉脸上红的发亮，接连打了几个酒嗝，用手拈了一大块煎肉放在嘴中囫囵嚼了几口咽下肚去，糯米酒度数虽然不高，后劲却不小。

日头偏西，三楼徐徐风来，倾匉扯开胸前衣襟，任凭风吹，酒劲上头，一拳捶在栏杆上：“方兄既然知道屈原大夫，这三十年间如何看？”

“这三十年间我独守治学，未经世事，倾匉兄且说，我洗耳恭听。”我苦笑道，都在说这三十年，这三十年里面发生了什么？让许力等一干将士受辱偷生，让倾匉这位县之右师愤愤不平。

“我倒忘了，我也想和方兄一样，不闻窗外事，悠闲了此生啊！可如今楚国已是风雨飘摇，若是屈原大夫在世，不知是否又要做离骚一曲！”

“哦？”我不大相信，遗楚之地中物产丰饶，民风淳朴，怎可能有灭国之危。

“当今王上三十三年前为公推得继王位，前三年，行事有度，确有明君之相，三年后，天呈异象，妖星横亘于空数月不堕，白昼亮比太阳，暗夜耀甚太阴。王上恶行乃现！前三年是以假象迷惑官家民众，待其位稳固，集大权，夺兵事，杀旧臣，灭爵族，兴法家，废民言。使官乱而互斗，无担当之情，民疲而仇官，有翻腾之意！楚圣老子言‘治大国如烹小鲜’！我楚民生性自由，自避秦祸入此遗楚，历任楚王皆以宽治国，外示巫法，内用黄老，故民得生焉！休养千年，极盛也！如我幼时，此醇味楼中日日客满，数百年来何时曾有冷清之态？”倾匉说到这里情难自已，发劲捏得护栏咯吱作响，年长店小二站在他身后，双目垂泪叹气。

“可是我一路所见民众都丰衣足食，没有匮乏饥馑啊？”如果真如倾匉所说，楚王熊丰倒行逆施，现在早应该是饿殍遍野了。

“嘿！方兄真个不食人间烟火！我遗楚之地，方圆九千里，皆土地肥沃，河流充沛，四季分明，风调雨顺，播谷不耕便可养活兆亿民众，何况更有农家历代为司农。有赍大祖巫立国之时祭告颛顼圣帝，楚国九千里，为民共有，以井田划之，人皆可耕种，九分归己，一分为公。此为根本不破，我楚不绝！”

倾匉凭栏被风，真醉了，回座撑臂斜枕，双目通红，不屑继续道：“但我们那位王上，哼哼，恐怕心中恨极此法，然而欲改此法，必除有赍大祖巫！”

“有赍大巫？他敢么？！”

……

“有何不敢！”一间宽敞殿中，入目全是红色，涂漆朱红墙面，艳红案几，鲜红长绒地毯，楚王熊丰跪坐于案几前厉声道。

“寡人欲利百姓，凡敢害百姓者，必斩之，所谓防共工氏之后，不过一句说辞，寡人仔细查过，你等根本不是共工氏之后。有赍信那‘无内忧外患者，国恒亡’的妖语，千年害死我多少健儿！此贼不除，寡人心何安！”

楚王熊丰对面那人眉眼细长，面颊饱满，衣紫间绿，长发平梳紧扎于脑后，衣着发式都是楚人样子。

“王不怕自毁长城，让吾族兴起？”那人跪直了身子，双目炯炯看着楚王熊丰道。

“寡人三十年来励精图治！千万雄兵斗志昂扬战无不胜，百万官吏廉能担当如臂使指，更莫说亿万楚子视寡人为父为伯！”熊丰眼中神光暴涨，直视那人双目，僵持数分钟，那人移开双目道：“楚王所言不虚！吾心甚慕！吾十五年前劝大王行楚王之道，革除弊制，大王昏聩，如今早已比不得楚国了！但吾族仍有带甲百万……”

