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拎着篮子，先到爷爷的坟墓前，烧了纸钱，点了香烛，然后跪在坟墓前，虔诚的磕了三个头，然后又向下走去，来到了父母的坟前，重复了同样的步骤。http://m.bofanwenxuan.com/1430/1430528/我不求他们都能保佑我如何如何，只希望奶奶能够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她为**劳了大半辈子，我想长长久久地陪伴着她，给她一个幸福的晚年。

    对于父母和爷爷这些亲人，我一点儿记忆也没有，所以在面对他们的坟墓的时候，我的心中并没有多少悲伤难过的情绪。奶奶曾经告诉我，爷爷是在我两岁那年，生了重病去世的，而我的父母，则是因为一年之后的一场大火而双双身亡。我幸运的在大火中活了下来，从此之后便由她来抚养了。

    我也根本不记得我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因为奶奶家里连一张和他们有关的照片都没有。我问过奶奶，奶奶说这些东西都在当年的那场大火里烧没了。奶奶还告诉我虽然我的这些亲人不在了，但是他们曾经非常疼爱我，若是现在他们都还活着，说不得会把我宠成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其实我现在已经被奶奶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微微一笑，看着纸钱在盆里翻卷燃烧，散发出极大的热量，便找了一根棍子，轻轻地翻动着让它们早点烧完，不要飞到山林中酿成火灾。

    在最后一缕火焰翻滚着熄灭后，我提起篮子，准备下山回家去，若是待得太晚，天色暗下来，行路就会变得十分艰难。

    但是还没等我迈出第一步，背后突然就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从草丛里经过。原本除了鸟叫虫鸣就没有其他声音的山林里，现在多出了这种声音，便显得格外的奇异。我下意识地回头，发现声音是从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的。半人高的草丛抖动着向两边分开，一路向前蔓延，到了浅草处，隐约露出了一个灰色的身影来。

    我觉得那身影略微眼熟，便凝神仔细看了两眼，那人便在我的眼前，在一块墓碑前“扑通”跪了下来，双手撑在地上，不断地磕着头，带着两边的草都在簌簌作响。

    原来是另外一个，上山来上坟的人吗——我这样想到，便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收回视线，拎着篮子准备离开。

    结果只一转身的功夫，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巨石滚地的声音，这声音出现的实在太莫名，我到底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又转头看了一眼。

    石头倒是没有看到，那个人……咦？那人竟然换了一处墓碑，依然在磕头，这两处坟墓之间相隔少说也有十几米，那人是怎么做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往下走了这么大一段距离的。

    因着距离离得近了，他的动作在我的眼里就越发的清晰起来。我心中渐渐升起一种诡异的感觉，不仅在于他在墓碑前一个劲儿地磕头的行为，还在于他的每一次动作，居然都是如此的……

    高度一致？不管是上身直立时的高度，还是俯身磕头时，肩膀头颅压下去的弧度，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用精度极高的尺子测量出来的一般。

    我心下恻然，突然有些不敢再看，转身匆匆往山下走去。

    穿过茂密的草丛，下了斜坡……我的脚步立在了原地，呆滞地看着前方。

    ——原本应该是通往山下的路口，下方却变成了一片平底，这块平底我非常熟悉，因为我父母和爷爷的坟墓就建在上面。

    但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才从这里离开的吗？为什么又会回到这里！如果我眼前的景象是真的，那么我背后的又是——

    我不确定地回头看去，唯恐自己产生了幻觉。可就是这一回眸，我突然感觉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晕得我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待这种感觉慢慢消失，我再睁开眼睛一看，竟发觉自己仍旧站在父母的墓碑前！

    我悄悄吞了口口水，想起之前在墓碑前磕头的那人，变给自己暗暗打气，在心中告诉自己起码这里还有一个人，也不觉得他古怪了，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我连忙抬起头寻找那人，却见他再次向下移动了好几米，此时又换了一个墓碑，继续磕头。这时我已经可以听到他的头磕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一连串“咚咚咚”的响声，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你好。”我尝试着和他打招呼，喊了好几声，那人就像根本没听到的一样，继续磕头，根本就不回应我。

    一阵山风刮过来，我只感觉到彻骨得冰寒，明明太阳还挂在天上……我绝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我咬紧牙关，头也不回地往山下冲去，可是在到达路口的时候，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我再次回到原地。我本来并不信邪，可是如此五次三番下来，我跑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最后却依然会回到我父母的墓碑前。

