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玄天（四）

    1

    玉竹与白芍抵达玉清殿之时，已是仙界的深夜时分。http://m.sanguwu.com/208067/

    白芍抬眸看了一眼玉清殿殿门的牌匾。可殿门两旁并未点燃一根火烛，以致于在深夜里，她完全看不清牌匾上的金色大字，只能凭着往日的印象在脑海中模糊地勾勒出其大致的轮廓。

    而后，随着玉竹轻轻地一挥长袖，玉清殿的殿门便被缓缓打开。一阵响亮的吱呀声随即传来，打破了这一月以来笼罩在玉清殿上方的死寂。

    白芍跟在玉竹的身后，入了殿内。

    见殿内仍旧没有一丝光亮，白芍便朝玉竹问道：“公子，为何殿外殿内皆不燃烛火？殿中本就人丁不足，如若没有了光亮，倒更显得冷清了。”

    闻言，玉竹并没有即刻回答白芍。他停住了脚步，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道：

    “仙狱终日无光，其中阴暗冷湿之气可于无形之中伤及狱中之人的双目，以致人的双目不宜见强光，否则会疼痛难忍。”

    “芍儿，你在仙狱有一月之久，双目已受阴寒之气，暂且不可见强光。本君特意选在深夜将你带回，且将殿中烛火尽数熄灭，便是为了护好你的双目。”

    玉竹顿了顿，继续道：“本君早已备好驱散仙狱阴寒之气的仙草仙药，明日本君便会施法为你医治。”

    语罢，玉竹便迈开步子，携着白芍往殿内内院行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白芍看了一眼玉竹模糊的背影，淡淡一笑。

    此时，白芍甚是喜欢这种与玉竹静静相互陪伴的感觉。这一月以来，她每天心心念念的，便是能如同往日一般，陪伴在玉竹身旁。如今，她的心愿终于得到了满足。眼下，白芍只希望时间能够流逝得更慢些，让她能够多享受一下这时光。

    白芍随着玉竹一路行着。她的目光停留在玉竹的背影上，有些出神。

    随后，不知行了多久，只见玉竹开了一扇房门。

    未回过神来的白芍一迈腿，竟没发现房门口的门槛，整个人冷不丁地被绊了一跤。白芍重心一失，便要往地上坠去。见状，玉竹身形敏捷地一闪。他伸出一双有力的手，将白芍拥入怀中。

    白芍惊魂一定，抬起一张小脸看向玉竹，有些窘迫地笑了笑：“芍儿方才有些出神，多亏了公子，不然芍儿就出丑了。”

    玉竹低眸看着怀中的白芍，一时间并没有说话。

    “公子？”白芍见玉竹沉默不语，且一对深邃的眸子正直直地盯着她，令她忽然间感到有些不自在。她在玉竹怀中挪了挪，想着让玉竹放开紧紧环绕在她腰间的双手。

    可不知为何，玉竹却迟迟没有松开手。

    “公子，你这是……？”白芍抬眸看着玉竹，有些不解。

    微弱的月光下，白芍只见玉竹一对深邃的眸子有着一寸异样的光，与以往甚是不同。

    “公子？”白芍试探地唤了玉竹一声。

    瞬时，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腰间一紧，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便被玉竹抵在屋内的墙上。有些眩晕的白芍迷迷糊糊间想说什么，可很快，面前一双温热的唇便轻轻盖在她的眉心处，令她整个人不禁一抖。

    白芍一时语噎。她睁大了双眸，脑子里此时一片空白。

    玉竹移开盖在白芍眉心的双唇，将前额轻轻抵在方才被他吻过的地方。他用一对深邃的眸子盯着白芍。此时，他的眼底满是炙热，仿佛一座苏醒的火山，不久就要把白芍整个人给融化掉。

    玉竹将环在白芍腰间的一只手轻轻放到她的后脑勺，随后轻轻吻了吻她的鼻尖。没过多久，玉竹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白芍那泛着红色的双唇，接着试探性地将双唇贴了上去。

    瞬时，白芍感觉整个人的力气都被莫名地抽走了。她的双腿一软，似乎就要跌倒在地。可玉竹的手甚是有力，他紧紧地环着白芍的腰，将有些站不稳的白芍贴近了自己的前身。

    云里雾里的白芍从未经历过这些，她的双手抵在玉竹的身前，紧张地攥住了玉竹的一片衣角。她不敢呼吸，整个人用力地屏着气息。没多久，她便有些坚持不住了，整张白皙的小脸被自己憋出了一片通红。

    感受到白芍异状的玉竹有些不舍地将唇移开。他含笑地看着白芍有些急促地呼吸着，随后凑到她的耳边，用清冷的嗓音极低地道：“可真是个傻瓜。”

    白芍不知玉竹的这一番话是何意。她只觉得自己的耳边袭来一阵从未有过的温热。她整个人如同被扔在了酒缸里，仿佛饮醉了一般。她醉在玉竹的怀抱之中，醉在玉竹温柔的话语之中，醉在玉竹缠绵不断的吻之中。

