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不像话！”

清音堂之中，小柴氏对着坐在下首的玉葭怒吼不已，近乎咆哮:“皓哥儿新丧，你怎么敢如此抛头露面？”

玉葭依旧是那般老旧说辞:“媳妇都说了，媳妇不相信五郎已然身死，除非有郎君的尸身运回来，否则媳妇是不会相信的。http://m.sanguwu.com/208067/”

“放肆！你真是放肆！我看你真是疯了！”小柴氏越发看不透眼前这个五儿媳妇，更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嫌弃，“你真是枉费皓哥儿生前对你的疼爱！”

“媳妇不敢，只是郎君在的时候也说过，要媳妇好生生活，不希望媳妇束缚了自己，媳妇如此，也是秉承郎君的意思。”

“你……”小柴氏几乎要被气的背过气去，她真想狠狠将这个沈玉葭的嘴给撕碎了。

“无论怎样，世家大族的女子，就不该如此不安分!你不整日里为你夫君祈福也就罢了！如此实在是丢我谢家的脸！你要我谢家以后如何面对世人眼光！”

“媳妇不敢。”无论小柴氏如何说，玉葭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几句话。

小柴氏便也直截了当地道:“总之，以后没我的准许，你不能再出去抛头露面!好好的娘子，做什么三姑六婆的勾当？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这天底下哪有贵人做这样事情的道理？”

玉葭却是打从心眼里不赞同小柴氏的话，“阿家这话便错了，您所谓的丢人的三姑六婆，其中并不乏咱们离不了的。女人家若是生了病症不好请大夫相看的，少不了药婆；女子生产，更是少不了稳婆。”

这话平日里自己不敢在人前说，却也是在心底里一直想过的。

“平日里各家谁又不做法事呢？这道姑尼姑的，若是德行深厚的，谁人不都是奉承着求福泽的？便是媳妇自己，从前也是做道姑的，您不也买了媳妇来冲喜么？”

“除开那些坑蒙拐骗的，凡是凭自己本事吃饭的，媳妇都不觉得丢人。”

这世道，本就是女子更为艰难些。

这些女子不靠夫君，不困于内宅，凭着自身混一口饭吃，并没什么错。

况且今日自己的目的也就是彻底激怒小柴氏，所以说起话便更是哑口无言了起来。

“世人只会要求女子安分守己，要女子整日里守着内宅过日子。可若是当真出身不好，便是做了三姑六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呀！阿家是尊贵的郡主，可未必就人人都会如阿家这般尊贵的！”

“只要不害人，不骗人，便不算是大逆不道罢？”

“疯子！疯子!”小柴氏被气的浑身发颤，不由得伸出手来指着玉葭骂:“你如此悖逆！不守规矩！”

这话确实是悖逆，也是玉葭平日里在清醒状态之下绝对不敢说的。

如今，也只有趁着如此机会才敢说罢了。

“还有你阿娘，女婿新丧，怎的就欢欢喜喜再嫁？须知女子名节比命重要，哪有体面的人家是这样的？”

玉葭真想狠狠骂一句:“放屁!”

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命重要呢？

在她心中，除非家国大义，否则没什么是比性命还重要的。

可惜这话依旧是不能说出口的。

有时候她想想，自己若是真说了这样的话，会不会被世人骂成疯子？

或许，她本来便是个疯子。

从小便是被人归类为“三姑六婆”等最低等人中的道姑，便是在山上，那些贵人们也会对自己这等道姑嗤之以鼻，称自己这等人为“贱种”。

所以被低看了这么多年，心中早就生出了反骨。

却是不得不隐藏起来。

她也只能淡淡一笑，“阿娘的婚事，是陛下所赐，媳妇也没法子。”

“虽是陛下所赐，可身为女子与夫君和离，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小柴氏冷冷一哼。

可这也只是小柴氏情急之下的一番言语。

当初，她听闻玉葭亲生阿娘选择与丈夫和离之事的时候，只是觉得羡慕。

她也有过少年。

生为庶女，自是低贱。

而后即便是出嫁成为侯夫人，也只是个吃姊姊剩饭的可怜女子。

丈夫不喜，婆母冷待，妾室跋扈。

她想逃离，却无处可逃。

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有女子，受到不公敢提出和离。

虽离经叛道，可却是她羡慕不来的勇气。

沉思良久，她才回过神来，盯着玉葭反驳起来:“谢家百年世家，你如此，便是蓄意要我谢家在高门大户之间抬不起头来！”

她将心中那股不甘生生咽下，“念在你从前侍奉皓哥儿的份上，我也不与你多计较。若你能改正，再不出去抛头露面，能与你阿娘断了联系，一心一意在侯府安养身心。我也会给你一口饭吃。”

“阿家所言，请恕玉葭无法做到。”玉葭并不愿意多说，更不愿再多浪费时间，便再不管小柴氏是何脸色，瞬间拂袖离去。

玉葭也明白，小柴氏的怒气再盛，也只能止步于此。

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果然过了两日，便有来自谢氏老家的几位族中耆老妇人，亲自上门指摘玉葭不孝忤逆。

“夫君尸骨未寒，你在家便顶撞婆母，不安于室，实在不适宜为我谢家宗妇！”

“若你不改，谢氏全族也只能替死去的皓哥儿给你一封休书！”

谢氏族老都是顽固守旧之人，自然不会给玉葭脸面。

小柴氏则是在一旁和稀泥，连番说着好话。

“若几位族亲老爷与娘子不能容忍玉葭，玉葭自然也无话可说，唯有求去。”

“只是……”一双慧眼生出坚定的光亮，“只能和离，不可能休书！”

“和离？”有组内亲老瞠目结舌，“你不守妇德，怎配和离？给你休书已是便宜你了！”

“玉葭本也不想将事情闹大。”玉葭微微行了一礼，“只是我是郡主之女，就算是如今外祖病重，可我阿娘的皇室封诰还在，只要封诰还在，此事便事关皇家的面子。”

“我如此说，也是为了谢家的面子。更何况……”

玉葭顿了顿，目光扫在几位在场族亲的身上，瞬间便看穿了一切。

“几位叔公，年轻之时暗中与先逆王暗中往来，如今年老还打着长宁侯府的名号往来收受。几位叔母……这内宅之中折损了无数小娘庶子……这样的事情，玉葭本不想说出来的。”

“若不和离，谢家所有的乌糟之事，明日定会传遍整个上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