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会失败。”这时帐幕内忽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正是西川大将张芬的，他眼睛没有看着任何人，而是笔直地注视着脚尖前的地面，又重复了这句话后，他补充说：“只要韦太尉和我们奉义军在一起，就绝不可能会失败。这次襄阳决战后，打败高岳，天下就可以恢复太平盛世了。”2

他旁侧的奉义军大将王有道、曹良金还有谢法成，皆怅然若失，只觉得张芬这话，与其说透露的是自信，莫如说是浓浓的悲怆。

三日后，除去留下谢法成一万名剑南清远军，往后退到兴州略阳城，继续监视河池外，其余神威殿后军、奉义军合计四万人，重新向兴元府归去，因需要保密，刘昌并未告诉麾下这次到底要去何处，大部分将士都认为是要去兴元府待命，心情居然还都不错，毕竟兴元是座富庶的大城。

又过数日，等到至兴元府城的北营时，刘昌才要求各营将，把真实去向下传到各幢队，大家顿时鼓噪愤怒：1

大伙儿从襄邓到凤州，现在又要去襄阳，简直就是顺着千里汉川来回武装游行，却未曾与敌人主力打过一次硬战，可都已身心俱疲，实在想不通大明宫到底是什么意思。

群情汹汹下，军纪也开始维持不住了，当刘昌下令全军依托辎车和轻舟，向襄阳前进，携带五日份的弹药铅子，外加三十五日的粮秣时，不少神威军士卒开始在兴元府郊外乡镇劫掠起来，百姓们的牲口、地窖都遭到洗劫，场面极度混乱。1

刘昌大怒，立斩两位幢头，以儆效尤，可事态还是按捺不住，于是连斩三十余人，才算是勉强收拢住了。

同时，大明宫来了数名中使，在北营见到刘昌，带来李纯的御札诏令，“什么，要将兴元府城给烧夷焚毁掉！”刘昌看到此，不由得大惊。3

中使们解释了李纯的想法，兴元是高岳崛起的地方，数州百姓都是高岳死忠，三清殿的两位道士告诉李纯，按照堪舆风水论，只要把兴元天汉楼给毁掉，城堞夷平，再将韬奋学宫、武道学宫烧掉，且把大渚河的长堤给挖开，把城内水渠里的水全部引入汉川，如此就能泄掉高岳的“气运”。2

刘昌便想法子，虚于应付，把几位中使给打发走，随后把令狐建、王有道等找来，语重心长地说：“我等武人职责，便是辅弼圣主，上保国土，下安黎庶，哪里能为了荒谬的堪舆之说，坑害兴元无辜百姓，此乃乱命我等不可奉也。”

“那上都禁内该如何交待？”令狐建有点不安。

对此刘昌的答复，让在场诸人无不吃惊，“圣人败了，总会有人继续当圣人，可兴元府毁掉，我等皆是要在青史中留下骂名的，如铁铸般无法洗刷，各位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留点名声吧！”4

他这番话说出来后，便无人作声了。

很快，刘昌四万人缓缓离开兴元府，步入洋州界内。

这时蔡逢元、柏良器的水陆先遣队伍，真的已达到襄阳城东南处，位于汉川东岸的霸王山，和北面的鹿门山，相隔五里地而已。

而同时，郭再贞将枣阳城留给后军白温雅镇守，自己则领前军六千人，往西运动到襄阳东白河口的“白沙三洲”，于宛口处伐木立栅，与蔡逢元部遥相呼应。

当斥候探清楚战场态势后，蔡逢元胆子大起来，他让柏良器所领的船舰在汉川上布阵：

柏良器由是下令，镇海军舟船共九十艘，进抵鹿门山下的虎尾滩下碇，将船上的轻重火炮，全都瞄准鹿门山，轰得昼夜不休；而清海军所属的六十艘舟船，则在后面九里处的罐子滩，横亘排开，直到汉川的西岸，并在甲板上铺设木板，构成座浮桥。

而扶余淮、米原的前锋、后劲骑兵合计四千，则出霸王山，往鹿门山的东侧道路迂回，蔡逢元等自领武毅中军六千，长槊如林，自正面逼靠鹿门山。

鹿门山上戍守的忠义军，急忙向襄阳城求助。

于頔的回应是，我襄阳南面的鹿门山，及东面的白河口，壁垒都没有筑就，既然并无工事，那么便无法和武毅军争锋，可让鹿门的戍卒们乘船退回城中来，一并固守。

俱文珍便说：襄阳乃大城，守大城必须要于城郊与敌人野战，守卫外围要隘，否则就被动危险了。

于頔则铁了心，只要固守襄阳，他说时间紧迫，若在鹿门山再被武毅军击败，那便正中高岳下怀，这襄、樊间的工事根本来不及做，到时连固守待援都是奢望。3

“少保你现在可是有四万兵马，当面的武毅军，鹿门山、白河口合在一起，可能都没有两万，不趁他们立足未稳出击歼灭，更待何时？”俱文珍非常恼怒。

然而于頔却稳得很，他反驳俱文珍说：现在最好的方案就是，马总一万人镇守和襄阳一川之隔，位于汉川北的樊城，并负责尽快将襄樊间的浮桥给造好，然后马总再派遣一万人，前去襄阳南的虎头山、岘山修筑“一字城”，某和俱军容您带一万人留守襄阳，加固城防，多设炮铳；至于史万顷的万余神策龙骧军，继续在北二十里外的邓州穰城屯守不变，防备高岳方可能越过、均州，袭击襄阳的西面。

“俱军容，我现在不过三万人，高岳拥有汉川水运便利，现在看似不过万人，可他的大队主力说不定明日就能乘船，出现在鹿门山，冒然出击野战绝不明智。既然兵少，便该悉心修筑工事，依托城市、山岭死守，等待朝堂大军陆续到来，此乃万全之策。再者，襄阳城中有粮食数十万石，钱帛三百万贯，既然资财如此多，犒赏部下坚守就不是问题，且朝堂大军来此后，吃穿也得仰仗这批钱粮，故而一切，还是稳便二字当头啊！”

对此，俱文珍再也没什么可说的，他觉得于頔所言，倒也颇有道理，“那好，就按照少保的想法去做好了。”

一日后，鹿门山的忠义军戍兵，全都坐船，溯汉川上游以北去了。

武毅中军，迅速抢占了该山。

山巅的松林下，有两块石雕，看形状依稀便是鹿，一立一卧，这便是鹿门山的由来，蔡逢元在此处，往北面眺望，只见汉川和滔滔白河相汇，水流汹涌，襄阳城就在此地以西，位于汉川拐弯处，与樊城相望，汉川就在这里，由东西走向，变为南北走向，直往郢州、沔州去，经沔口（汉口）注入大江，便是鄂州武昌。

汉川西岸，直到襄阳城南、城西，全为山峦环抱，萦迂九折，山峰笔直如剑，坚整如铁，怪不得人都说襄阳是“铁打”的。1

于是蔡逢元不由得倒吸口凉气。2♂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