    玉竹恋恋不忘地紧紧盯着方才被他吻过的双唇，待白芍缓过来后，他再次轻轻地吻了上去。这一次，他吻得更轻，好似蜻蜓点水一般。他知道白芍从未经历过男女之情，对这些事尚且生疏，便循循引导着她跟随着自己吻的节奏。

    白芍一颗心紧了起来，她整个人从未如此紧张过。她已经醉倒在玉竹的温柔之中，再也无法推开玉竹。她用有些颤抖的唇，尝试着如同玉竹那般轻轻地吻着。

    白芍吻得甚是生疏，可玉竹并不介意。见白芍相较方才已放开了不少，玉竹不禁淡淡一笑。他小心翼翼地将放在白芍后脑勺的手移开，随后沿着她的发丝，轻轻抚过她有些发红的耳朵，最后温柔地抚着她的脸。玉竹极力地克制着自己，让自己尽量温柔地吻着她，以免她会感到不适。

    月光洒入屋内，将玉竹与白芍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白芍不知自己这一吻到底吻了多久，她已经完全抛开了时间，整个人被玉竹极其温柔却又有些霸道的吻占据着。她有好几次都想逃开，可每次动作都会被玉竹及时发现，随后她迎来的，便是玉竹更加密集的吻，让她根本无处可逃。

    白芍倦了。她的呼吸开始稍显急促。可玉竹完全没有放开她的意思。白芍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的手轻轻推了推玉竹的身体，想要挣脱。见玉竹没有反应，白芍干脆紧紧闭上了双唇，不再给予玉竹任何回应。

    玉竹感受到白芍明显的拒绝之意，便不再为难她。他满意地将双唇移开，眼中有些兴奋地看着白芍被他吻得有些发红的樱唇。他将手轻轻抚过白芍被他吻得甚是小心的红唇，见白芍正有些疲惫地呼吸着，他淡淡一笑。

    随后，玉竹环在白芍腰间的手一紧，便将白芍一把横抱起来。

    玉竹的动作虽温柔万分，却令白芍有些措不及防。她如同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般，整个人蜷缩在玉竹的怀抱之中。玉竹一眼便看出白芍的紧张。他抱着白芍走向屋内的床榻，而后温柔地将她放在榻上，为她脱了鞋袜，且轻轻盖了床被在她身上。

    玉竹双手撑在床榻上，俯视着小脸尚且有些泛红的白芍。他细细地将白芍的眉目打量了一番。月光下，她的双眉甚是秀美，她的眼睛更是迷人。而正是她那一对清澈的眼睛，令他忍不住想要去探寻她的全部。

    玉竹的目光甚是直接。白芍一看，瞬时便想起方才的种种。她忽感羞涩。随后，白芍便将红了的脸侧到一旁，躲避开玉竹的视线。

    见状，玉竹淡淡一笑：“今夜你也乏了，便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一早本君会来为你医治双目。”语罢，玉竹深深看了白芍一眼，便起了身，不再逗她。

    白芍听见玉竹再没有动静，便转过眸去看了一眼静静站立在床榻旁的玉竹。借着月光，白芍瞧见身着一袭青衣的玉竹正目光温柔地看着她。玉竹的双眸甚是深邃，仿佛里面有着星辰大海。白芍这一眼，便已看痴了。

    不久，无形的疲惫弥漫至白芍的全身上下，将她整个人占据。睡意颇重的她睁着朦朦胧胧的双眼不舍地看着玉竹的脸，直到她实在是累到睁不开眼睛再去看玉竹为止。

    床榻很软，很暖，盖在她身上的床被还有着她最喜欢的花香。这一切都令白芍甚感舒适。她的身心很快就放松下来了。不一会儿，她便沉沉地睡去了。

    见白芍睡得甚是香甜，玉竹便放下心来。他移开聚焦在白芍脸上的视线，抬眸朝窗外看了一眼高高悬挂在夜空之中的明月，有些出神。

    玉竹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内心一片炙热。

    他爱上了白芍，且已经爱到不能失去她的地步了。在白芍出现以前，他从未想过要将一个人留在自己的身边。

    而当他在与白芍经历了许许多多后，什么功名、什么虚荣，在他眼里不过都如浮云一般。如今的他，只想要将白芍留在他的身边，生生世世平平安安，做他唯一的夫人。他不想失去她，不愿失去她。

    玉竹深知自己对白芍动了凡心，并且已经难以割舍这一份感情。他修炼多年，仙途一直顺坦无阻。这一次，他知道自己面临的是情劫。玉竹在仙界多年，自是见过有许多仙人因情所困而不得善终。可他却毫不在意。

