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慕古被阮之钿当头一瓢冷水浇下来，整个人从头一直凉到脚心，但他还是辩解说：“都是谣言。http://www.sanguwu.com/981833/谣言信不得。”

    “谣言！别人说的我可以不信，但很多事情我是亲眼看到的！朝廷派来的官员监视他，那些人得了他的贿赂，个个都装聋作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自己的使命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整天搅在一起花天酒地，他们就没想一想，有一天事情暴露了，纸包不住火了，一个个被砍了头，那些金银珠宝还能装进棺材供他们下辈子用不成！”

    敖慕古沮丧地说：“事情都说妥了，婚期都定了，人家还要大操大办，请你们这些大小官员去赴宴呢，你说现在该咋办嘛。”

    “咋办？你为啥不提前先来我这里说说？现在我也没办法了。”

    敖慕古找到在县城读书的儿子敖乃丕，给他说了敖婉君嫁张献忠的事情。

    敖乃丕说：“以前我叫你把她嫁给我，你总说不可以，现在嫁给张献忠，他是副总兵，官职那么大，你还有啥不满足的嘛！”

    敖慕古说：“以前那是几方面的原因嘛。一是婉君不同意，她说她有婚约；其二，她是你妹妹，都一个姓；其三，你不好好读书，学习上没长进，你一个在书塾里读书的学生，还不如她一个做旁听的，你这叫我有啥办法？”

    “你说的三个理由其实都不是理由——现在不说这些了，你都决定了的事，现在又来找我干啥嘛！”

    敖慕古于是把阮之钿说的一番话告诉他，然后说：“我想叫你和婉君到我们老家去躲个一年半载，你看如何？”

    敖乃丕两眼突然放出异样的光，盯着敖慕古的眼睛，问：“你给婉君说过吗？她能同意吗？”

    “说是还没来得及说，但是我想她会同意的。”

    “哎呀，这又是没着落的事情！我以为她同意了呢！”

    “她不同意，那就叫她拿出这么多年的抚养费，然后名字改回樊冰冰，免得要是张献忠重新扯起反旗，我们受牵连。”

    “这主意好！这主意好！爸，你还是不糊涂嘛！”

    敖慕古突然发怒了：“看老子不抽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老子啥时糊涂过！”

    “不糊涂。不糊涂。爸的智慧胜过诸葛亮。”敖乃丕嬉皮笑脸地说，“只是还没人三顾茅庐请你去做官而已。不过这是迟早的事情。”

    敖慕古突然又犯愁了：“可是——这到处都是张献忠的兵，你们逃得了吗？万一被抓住，婉君被直接抓到军营，我们不是人财两空？”

    “我们乔装改扮嘛。你们都说得好好的，他哪里就会怀疑我们会私奔？不不，是婉君逃婚。”

    “那就这样吧，事不宜迟，你回学堂请个假，我们立刻就回米店镇。”

    敖婉君一听说要她和敖乃丕一起私奔，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一阵，缓过气来，才说：“爸，你好糊涂！你……你真是糊涂！”

    敖慕古也发起急来：“你们儿子说我糊涂，女儿也说我糊涂，我真的就老糊涂了吗？好，你们清醒。你们说说这事情该咋个办！”

    敖婉君说：“原来说的咋办就咋办，不要改来改去的。你这是没主见嘛！明明皆大欢喜的事情，经不得人家几句挑拨的话，立刻就改变了主意。这样子能办得了啥子好事嘛。”

    “那你是铁了心要嫁张献忠了？”

    “那你说呢？爸，要抬头看世界呀！”

    敖乃丕不停地给敖慕古递眼色，敖慕古鼓起勇气说：“那就只好这样了。从今往后你的名字仍旧叫樊冰冰，你把这些年来的抚养费给付清楚。”

    敖婉君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爸呀，爸呀。婉君一直把你们当亲爹亲娘看待，永生永世都忘不了你们的养育之恩，不知你今天咋说出这种话来！这样吧，你说个数目，然后叫媒人给张献忠捎个信，彩礼的数目必须是你算出来的数目的两倍，不然，休想我嫁给他！”

    “就是三倍张献忠也拿得出，也会愿意拿。我担心的是……是……”

    “你到底担心的是啥嘛！吞吞吐吐不敢直说！”

    敖慕古于是把阮之钿说的那番话给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然后说：“到那时，我们不是也要给灭了九族吗？”

    敖婉君不以为然地说：“我以为是啥原因让你害怕得那样呢，原来是阮大老爷一席话拈了你的胆。真到了那时候，你就不可以说，我们结亲的时候，他是副总兵，是王臣？那副总兵的官衔总是朝廷给的吧？后来的事谁想得到？只怕朝廷也没想到吧？阮大老爷要不是朝廷给了他一个知县当着，他还会去效忠朝廷？只怕就不会那么认为了。他不当知县的时候还不是和你一个样，屡试不中，牢骚满腹。现在官场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你现在后悔了，要是张献忠得了天下，你又怎么办？你不是更加后悔？”

    敖乃丕瞪大眼睛问：“妹妹，你说张献忠能得天下？你凭啥说他会得天下？这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哟。”

    “我哪里知道，我又没当着外人说。能与不能你问爸爸嘛。”

    敖乃丕又转向敖慕古，问道：“爸，你一天都听到了些啥消息？就不能给我们说一说？”

    在一旁一直插不上话的马氏突然说：“你们一天就喜欢听那些道听途说的没根没据的话。总有一天说出祸事来了，你们才晓得馍馍是面和的！”

    敖慕古剜了马氏一眼：“你晓得个啥！整个谷城，哪个不在议论这些事？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还和张献忠打得火热呢。没有几个不希望改朝换代。只有阮知县对朝廷还是忠贞不二。不过人家张献忠说他为官清廉，不去难为他。如果他是贪官，张献忠一进城怕就砍了他的头了。”

    敖婉君听了敖慕古的这几句话，俊俏的脸上突然有了笑意：“爸，张献忠要是得了天下，封你个知县，你乐意不乐意？你是做清官，还是做贪官？”

    敖慕古恨了敖婉君一眼：“黄瓜才起蒂蒂，你就说起那些话来了！”

    敖乃丕却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张献忠得了天下，那我就是……是国舅爷了是不是？”

    马氏略带训斥的口吻说：“看把你高兴的，你妹妹还没嫁过去呢！”

    “那不就是迟早的事情吗？”

    “那你知道打江山有多难吗？”马氏紧跟着问。

    “难不难与我啥相关？反正天命所归，逃又逃不掉的。”

    敖慕古说：“没出息的东西！念书不用功，就指望天上掉馅饼。都二十几岁了，我看你硬是要成狗屎做的鞭——文（闻）也文（闻）不得，武（舞）也武（舞）不得。”

    “我咋没用功嘛！考场黑暗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咋不知道。我知道你有借口了！干脆你明天就到张献忠的队伍里去，他安排啥你就干啥，看看人家打天下要吃多少苦。”

    敖婉君严肃地说：“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干了违法乱纪的事情，任何人都保不了你！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军队里动不动就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