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繁华城市喧嚣尘上。http://www.chuangshige.com/novel/13191578/霓虹灯点亮了城市的奢华，也掩盖了星月的清辉，放肆地把变幻的彩色投向天空。天空朦胧，连黑也不纯粹了。

    “好，我们聊到这里休息一下，插播一条来自两千公里外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在沈阳五里河体育场刚刚结束的世界杯预选赛亚洲区十强赛B组的比赛中，中国国家足球队凭借于根伟的一颗金子般的进球以1∶0战胜阿曼队，以6战5胜1平积16分提前两轮出线。历经44年卧薪尝胆，中国足球终于叩开了世界杯的大门。”

    呼啸而过的黑色轿车上，女人转动音量开关，压低了广播里的欢呼声后，叹出一口气。

    “怎么，国足出线了，你好像不开心。”驾驶座上的男人问。

    “开心，可这么大的新闻爆出来，难得的国庆假期，你还不得又赶回去加班了。”女人抬起头，镜子里后车座上的小男孩正与一只黑猫玩得起劲。男孩似乎没有在意父母的对话。

    “今晚加班是必然的，报社的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此轰动级别的新闻如果不出现在明天的正版头条上，我们社里那可怜的早报还不又失去一批忠实的读者。”男子笑着，左打方向盘，拐入

    一条漆黑的小道。离家尚有二十分钟的车程，都说济城马上要引资投建新区了，可城市里几条重要道路上连路灯都很少见。

    “你们那早报再不加广告不拉赞助的话一定会被市场淘汰的。”女人赌气地说。

    “谁说不是呢？报社是每况愈下，可现在的广告全是些骗人的勾当，作为曾经市里的新闻门面标杆，我们几个社里的老人商量着还是不能跟风胡来。总不能让一个传播在大街小巷的报纸打开就是治疗不孕不育的广告吧。”男人半开玩笑地摇了摇头。

    “你也说是曾经喽，现在报纸杂志谁还在乎这些。你们报社里全是些守旧的老家伙，跟着他们早晚喝西北风去。”女人说。

    “行，行，你说的都对。”男人敲敲方向盘，忽抬高了声音，“小鱼儿，小鱼儿，你今晚可不能抱着那黑猫睡觉了。黑猫身上全是虱子，明天让你妈去药店买瓶消毒水，洗完再让它进家门。”

    “不要，不要，把警长放到门口，警长就跑走了。”怀里捧着黑猫、被父母唤作小鱼儿的男孩抱得更紧了。那黑猫只有巴掌大小，是只刚刚被母猫遗弃的小奶猫。这会儿黑猫定是把男孩当做母猫了，眯着眼睛，抓子一张一

    张的，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门口扔个箱子，它那么小，能跑哪去。还叫警长，楼下沟里的老鼠都比它个头大，还不知道谁抓谁呢。”

    “警长长大了就能逮老鼠了。”

    “那倒不错，以后家里天天都有老鼠肉吃了，你妈不用去菜市场买肉了。”

    “我不吃老鼠肉，老鼠肉脏。警长也不吃，警长只负责逮老鼠。”

    “只逮不吃可不是合格的黑猫。”

    “好了，好了，你们爷俩别闹……”

    呼——

    女人说到一半，一道强光照亮了整个车厢。

    “混蛋，是车！”男人大喊一声，急打方向盘。

    刺啦——

    轿车贴着地面摩擦出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但还是晚了一步，迎面驶来的庞然大物速度太快了。

    咣——

    天旋地转，车厢里瞬间沦为一片黑暗。

    轿车被撞翻在地。

    ……

    “喵——喵——”

    小鱼儿脸上感觉到一片湿润，他从昏迷中醒来。

    眼中的整个世界颠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被压在车座下。车窗玻璃碎了一地，玻璃渣粘在了他的脸上，警长正伏在一边舔舐着他的脸庞。

    他向前望去，前面的车座上渗出了鲜血。

    “妈……爸……”

    他开口呼喊，却提不起丝毫力气。一张

    嘴，便感到后脑一片潮湿还带着剧痛。

    他努力起身，但全身被困在扭曲的车体钢架里，唯一能动弹的只有几跟手指而已。

    这个时候，一侧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双白底黑勾的旅游鞋走到了车旁，闯入了他的视野。

    鞋子在他面前停留了不足一秒钟又快步跑开，紧接着车后面传来了汽车马达笨重的轰鸣声。

    灯光渐渐远去，道路上的光线渐渐暗淡了下来。

    “妈妈……”他张着嘴，尝试了很多次，终于发出了声音。

    可周围寂静一片，没有人回答他。

    他看着前排车座上流出的血迹，猜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开始挣扎，开始反抗，但他的后脑好痛好痛，他好想睡上一觉，他开始闭上眼睛。

    “喵——喵——”

    警长爬到了他的脖子旁，一遍又一遍舔舐起他的眼睛。一次又一次将他从昏迷中舔醒。

    呼——

    远处又传来了汽车的声音，越来越近，有车停了下来。

    他听见了脚步声，打起精神的时候看到了两个正弯腰向车里观察的男女。

    女的看起来很温柔，嘴角长着一颗黑痣。

    男的是个光头，带着耳环。

    两人均穿着蓝色制服，制服上印着青X化工四个字，第二个字他不认

    识。

    “救救妈……爸……”他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挤出了几个简单的字。

    “来，大海，帮我把这个孩子拉出了，他还有气。”

    “你疯了，这黑灯瞎火的救什么人。”

    黑痣女人伸出手去拉他，光头男人却拉开了女人。

    他的视线里再次只剩下了两双鞋子，但两人争吵的声音听得很清楚。

    “他还活着，不救吗？”

    “救什么救，你懂什么。救出来到了医院，警察来了怎么说，说是我们救出来的，谁信啊？都会以为是我们把他们一家三口撞成这样的。”

    “可撞人的不是刚刚遇见的那个车头凹瘪的多轮货车吗？我们怕什么？”

    “闭嘴吧，赶快走。那是个外地车，这会早逃逸了，这片路口没有摄像头，谁知道啊？一会再来了车辆，看见了我们，我们可有理说不清。”

    “但这孩子还活在啊？”

    “活着？那是重伤。警察来了绝对会认为是我们撞的，让我们付医疗费，你付得起吗？让这孩子自生自灭吧。”

    “自生自灭……你怎么能说这样的……”

    “走啊，走啊……”

    远去的马达轰鸣声中，周围再次陷入了黑暗。

    小鱼儿瞪着眼睛凝视着面前的黑暗，那是他一生之中最绝望的时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