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山小城的烽烟，很快就让其山顶的一字形大城瞧见，这里的千余忠义军士卒刚准备接力，告知襄阳城内，请求援兵，其背侧的觇楼上，士卒不由得惊呼，石丈山有大敌来临！

由是白马山戍将管永中，急匆匆登上木制的觇楼，极目望去：

北侧石丈山和汉川间的环形地带，晨曦当中，许许多多的战船竖着树林般的桅杆，其上转动着各色旗幡和帆席，渗着点点滴滴的阳光，冒着猛烈的炮火，挨近了岸头，接着一队队士卒，全是岭南五管的经略军，及穿着白色战衣，有“没命兵”之称的黄洞蛮、苗、瑶的土司兵，铺天盖地涉水，冲上石丈山的侧翼，很快彼处炮铳声大作，硝烟翻滚弥漫起来，只能看到火矢飞来掠去的光影——“石丈山鏖战不已，我白马山被孤立了！”

那管永中的呼声未落，尖锐的炮声就呼啸起来，将他的声音彻底淹没：

白马山南，高岳盟府方的“南军”，出新筑好的大营城列阵，无边无际，甲胄曜日，每个方阵间都排下了一门门飞鹄炮，依次喷出烟火，射出鹅蛋般大小的炮丸，又一门门因强烈的后坐力倒退着，直到重新被炮手们给扶住推回为止。1

飞鹄炮的炮丸噼里啪啦，砸在白马山的小城中或四周。

光是从属于南军的武毅左军和右军，便有二十四门飞鹄炮，王智兴武宁军也有十五门远程的“将军炮”，蔡逢元还得到淮海行省炮军苏浦部合计三十六门飞鹄炮，和八门巨型铜铸的“鲲炮”的支援——白马山小城的士卒，只觉得头顶上的炮丸如暴雨般倾盆而下，城垣成段成段地被轰塌、击碎，许多人在晕头转向中被气浪掀翻，或被炮丸砸出的碎石击中殒命。3

在火炮轰击时，苏浦麾下的高竟、白居易等年轻炮兵幢头们，详细计算了火炮发射的间距，给各支幢队、各门火炮都编订了时间表，用沙漏标志，务求炮火在三个时辰内不得停歇。

白马山，在猛烈的炮击里摇晃着，颤抖着。

它放出的狼烟，已全被炮丸炸起的烟尘给遮掩住了。

襄阳军府中，脸色凝重的于頔和俱文珍，指着图纸上，襄阳城和南侧各山的小路，“遣送一千五百壮士去白马山增援，各分五百，从樵苏三路冲过去，此三路全在山中，敌人无法遮挡！”1

部署完后，于頔开始焦灼起来，对俱文珍抱怨：“从未见过如此猛烈的炮击，白马山如被高岳夺下，那他的军队距离城池可只剩下十里了。”

俱文珍倒是很沉稳：“外围山谷不过是屏障，拖延时日用的，即便高岳夺下，我们凭据襄阳城也完全不惧，那样韦皋和刘昌只要能及时到来，城内有五万人，高岳就得拿十万人来填，有十万人高岳就得拿二十万人来填。少保，当初决议死守的是你，炮丸火药铅子粮秣竹木等等，可都是充裕的，哪怕其他官军来，我们也不会缺任何物资，襄阳就是个磨，要将高岳的血肉都磨尽才能罢休！”2

白马山下，武毅左军、右军将阵中的轻型火炮（虎踞炮）、秋娘炮一并推出，距小城二里开外，纷纷开炮，加入了大炮的合唱队伍，手握长槊的将士高声呐喊着，应和炮声，几乎要将小城给连根掀起来。

待到炮声沉静下来，猛然间，鼓声、笛声、唢呐声又震天动地响起来——“左军一个步兵团，右军一个步兵团，正面攻白马山小城，武宁军选五百银刀兵，攀爬小城西南角高岗，伺机将其和大城间的通路给切断。

蔡逢元首次攻击，面对小城中四百名忠义军，就拉上了武毅军最强悍精锐的两个步兵团，外带武宁军的兵锋队，可谓杀鸡就用牛刀。所有人挺着极长而锋利的槊，或背着火铳和鹿角木，争先恐后地攀爬上白马山的南坡。

不久，小城的各个缺口处，到处都是冲刺和反冲刺的人影，时不时夹杂着火铳沉闷的射击声，不时就有守兵爬上某个地点，没命地掷下大小的城墙炮，炸得血肉像泥点般飞溅起来，无论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因武毅军的人太多，故而在山坡上形成拥堵的局面，第一波攻击没有得手后，在名宣州出身的勇敢幢头鼓舞后，后队踏着尸体，又发起第二波冲击，投弹手们疯狂将点燃的引线吹红吹透，将一颗颗粗玻璃的震天雷扔入小城内，黑烟和发散如线般的火光重重叠叠，城内也拼死扔出陶罐制就的震天雷，双方的伤亡都非常惨重。

关键时刻，白马山大城有三百援兵冲来，搏战更加残酷了，长槊和火铳近距离发挥不出来，便是宿铁刀、横刀和斧头乃至短刃，互相拼刺劈砍，手脚断得满地，俯拾皆是。

激战半个时辰后，襄阳城的一千五百援兵，从小路陆续驰援来，他们发出粗野的喊叫，舍生忘死从山顶上猛扑下来。

完全疲累不堪的武毅军两个步兵团，创痕累累地退了下来。

接着武宁军银刀兵，攀爬到半道，也只能退却，有几个居然坠崖伤死了。

这次对白马山小城的攻击，宣告失利。1

可苏浦和高竟，随即便组织起新的炮击来，隆隆声里，飞鹄炮的炮丸又落在小城处，刚准备修理残缺城垣的忠义军士兵，当即中炮阵亡许多，填补的竹木、土筐大部被冲上了天，支离破碎——高竟便要利用火炮，不给敌人修补城防的机会，很显然他的策略奏效——两个时辰，即正午后，数百忠义军小城士兵，开始在更望上的地方，新筑起城垒来，因为他们根本无法顶着武毅军炮火，维持小城的守御。

次日，炮军的各门带炮架和轮子的，都往前推进一里，开始继续对白马山狂轰不休。

外围的万名忠义军士兵，特别是白马山和石丈山的，承受了残酷而巨大的压力，他们遭到的炮击和猛攻，几乎毫无停下的时刻：高岳的中军两万八千，南军近四万，都渡过汉川，对其是轮番上阵。

而于頔送来的消息是，马上再给你们一千援兵，想办法守三日，三日后，你们便退往岘山、虎头山，丢了白马、石丈那便不是你等职责，若是没到三日便丢了，两座山的戍将统统斩首示众，以正军纪。2♂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