    ——这就是传说中“鬼打墙”吗？

    我脑中思索着该如何“破解”，耳边始终能够听到那人磕头的“咚咚”声，他在不断地下移，离我只有几米的位置了。我看了他一会儿，有个认知如惊雷般突然劈进我的脑海中——正常人来山上上坟会只磕头不做其他的吗？

    他的背影越发得眼熟，但却不是我认识的那些乡亲们。他每隔几秒钟就会下移一段距离，最后会不会来到我父母的墓碑前，来到我的身边？

    就在我心中惊疑不定地时候，那人已经移动到了我爷爷的坟前。他依旧和之前一样跪地不断磕头，而我也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顿时，我浑身上下就像是浸在冰水之中，冷得我牙齿都在打颤。

    ——这个背部佝偻，四肢僵硬，面上死灰的人，根本就是跟着我跟了一路的那个怪人！他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做出如此古怪的举动？

    我的心里甚至产生了一个荒诞的念头——这个人，他是人类吗？

    未

    知的恐惧击中了我的心灵，我越想越是心惊，拖着酸痛的腿脚，深一步浅一步地往山下逃去。

    我已经将自己这个举动称之为“逃”了。

    可是我最终还是回到了原地！

    那个古怪的男人，从我爷爷的墓碑前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我的面前。这一次，他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来到我父母的墓碑前磕头，而是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直勾勾地看着我?，他的皮肤呈现出和墓土一样的灰色，眼珠子就像是镶在眼眶里的，染着浑浊的颜色。他看了我半天，突然咧嘴一笑。

    那简直不能称之为笑容，根本就是用刀在脸上劈开了一道口子！

    “你……”

    他保持着那样的笑容，一下跪在了我面前，对我“咚咚咚”地磕起头来。那声音响在我的耳边，也落在我的心上。恍惚之中，我似乎也化成了一块墓碑，立于山谷之间，无悲无喜……耳根处传来灼烫的感觉，我的脑后剧烈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他……扫……祸……你不……还……”

    断断续续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里，就像是坏掉的收音机，我只能听到模糊的几个字。

    到底是谁，这般聒噪，吵的我觉都睡不好。被打扰了睡眠，我的心里暴躁异常，打算睁开眼睛看看是谁这么惹人厌烦。

    这本来是很简单的一个动作，我却如何都做不到，眼皮上像是坠了千斤的铁块。又努力尝试了好几下后，我才稍稍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光线照射了过来，刺得我忍不住流出两道生理泪水。

    意识终于回归了身体，原本笼罩着禁锢着我的无形枷锁消失无踪。我微微在枕头上蹭了蹭，屏息静气，侧耳倾听起外面的声音来。

    其实那声音并不大，奈何这边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我倒也听到了那话里的内容。

    “他天生就是个扫把星，克死了他爷爷还有他父母，将来肯定还要克死你。你为什么还要养着他？还嫌他给你家里带来的灾患还不够多吗？你看看今天，他无缘无故就昏在了他父母的坟前，要我说，这肯定就是报应！”

    这声音我听得出来，正是村东头的李婶子，记忆中她和我奶奶的关系很不错，但她不喜欢我，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话，每次看到我时，眼神里都是厌恶又恐惧的情绪。

    小的时候我看不出来，只知道她讨厌我，后来渐渐长大了，我才明白她，以及村里那些人看我的眼神代表了什么。

    ——他们认为我就是一个不祥的灾星，会给村里带来祸患。

    从小在这种环境里成长，奶奶害怕我在村里受欺负，所以从小学就把我送到村外上学，初中，高中，一直到大学，我都是在外地住校，很少回来，跟村里人的接触也就少了。

    对于村里人的态度，我已经习惯了。我在乎的，只有奶奶的感受。

    此时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静静地等待着奶奶的回答。

    不久之后，奶奶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了，“这孩子不是灾星，他是我的乖孙，他那么小的时候就待在我身边，如果他真的是灾星，我怎么没有事？李家婶子，谢谢你男人今天把我孙子背回来，我还有事，就不留你了。”

    李婶子叹气道：“你看你这人，我一提到你孙子你就生气……算了，我不说了，我还是回去吧，也省的你厌烦。”

    “我送送你。”

    之后便是细碎的脚步声，慢慢得远去。我闭了闭眼睛，倒在枕头上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只要奶奶不认为我是个灾星，我便什么都不在乎。

    此时，脚步声再次响起，紧接着，我卧室的门被推开，我偏过头一看，是奶奶进来了。

    “云云醒了吗？”奶奶见我睁开眼，忙走了过来，坐在我床边，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云云的头还疼吗？”

