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郝婆也会自怨自艾的问陆宛：“这日子怎么这么长？什么时候是个尽头？我早就活够了、活腻了。&29378;&20154;&23567;&35828;&65306;&109;&46;&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也有时会语重心长的对陆宛说：“女孩子，一步错，步步错。”有时也说“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所有的这些，都在陆宛的身上潜移默化的发挥了作用。无论她有多爱林旭，都不敢轻易将自己的身体交出。她怕：德有伤贻亲羞。这就像一条咒语，至始至终的刻在了她的骨髓里，要跟随她的一生。

陆宛到了水西门停车场，将车停了。选了一条最近的巷子，步行往郝婆家去。一路走一路想，一抬头已经到了郝婆院门前。站在时间长河的河堤上，回首往事不过是穿过一条小巷的时间长度。

陆宛抬手推开那扇长年累月都虚掩着的门，伴随着门轴转动，发出笨重而又苍凉沉闷的吱呀声，陆宛脆生生的喊道：“婆婆，我回来了。”

以往，一听见动静，郝婆便会颤微微的扶着自家门框走出来，问：“谁啊？”一道孤独苍凉的声音，仿佛从旷世传来，带着对人世温暖的希冀，带着对亲情的渴望。

咦——陆宛脚步微滞，怎么没人应呢？哦——老妈不是说她生病了么。

以前，陆宛一见到郝婆，便会雀跃着过去，叫道：“婆婆，是我”。然后，亲热的挽住老人的胳膊。

“哦，宛宛来了”，郝婆浑浊的两只老眼立刻闪烁出一层微茫，灰败的脸上也浮出一层生气，“快屋里来坐。”满是怜爱和欣慰。

陆宛提着陆妈准备好了的一大袋东西，疑疑惑惑的穿过长长的穿堂来到院子里。灿烂的阳光下，满院的花草都蔫头耷脑、灰扑扑的，一看就知道好久没人打理了。

从前，无论哪次，无论严寒酷暑，小院里总是绿意葱茏、苍翠欲滴的。那些个绿植被郝婆照料得油亮肥硕、攀爬缠绕将一个死气沉沉、沧桑厚重的仿佛穿越重重历史迷雾而来的老旧院落，点缀的生机盎然，增添了许多活力。今时今日，竟有一股阴沉沉的死气，弥漫着、升腾着、并且一寸一寸的逼近，甚至要钻到人的骨头里。

真得是天壤之别啊！屋顶的瓦愣上长了杂草，精雕细刻的木头门窗更陈旧了。看来，郝婆真是病得不轻呢？

曾经，陆宛从郝婆这里顺走过好多盆绿植。可惜的是，拿回去后，养着养着就香消玉殒了。郝婆心疼自己的那些个花花草草，当陆宛再要顺花时，便嗔怪的劝她：“你就养些塑料花吧！一年四季都花开不败，也省得糟蹋我的这些花花草草。”

这些个花花草草对于郝婆来说，不亚于是她的孩子。现在，郝婆竟弃孩子不顾?难道……陆宛立即快步进了屋里。

进了卧房，迎面便见郝婆正歪卧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看向外面，半天眼珠才转了转。“宛宛”，挣扎着抬起一只手，嘴角牵了牵，终是无力的又落下，然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浑浊而又残破不全的话来：“宛宛……来了……我……头……”

陆宛一阵心酸，眼眶便也跟着涩了，郝婆竟病得这么厉害！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的五斗柜上，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扶着郝婆坐起来，自己也紧挨着她坐下。“郝婆，你哪里不舒服？”

郝婆微闭着眼，半天才嗯了一声。陆宛用手摸了摸郝婆的额头，“呀！这么烫。”忙将郝婆扶着坐好了，自己去五斗柜的抽屉里翻出温度计，给郝婆量上。

一会，拿起一看：三十九度三。原来是发烧了，陆宛去拿那只常备药箱，竟没找到退烧药。想着先倒点水来给郝婆喝，可是拿起暖瓶，竟也是滴水不剩。唉！陆宛忍不住叹了口气。

曾经，居委会的人上门动员郝婆去养老院。可是，郝婆死活不肯去，还说自己完全能自理，就不去给国家添麻烦了。可是……陆宛觉得目前当务之急，是该送郝婆去养老院了，且刻不容缓。

忽得又想到，外界关于养老院的种种负面传闻，又觉得送郝婆去养老院实在不妥，是下策。那么，还是为她请一个保姆吧！自己不在的时候，也有个人能照应着她。

陆宛到厨房里，将水壶灌满了水，插上电；小米放进砂锅里，炖在灶上；估摸着时间，匆匆去附近药店，买了退烧药，赶了回来。水开、凉了一碗水，伺候着郝婆将药吃下。

又趁着郝婆刚刚吃得药，还没有要睡的意思，帮郝婆擦了澡，换了干净的衣裤，一并将床单、褥子统统换掉，扔进洗衣机。小米粥好了，陆宛搬了一板凳，坐在床边，耐心的一勺一勺的喂了她。

郝婆便吃便紧盯着陆宛看，好一会，推开嘴边的碗，呜咽了声：“宛宛。”

“是啊！我是宛宛”，陆宛笑了起来，“怎么？刚我一进来时，你不就认出我来了吗？又忘了？”陆宛挑挑眉，逗她道：“又想起来了？”老小老小，上了年纪的老人真得像小孩子一样可爱。

“宛宛”。郝婆加重了声调，仿佛在肯定她的身份是的，又张开没有几颗牙的嘴，吃下陆宛递到嘴边的一勺粥。

吃过、等到药性上来，郝婆睡下后，陆宛便挽起袖子将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好在，最近陆妈常来，屋里还是很干净的，陆宛也没费什么力，重点便是收拾院里的那些个花花草草，给它们浇水、修枝。

在院子里拾掇了半天，陆宛发现有几棵凤仙花依旧开着花的，而那两棵牡丹：青龙卧墨池和满堂红也依旧生机勃勃，没有因被遗忘、被虐待，而自我萧条，仍旧不以人喜、不以已悲，自我生长着、孤芳自赏着。

而这两棵花也是大有来头的，在这院子里落地生根，生活了半个世纪之久。陆宛知道，它们是郝婆的心头之爱，寄托了她所有的哀伤和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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