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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小说
    我是一个写小说的。http://www.qiweishuwu.com/199332/
    我写的是恐怖小说,在我这里几乎没有真实的故事,多多少少都有些虚构成分。
    在此我再次强调,现在我讲的故事,是我妈之死,是真实的记叙。
    我讲述的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个事件,是一段是生活的原状态。
    你们不是在读小说,是听一个人讲述他前不久的一次经历。
    我对着我妈的在天之灵我发誓。
    我姐
    我生于东北长于东北,但是,现在我对那疙瘩已经很生疏了。
    算一算,我已经多年没有回去了。
    我几乎已经忘记了黑龙镇,忘记了那里还苟延残喘着我的老母亲。
    当你飞黄腾达的时候,周围的人众星捧月,你第一个忘记的是母亲,你根本没工夫去回忆她的年龄和生日,没心情去揣摩她的心情好不好。
    可是,当你面临围攻的时候,当你眼看就要完蛋了,绝望至极,惊恐至极,喊出的一定是:“妈!——”
    我本质上是一个书生,敏感,多愁,追求完美,希望永远,想入非非。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野心勃勃,追名逐利……
    这性格注定我一直终生漂泊。
    很少有谁的人生像我这样动荡。
    在东北小镇摆摊,在中国空军服役,在蒙古草原放羊,在一个叫白龙的村子供销社当售货员,在一个县城啤酒厂当秘书,在西安某杂志做主编,在北京卖字……
    那天,北京的天气特别好。
    野心勃勃、追名逐利的我正要去一个影视公司录制我的恐怖电视小说。
    在路上,我的手机响了,声音似乎更急促。
    我接起来,是我姐。
    “东子,妈病重了……”
    我姐是我家的老大,她的三个弟弟一个在北京,一个在西安,一个在上海,只有她在那个偏远的小镇,侍奉我年迈的父母。
    我姐是个乡下人,灯红酒绿对她没什么吸引,她的要求就是有吃有穿。她像天下所有的姐姐一样,心疼我们哥几个,平时很少给打电话来,怕我们麻烦。
    现在她突然打电话,说明我妈的病一定是很重了。
    我的心一下就沉重起来。
    我在心里开始算我妈的年龄,我记得她属狗,那么她应该是68岁。
    我低声说:“我过几天回去行吗?”
    我要去南方搞一次签名售书,我在想能不能推迟几天。
    “过几天你恐怕就看不着了……”
    我姐说着,在电话里哭起来。
    我想了想,说:“你跟妈说一下,我明天就到家。”
    我半路折回来,跟太太说了这件事。
    太太轻轻对我说:“我跟孩子都回去吧。”
    “算了,那地方冰天雪地,孩子受不了。我自己回去。”
    我揣了钱,连衣服都没换,也没带包,就走了。
    我妈
    我和我妈的关系特别一些。
    家里除了我还有三个孩子,他们的长相都像我爸,浓眉大眼。
    只有我的相貌像我妈,单眼皮,小眼睛,长脸。
    而且我的性格也像她。
    我妈其实挺放纵的。男女方面我不说,她从年轻的时候就嗜赌,一直赌到老。我从小到大,很少吃到过早饭。
    对于赌博这件事,她受到过家里人的劝阻、干扰、声讨、批判,但是她改不了。
    她不强硬,但是她蔫巴巴地走她自己的路。
    我理解,她的放纵是由于无奈,是由于寂寞。那不仅仅是乡下小镇环境的寂寞,还有生命深处的寂寞。
    她的心眼很小,一句轻语,一个微妙的动作,就会深深触动她,最后在牛角尖里越钻越深,不能自拔,就哭。
    她很细腻,关注情感的细节。
    我跟她一模一样。
    她很懂事,总是站在别人的角度想问题。记得小时候,我家里跟现在一样穷,我向她要钱很少成功。但是,只要我跟小伙伴一起在街上遇到她,只要我开口要钱,她肯定给,给的还不少。
    尽管我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但是她知道给我面子。
    她疼我们。
    她像你的母亲一样,是可敬的。
    她在赌场一直坐到老态龙钟,一直到再也拿不起纸牌为止。
    巧合
    我来到了火车站。
    春节期间,买票的人特别多。
    我正想着给火车站的一个当警察的哥们打电话,有一个女人走近了我:“师傅,你要不要退票?”
    她是东北口音。
    “哪的?”
