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魑魅（八）

    玉空灵腾空一跃，轻轻落在一处屋檐上。http://m.ruxueshu.com/477305/乌发披肩的她邪魅一笑，眉心处随即便现出一抹紫色的花钿。她的手腕微转，将掌中的一团黑气化作一条长鞭。

    电光火石之间，玉空灵将手中的长鞭猛然朝下一挥，鞭下的黑气瞬时便化作几十个肉眼可见的如人般高大的黑影，在阳光之下显得突兀至极。

    那些黑影犹如人形，皆披着墨绿色的长衣，面上佩戴着红白相间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双闪着绿光的眼睛。他们不断地发出阵阵刺耳的低吼声。

    一众黑影浮在地面之上，移动速度极其迅速，在眨眼之间，便从四面八方将白芷密不透风地给围了起来。

    白芷细细瞧着那些黑影，却只见他们的移动毫无章法，无一点规律可循。见状，白芷双眸一冷，随即在原地一扬长袖，数枚泛着冷光的银针便朝他面前的几个黑影破空而去。

    唰唰一声，凌厉的银针深深地刺入几个黑影的体内。然而，一众黑影的形体乃是由一团黑气所化，并无血肉实体。只见方才没入几个黑影体内的银针尚未作用，便从几个黑影的后背飞出，深深地插入土地之中。

    白芷的几枚银针虽探了探黑影的虚实，却也触动了一众蓄势待发的黑影。

    只见一众黑影面上红白相间的面具瞬时皆凝成一张张白底红描的笑脸，原先黑影所发出的低吼声随之转换成尖声的阴笑。几乎同时，一众漂浮于地面之上的黑影开始有所动作。他们以极其快的速度腾空一跃，仅用了一瞬的功夫，便黑压压的一片聚集在白芷的头顶上方，以极大的气势朝白芷压迫而去。

    见状，白芷双手掐诀，调动体内内息，唤出一把由真气凝聚而成的长剑。他两指合并，在空中迅速地画了一个阵法，随即便驱动阵法挡在头顶。随后，白芷在心中默念一句法咒，方才唤出的长剑瞬时便分化成七七四十九道剑光，各自凭空舞着路数大相径庭的剑法。

    白芷低声一喝，四十九道剑光便凛冽地刺向由高处向下扑杀而来的一众黑影。一时间，剑光闪闪，与一众黑影打得不可开交。

    “呵，果真是好计谋，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能从分身乏术的困境之中脱离出来。小子，如若你肯归属本君，定是本君座下的一把好手。”

    屋檐上的玉空灵看了一眼正在缠斗厮杀的剑光与黑影，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她看向白芷的眼神之中颇有赞赏之意。

    “成为座下弟子大可不必，本君对此无感。本君只不过是一介散仙，早已习惯了逍遥自在，不喜拜于他人门下，徒受束缚。不过眼下，倒是有另一件事令本君甚是好奇。”

    白芷一手负于身后，一对眸子深邃地看着玉空灵，随后冷冷地道：“你究竟是何人？玉空灵乃是上清殿殿主，功法纯正。可方才你的功法招数之中皆充满戾气，想必，眼前这副容貌，也是你幻化而来的吧？”

    白芷话音刚落，却只听得屋檐上的玉空灵咯咯笑出声来。

    “猖狂之徒！你笑什么？”白芷颇感怒火中烧。

    闻言，玉空灵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轻轻一扬长袖，抚了抚自己的脸庞。她淡淡看了一眼白芷，随后道：“你这小子倒是有点聪明，本君确实不是上清殿主。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现在这张脸，确实是上清殿主的脸无疑。本君只是暂借她的形体一用，待本君找回本体，一切就恢复如常了。”

    语罢，屋檐上的人一手化出一面水镜，自顾自地看着水镜中的倒影。随后，那人便接着道：“如若不是本君的本体被打散后洒于三界各处，如今，本君就无需假借与他人，不用像如今这般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不得以真面目示人。”

    屋檐上的人看着水镜中的那张脸，口中自言自语的话语中颇有不甘的咬牙切齿之意。那人一手紧紧握拳，面前的水镜瞬时便四分五裂，化作一缕白烟。随后，那人转眸看着白芷，道了一句：

    “小子，你是不是觉着这张脸不是你心中所挂念的那张脸？”

    那人话音刚落，只见一团黑气便缓缓袭上那人的脸。待黑气散去，白芷眼前，便不再是玉空灵的面容，而是白芍那张天真无害的面貌。

    “如此，是否合了你这小子的心意？方才，你不就被本君现在这副模样给骗过去了？看来，这张脸在你心中的分量可谓不轻啊。不过，本君想不通的是，这张脸甚是平凡，你这小子怎会看上此等姿色的女子？呵，罢了，与你说如此多又有何用？不过是徒费口舌。本君今日来，可是有正事要办的。”

    屋檐上，“白芍”邪魅一笑。她看着不远处仍在相互搏斗的剑光与黑影，颇为不耐烦地伸出了一掌。她的五指微微弯曲，瞬时，那一众黑影皆齐齐发出一声凄凉的哀鸣。只见一众黑影面上白底红描的笑脸逐渐褪去，紧接着，伴随着一阵清脆的破裂声，黑影面上的面具皆裂成了两半。

    众黑影纷纷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从空中落于地上，皆痛苦地抓挠着、喊叫着。

    “够了！不成大器的东西！”

    随着“白芍”一声厌烦的怒吼，众黑影的身形在一瞬间被一股强大的无形力量撕裂开来。眨眼间，方才仍在拼命挣扎的一众黑影化作一团黑气，彻底消失在了阳光之下，仿佛他们从未来过这个世上。