    她的手掌因为常年的劳作变得十分粗糙，但是同样温暖得叫人心安。

    “不疼……嘶~”我拉着奶奶的手，准备从床上坐起来，结果微微一动，就扯到了后脑勺上的伤口，疼得我差点被掉出两滴男儿泪了。伸手一摸，知道自己头上围了一圈纱布，“奶奶，我这是怎么了？”

    奶奶心疼得看着我，“你还说呢。都这么大个人了，去上坟还能从坡上摔下来，还撞到了石头上。要不是你李家叔叔正好从那边经过，把你背了回来，我都不知道你出事了。你老实躺着，别乱动。”

    我忍不住摸了摸后脑勺，心中并不相信奶奶的说法，毕竟我只是昏迷，又不是失忆了。昏过去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这些我都没有跟奶奶说，省得她担惊受怕，我只把所有的疑问全都压进了自己的心里。

    由于脑袋受伤，我在老家停留的时间不得不往后拖了几天，奶奶倒是非常高兴，这几天一直压着我在屋子里养伤，不让我出院子，看来我受伤这件事真是把她老人家吓坏了。我偶尔也会去院子里走一走，散散心，再没有遇到过那个古怪的男人。

    脑袋后面的伤口好的很快，我洗澡的时候，拿镜子偷偷照过——还好没有破皮，也没有流血，就是鼓起一个大包，也幸亏如此，否则治疗的时候还得剃头发，到时候去面试的时候，多影响形象啊。

    奶奶每天都会给我换纱布，同时拿一种“土药”涂抹在那个大包上。这种“土药”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调配成的，呈现出浅浅的黄色，乍一看就像是……咳咳一样，味道也特别，散发着草灰的味道。

    对于这种成分不明的“土药”，我的内心是非常抗拒的，奈何家中奶奶才是老大，我的每一次反抗都会被无情镇压，再被揪回去土药。这么几次下来，我就麻木了，乖乖得任凭奶奶处置。

    在家住到第五天的时候，我收到了一所学校的面试通知，却不是我当初报的学校。这

    所学校的情况对我来说很陌生，我特意上网搜了一下，才知道了这所学校的信息。

    这所学校位于s市，离我家这里有一千多公里，距我毕业学校所在的y市也有几百公里。s市的经济算不上特别发达，但是环境特别好市内还有一个国家5**景点。而这所学校也很出名，据说它是s市里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每年高考的录取率很高。

    这样的条件，倒是比我原来想进的那所学校还要好。我的笔试虽然通过了，但是成绩并不算高，现在能有这样的学校发来面试邀请，真算是意外之喜了。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s市离我家太远了，以后若是在那里工作，每次回来看望奶奶恐怕就没有那么方便了，但是现在的这个机会实在难得，错过就可惜了。所以我很久之前就有的一个念头再次浮出，就是可以把奶奶一块接到s市去。我可以先在s市租一间不错的房子让奶奶居住，等工作两年之后有了积蓄，再贷款买上一套房子，也好给奶奶养老。

    我越想越觉得这种打算不错，便去找奶奶说了。谁知奶奶听完之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从小就知道心疼我，但是奶奶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了，你爷爷，你爸妈都葬在这儿，奶奶离不开这里。我现在身子骨还硬朗，还能照顾自己，你安心出去做你的工作，不用担心我。”

    “可是……”我还欲再劝，奶奶却打断了我的话。

    “奶奶读的书虽然不多，但也知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这么年轻，就该出去好好闯荡一番，奶奶还想看着我家云云功成名就呢。到时候我死了，也好下去跟你爷爷，跟你爸妈交代，跟他们说我家云云成器了。”

    “奶奶你在说什么呢，你肯定会长命百岁的！”我的眼眶有点儿发热，借由伸手去抱奶奶的动作，那点儿眼泪又强行眨了回去。

    “奶奶，我会努力的。要是我真的在s市工作了，只要一放假，我就回来看你。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或者身体不舒服，都要赶紧跟我说。我肯定能赚很多很多钱，让您过上最好的生活……”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话，每次经历离别，才知道自己的心中有多么的不舍。

    因为面试的时间快要到了，我得赶快回去，所以买了这天下午四点的车票，中午吃完饭后就得出发了。

    临走的时候，我偷偷地在奶奶的卧室里放了存有两万块钱的存折。带上奶奶腌的小咸菜，奶奶做的红腰带，还有涂抹后脑勺的伤药，我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家门。

    奶奶一直将我送到了村口，任我怎么劝她都不肯先回去。分别在即，她只跟我说了一句话，“在外面好好照顾好自己。”

    我冲奶奶挥了挥手，转身离去。纵使心中还怀着万千的留恋不舍，但是我还是得从这里走出去，展开自己新的人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