    “哈尔滨。下铺。”
    “我要啊。”
    我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了。
    那个人索要了30元订票费,我给了,她走了。
    别管合理不合理了,只要能回家。
    直到上了火车,我才认真回想这件事——真巧啊!车次多得数不清,她退的正巧是哈尔滨的票,而且主动问我要不要票。
    候车室里的人密麻麻的。
    座位没有了,有的坐在背包上,有的干站着。
    有鬼鬼祟祟吃茶蛋的。
    有用不知道哪里的方言“嘁哩嚓啦”说话的。
    有戒备地扫视四周的。
    有张着嘴哈哈傻笑的。
    有打瞌睡的。
    有看地摊杂志的……
    人声嘈杂。
    我靠着一根柱子站着。
    我旁边的天蓝色座位上,有一个人突然站起来,急匆匆朝外走过去,好像碰巧看见了一个同乡似的。
    我就在那个空位上坐了。
    我的左边坐着一个南方妇女,前面抱一个小孩,后面背一个小小孩,不停地摇晃着身子。
    右边挨着我坐的,是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
    我的心乱极了。
    有个老头站在我前面,背对着我,似乎在卖呆。
    他的手背在后面,我看见他手里捏着一张车票。那应该是当日的车票。
    我右边那个中年男人伸过头去,看了看那个老头手中的车票,用东北话嘀咕了一句:“哎,这是咋整的,我这个票咋和他的不一样呢?”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票。
    他那张车票比老头手上的颜色浅,很明显。
    我也掏出票来看,跟中年男人的车票不差分毫。
    “您是在售票口买的吗?”我问他。
    他看都没看我,说:“是一个女的卖给我的退票。”
    “我的票也是一个女的卖给我的呀。能不能……是假的?”
    “谁知道啊!”
    我有些恼怒了。
    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竟然被一个车站小骗子糊弄了?
    那个中年男人说:“一会儿检票就知道真假了。也许是电脑打印机没墨了……应该没问题。”
    我又看了看车票,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
    “你在几车?”我问他。
    “3车。”
    “多少号?”
    “13上。”
    我取出票看了看,很惊奇:“我是12上,咱俩挨着!”
    “太巧了。”
    “你一个人吧?”
    “一个人。你呢?”
    “我也是一个。”
    北京站候车室里的人多得像密麻麻的蚂蚁,我和这个铺对铺的人偏偏就坐在一起了。
    旅途
    检票的时候,我和这个临铺的大哥一起上了车。
    他拿了三个包,都很大。
    我帮他提了一个。
    那包重极了。
    到了车上,他和我聊起来。
    他姓常,是搞一个建筑公司的头。
    还有两个人,一直在插嘴。
    一个姓高,一口南方口音,偏偏说他是哈尔滨人。
    还有一个女人,姓梅,是哈尔滨制药几厂的,驻南昌办事处,她长得挺有风味,就是牙有点不齐。
    高先生罗里罗嗦说了很多话,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他在中央认识很多大人物。
    那个梅小姐听说我原来当记者,就问我:“是什么报社?”
    “是杂志,是《女友》。”
    “《女友》啊,那时候我经常看。其中有一个作者,我特别喜欢,他写的文章挺牛气的,也挺幽默,他姓朱……”
    “姓周。”
    “周?”
    “叫周德东。”
    “好像是!……我不太记得作者的名字。”
    “我就是他。”
    “那个姓朱的人就是你呀。”
    “我姓周。”
    “我记得他写过一个小说,写的是一个学生宿舍楼,楼下住着男生,楼上住着女生,一天,有个小篮子系着绳子从楼上放下来,里面有一张纸片……那小说叫什么名字我忘了……”
    “《美人计》。”
    “对,就是《美人计》!那个小说特别恐怖……他叫周什么?”
    “不是他,是我。我叫周德东。”
    那个高大魁梧的常大哥一直听着那个女人跟我说话。
    那个高先生见缝插针,继续强调他是哈尔滨人。
    夜里,熄灯之后,我一直在想着母亲,睡不着。
    很快,常大哥就发出了鼾声。
    他打鼾的声音很大,把整个车厢睡觉的声音都压下去了。
    我本来是面朝上躺着,偶尔翻了一下身,看了他一眼。
    夜灯在低处,我看不清他,但是我隐约看见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正在黑暗中看着我。
    我打了个冷战。
    实际上,我一直没有停止翻身,我面朝下趴在铺上,一边自然地把眼光从他那死鱼一样的眼睛上移开了,把脸朝向了另一面,把后脑勺对着他。
    但是,我的心悬起来。
    这个人怎么这么怪?
    他没睡着为什么打鼾?
    他睡着了怎么瞪圆了眼睛?
    是不是他那三个大包里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大家都起来了,各忙各的,洗漱,换票,整理包裹……
    我相信我和这个常大哥对昨夜那一次对视心照不宣。
    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异常。
    我对他说:“常大哥,我帮你再提一个包吧。”
    “好,谢谢。”
    “哎,我记得昨天你是三个包,怎么变成四个了?”
    “我的包里还有个空包。昨夜,我就把包里的东西分成了四个包。”
    下了车,出了站台,我和常大哥分手。
    互相说了很多客气话,“你回哈尔滨一定来找我”、“你到北京一定给我打电话”之类没什么结果的话。
    我不知道开往黑龙镇那惟一的一趟长途汽车还有没有。
    我站在车站广场发呆。
    常大哥钻进了一辆出租车,走了,消失在哈尔滨的车流中。
    直到如今我也不明白,那个常大哥为什么半夜的时候一个人悄悄爬起来,把三大包分成了四个包。
    一个很黑的人
    我顺利地坐上了长途汽车。
    那是从哈尔滨开往清泉县的,中间要走八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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