    白芷冷着一张脸，沉默地将唤出的长剑与阵法收回。他一对眸子紧紧地盯着屋檐上的“白芍”，心中满是怒火中烧。他顿感后背一疼，喉中随即涌来一股血意。白芷一手紧紧捂着心口，一手紧紧握拳。一抹鲜红的血色从他口中缓缓流出，染红了他的一片雪白的衣口。

    “卑鄙小人！冷血无情，残忍无道！”

    先前被“白芍”偷袭所造成的内伤在此时发作起来，加之白芷心中满是怒意，更是让其内伤愈发严重。

    “呵，你这小子，果真还是年轻气盛了些，这就沉不住气了？”

    屋檐上，“白芍”淡淡看了白芷一眼，语气之中满是不屑。她轻轻一跃，飘飘然落在了白芷面前。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抬起白芷的脸。见白芷嘴角仍流着鲜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细细想来，你与本君算得上是一体。没想到，竟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倘若不是本君主动前来寻你，你怕是要就这样窝囊地过活一辈子了。”

    闻言，白芷眼神一冷，将“白芍”捏住他下巴的手毅然挡开。他用一边衣袖草率地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脸色稍显苍白地道：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本君乃是狐族长孙，怎会与你这小人有关联？”

    语罢，白芷随即便在心中默念法咒，想要尽快将体内的伤势压制下去。

    “呵，狐族长孙？只不过是个虚名罢了。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何自小你的体内便深藏着戾气吗？”

    “白芍”见面前的白芷脸上写满震惊，随后她便淡淡一笑，漫不经心地抚了抚披肩的长发，接着道：

    “你这小子既能想到在蓬莱修炼功法以压制体内的戾气，想必你很清楚，你自己体内的戾气与仙界玉虚境之中所封印的魔气有着颇深的联系。当初玉清殿主便是考虑到你体内戾气所潜藏的危险，这才将你送到了蓬莱。”

    “不过，玉清殿的那位再神通广大，定也料不到，狐族长孙竟是由魔器玄天戈的一块残片所转世而来的。当初，战神将玄天戈焚毁，将其灰烬洒于三界各处，将本君的神智囚禁于玉虚境之中。”

    “可笑的是，魔器玄天戈乃是通灵至宝，即便被焚毁成灰烬，其残体之间仍能相互感应彼此的存在。于是，在仙界众人沉溺于表面的安宁时，玄天戈洒落于三界各处的灰烬在千年的时间里不断地凝聚成形，只为有朝一日能够重现于世。”

    “其中，玄天戈一块成形的碎片有了神智，入了人道轮回，这才转世为狐族长孙。自小你体内深藏戾气，这便是一切最好的证明。”

    “先前，你误闯玉虚境，当时本君便与你有所感应，倘若不是后来那清静门的三位前来阻挠，本君一早便冲破封印了。不过好在，因为你的出现，本君的一缕神智已经得到了自由。”

    “只要将你与本君的这缕神智相合，便能召唤洒落于三界各处的其他残体，本君便能重新掌控三界！”

    “小子，快将你体内的戾气传给本君！本君保证，待本君重现于世，必定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闻言，心中早已掀起汹涌波涛的白芷顿时觉着自己的一根心弦绷断了。方才他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伤势在此时功亏一篑。他再也无法忍住，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白芷双腿一软，单膝跪于原地。他感觉自己的心中一片空白，先前他为压制住体内戾气所做出的努力、所饱含的希望，在此时已经烟消云散了。此时，他清楚地知道，原来，他再怎么努力都不能净化体内的戾气，因为他本身便是魔器的一部分。有些事，果真是命中注定。

    眼下，他的归宿甚是明了。要么，他与那魔君相合；要么，他只有死路一条。

    “公子！”正当白芷心中一片死灰之际，不远处，一婢女形单影只地闯进了院内。想必是方才打斗的动静太大，引起了外院婢女的注意。

    白芷两眼发红，竭力朝那婢女喊道：“不要过来！快逃！”

    那闯进院内的婢女见白芷伤势颇重，不顾白芷的喊叫，硬着头皮仍是冲向那仍幻化着白芍容貌的魔君。不知道这个小婢女哪里来的勇气，竟从怀中取出一把短刃，直直地便要刺向“白芍”。

    “呵，不自量力的蝼蚁。”

    “白芍”一对眸子中闪过一寸杀意。她朝那婢女伸出一掌，随后轻轻一转手腕。只见那紧紧握着短刃的婢女瞬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脖颈，整个人轻易地便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提了起来。

    那婢女面露难色，不断地与那无形的力量抗争着。她松开了紧紧握着短刃的那只手，两只手拼命地抓挠着扼住她脖颈的那股无形力量。奈何，那婢女越是挣扎，那股无形的力量便愈发强势。很快，婢女的脸色便白了一层，逐渐不能呼吸。

    “白芍”阴森地笑出声来。她的目光一冷，那股无形的力量随即更加强烈。

    那生死一线的婢女放弃了挣扎，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然而，眨眼间，那婢女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从腰间艰难地取出一枚信号弹。见“白芍”有所松懈，那婢女使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信号弹放出。

    发出的信号弹随即便发出一阵响声。

    闻声，“白芍”在原地恶狠狠地咬牙切齿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话音刚落，“白芍”伸出的一掌紧紧握拳。几乎同时，那婢女惨烈地哀叫一声，翻出了眼白，整个人随后便完全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