楚王熊丰挥手道：“莫要争了，如今情势你也看得清楚，三十年来你等早已不是楚国对手，你为你族争利之心寡人省得！如是，你族大王奉我为主，遗楚之地九分之一赐给你族生长。俱癿你的事情寡人知道，十五年前在王庭上怒斥你族大王，被囚至今方得自由，你我虽远隔万里，可谓相知也，此事成后，你来郢城为我大夫如何？”

“谢王上！臣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俱癿起身拜服在地，口称万岁。

熊丰极满意俱癿态度，起身下座扶起俱癿，两人并坐低声交谈去了。

……

数千平米的宽敞大厅中，只有一张案几，令尹黄庭宽跪坐案几前，案几上放着几只锦囊。

“鹄侯子心神不宁，从大门入廷理！”黄庭宽取过一只锦囊握在手中，闭目轻声念道，念完睁开眼睛双手将锦囊搓成飞灰。

“有趣至极！”黄庭宽不看其他锦囊，起身走了几个来回，跪坐下展开一块绢布提笔写道：“窥基吾兄！任劳、任怨二子皆忠贞之士，为窥基兄左臂右膀！但二子当年冲撞楚王车马，窥基兄为避嫌禀明王上由我发落，我不得已罚二子守廷理大门，如今已有十年之久，王上之意，似不可重任缉拿之责，吾转任二子为廷理秘卫副首领。今值王上大事用人之际，不可不察！”

黄庭宽写完，将“今值王上大事用人之际，不可不察！”这句用毛笔抹掉，冷笑一声，抛笔在桌对外面喝道：“传公文！”

……

王宫中，楚王熊丰还在和俱癿密商，外面侍者长声道：“王上，令尹传公文。”

“哦？公文？念！”

熊丰低声对俱癿道：“俱卿不是外人，一起听听我们的令尹有何公事。”

侍者念完，道：“后面还有一句，用笔涂了，王上听否？”

“念！”

“今值王上大事用人之际，不可不察！”

“俱卿你怎么看？”听完熊丰问道。

“令尹大人和廷理大人赤胆忠心，皆和王上肝胆相照，吾羡慕王上有此良臣！君臣同心，何事不成啊！”

“说得好！寡人期待俱卿日后也和他们一样，为天下臣民计，大公无私！”

……

廷理治所，曲折巷子中一处小院落，贾窥基和原本守在大门的那两名带刀侍卫坐在一起，两名侍卫瞪大眼睛看着黄庭宽的那份公文。

“任劳，任怨。”

“属下在！”

“十年我未过问你们一句，你们心中有无怨气？”

“怎会没有怨气！我和大哥不过是喝醉了，惊了马匹，王上根本不在马驾中，按例最多责十杖！他黄大人可好！让我们兄弟守了十年大门！我草他姥爷的！”任劳跳将起来骂道。

“大人虽然十年未有过问我们兄弟，但每次经过，您目中皆有不忍之色！外人哪里知道，我们兄弟一家的性命都是大人您救下的，只要大人一声令下，我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任怨说完，拜服在地。

“你二人今日就到秘卫任职！且记住了，我的性命是鹄侯子所救，相交三十年，他，绝无问题！如今王上有一贵客，这几日你们去护卫，记得贴身守护好了！”贾窥基将守护二字咬得极重，任劳、任怨相视点头，对贾窥基抱拳行礼道了声明白几步往外面走了。

“记得别再贪杯坏事！”贾窥基远远说了句。

任劳、任怨走远，贾窥基悠悠问了句：“你怎么看？”

鹄侯子现出身形跪地道：“谢大人信我！不知令尹大人为何似乎针对属下！”

“他！哼！且不说他，有正事，我怀疑三十年前那八百家遗子随贾东坡、贾南坡二人出了遗楚世间，你去查清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鹄侯子得令去办，贾窥基看着桌上公文，半响才把那公文仔细卷好收入官匣，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摇头轻声道：“二叔三叔，你们是何苦……”♂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