    他已经在仙界守护千年，他守护着仙界众人，守护着三界太平。这份看似令人敬仰的责任，硬生生地将他变成一个不懂人情的木偶。他早就乏了。

    直至白芍的出现，他才慢慢开始改变，开始成为一个如玉静信、如梅书华那般有血有肉、潇洒自如的人。

    在他看来，神仙与凡人并无差别。神仙不过是比凡人在道术上的领悟力更高一层罢了。如若神仙将世间情爱看作劫数，非要铲除情根、断情断欲，那仙人便不再是个完整的人了。仙人，首先是人，其次，才能是仙。

    如今，他既然爱了，便不会轻易放开。

    玉竹回过神来，静静地看着白芍舒适地翻了个身。他淡淡一笑。

    2

    深夜，仙界某处偏僻之地，有两个女婢正挑着灵灯结伴而行。

    “这上清殿主可真是位难伺候的主。”

    一个束着双发髻的女婢苦着一张脸。她顿了顿，瞧着四周空无一人，便放心地提高了音量，对身旁一个束着垂髻的女婢接着道：

    “今日你我二人甚是不顺，竟被分配到上清殿当差。我先前便有所听闻，上清殿主玉空灵为人高傲，对手下女婢管教甚严。起初对此我还半信半疑。”

    “直到前几日，我亲眼瞧见一个女婢浑身是血、神志不清地被抬出上清殿，我才相信这仙界传闻竟是真的。”

    束着双发髻的女婢咽了口口水，继续道：

    “你可知，那女婢为何会受如此重伤？”

    双发髻女婢朝着垂髻女婢挑了挑眉。

    未等垂髻女婢回应，她便忍不住接着道：“我听说，那女婢因身体不适，不小心将一杯茶水倒在了上清殿那位主子身上，惹得其大怒，便被赐了极刑。我还听说，那女婢，被活生生挑去了全身筋脉，因失血过多而不治身亡了。”

    语罢，双发髻女婢不禁身形一抖，仿佛要受极刑的是她自己。

    闻言，一旁的垂髻女婢长舒了一口气，道：“还好今日你我二人足够机敏，没出什么差错。不然若是惹怒了这上清殿主，恐怕你我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垂髻女婢将手中的灵灯晃了晃，随后道：“今日虽没有得罪什么人，可也着实是累人。仙界哪儿有一座宫室竟让女婢去干挑水之类的重活的？这些活儿摆明了就是男仙童才能干得了。”

    “之前我在别的宫室都是主子的贴身侍女，哪儿干过这等粗活？你瞧，才干了一天，我的这双手便被磨得不成样子了。”

    垂髻女婢话音刚落，便伸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手，随后给一旁的双发髻女婢看了一眼。

    “唉，今后的日子可要我们怎么过？”两人相视一番，皆无奈地叹了口长气。

    垂髻女婢看了一眼身旁的好友，淡淡道：“罢了，罢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说不定，你我没过几天便能被调走了。到时候，还怕你我没有享受的时候？”

    闻言，双发髻女婢笑着，凑近垂髻女婢，道：

    “你说，我们二人如若能当个太清殿妃子，或是当个玉清殿侧妃，你我二人岂不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再不济，我们二人若是能被安排入这两座宫室当差，也是一桩美事。”

    语罢，双发髻女婢不禁抿嘴一笑，有模有样地学起了仙妃的姿态。

    垂髻女婢瞥了好友一眼：

    “你就做你的白日梦吧。这两座宫室哪儿有这么容易就进得去的？”

    “太清殿人丁众多，完全不缺人手。况且，太清殿主玉静信终日流连于凡间。那凡间可多的是你我这般容貌的女子，哪儿还指望得上他的青睐？”

    “至于玉清殿，就更不用想了。”

    “玉清殿自建成以来便从未添过人丁，这可是仙界人尽皆知的事。更何况，如今玉清殿已有正妃。依我看，玉清殿主与那正妃感情颇好，他甚至为了那正妃将殿中烛火尽数熄灭一月，终日闭门不出。如此，外人若是想介入其中，恐怕是难上加难。”

    垂髻女婢语罢，朝着双发髻女婢摇了摇头。

    “罢了，被你这么一说，看来你我是没有什么希望进这两座宫室了。”双发髻女婢的目光黯淡下来，满脸都是失望。

    随即，双发髻女婢似是想起了什么，便凑到垂髻女婢耳旁，道：

    “我听闻，原本天帝是有意让上清殿主与玉清殿主结为神侣的。谁料玉清殿主不愿与上清殿主结亲，便将一块千年玉石化作了人形，亲自向天帝请旨赐婚。”

    “我瞧着，玉清殿主早就对上清殿主不耐烦了。仙界众人皆知，她可不是个好惹的主，谁还敢娶她为神侣？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双发髻女婢抿着嘴笑着，每句话都满是对玉空灵的不屑。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对主子评头论足！”

    顿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怒喝。

    两个女婢猛地吓了一跳，手上的灵灯纷纷掉落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