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坐在地上，她的那双比三寸金莲还小的裹脚，几乎是从我眼前飘过，空气紧张的都快凝固了，那双脚上是一双血红血红的绣花鞋。http://m.kaiyiwenxue.com/bid/1295601/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种鞋子，我总是觉得恐慌。

    “大娘，您有事情吗？”我有气无力的问。

    老太太的身体像夜里的剪影，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她的胳膊极慢的抬起来，指着灵堂的一处墙角，用沙哑的声音说：“那里吊着个人。”

    这灵堂很老旧，所有的家居都已经被人搬空了，我向她指的方向看去，那个位置只有斑驳的墙体，空荡荡的，沿着墙体向上看，腐败的木质横梁上挂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篮子，上面结满了蜘蛛网。

    我这才回过一丝神色，这老太太八成是个神经病，不由得疑惑道：“哪有什么人。”

    老太太还是念叨着：“有个人……有个人……有个人……”

    她的声音本来就沙哑，不断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声调也变的越来越古怪，越来越尖锐，就像在哭。

    她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是害怕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二柱子那天拦住我的时候说过的话，他说过这么几个词：鬼、离开、死人……

    一个傻子为什么能说出来这样的词汇，难道他能够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虽然有些害怕，但可以肯定这老太太是个人，灵堂我已经待了好几天了，里面一目了然，如果真的有什么鬼东西，我早就发现了。

    即便有鬼，打不过跑就是了，此时虽然是几近天黑，但是还算是白天，我就不信鬼在白天也能出来。

    我有些不服气，从地上爬起来，向老太太指着的位置走去，然后站定，问道：“您说的是这？”

    老太太的手指突然指向横梁：“你背着它……你背着它……”

    她这么一说，我头皮都麻了，慢慢抬头向上看去，除了一个破篮子，还是什么都没有，那些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在灯光的反射下，倒有一种鬼屋的感觉。

    看了小一会，老太太不断重复着：“你背着它……”

    实在没有找到什么，刚想喝止她，结果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我回头向她看去，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门口，背对着我，一只脚已经踏出门槛，脚上的红色绣花鞋，异常刺眼。

    我愣了一下，没明白老太太几个意思，心想疯婆子走就走吧。

    没料到她突然回过头，嗞着牙对我“格格”一笑，脸上的皱纹瞬间凝聚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皱纹，让我想起了被火烤过的鱼皮。

    “你背着它……”老太太说完，一刻也没有停留，直接向院子里走去，她的脚步特别快，根本不像是老年人，一转身就没入院子的黑暗里不见了。

    我急忙跟上去，也走出屋子，外面还下着雪，冷风卷着雪花打在脸上冰凉冰凉的，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夜色真的是黑到如同泼墨，地面上白蒙蒙一片，那个老太太居然不见了。

    灵堂的院子很大，要走出大门口至少十几米，她一个裹着小脚的老人怎么可能走那么快。

    我趴在地上寻了一会，好在还有她的脚印，那真是一双极小的小脚，甚至只有我巴掌一半大小。

    老太太的神秘的出现又忽的消失让我心神不宁，特别是她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长长吸了口气，决定跟着脚印看看她去了哪里，雪虽然不深，但足以让我跟上去了。

    跟了有两三米，脚印变得诡异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的三寸金莲脚几乎是后脚跟踩着脚尖走。

    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一个矮小的裹脚老太太，以极快的速度踏着碎步逃离出院子，这根本不像人的做法，更像一只狸猫！

    又跟了十多米，到了大门外脚印居然凭空消失了，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冷清和空旷，呜呜的风声像鬼叫，四下望去根本没有任何人影，远处的房子黑压压一片，压的人无法呼吸。

    一时间后脊梁骨的寒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难道是那堆尸骨的魂儿？

    我无法肯定尸骨的性别和年龄，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浮现出各种恐怖画面，回头看了看破旧的灵堂院子，进去还是不进去，成了最大的问题。

    犹豫了很久，也可能是自小和死人打交道习惯了，我竟然做出了一个让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我要回去把尸骨拼好！

    钱在此刻已经将恐惧化成了虚无，或者说是钱让我失去了理智，一想到母亲在床上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我的心就疼的直抽抽。

    狠狠的骂了一句，在地上抓把雪擦擦脸，转身向屋子走去。

    屋内只有一盏昏黄的风灯，更多时候我自己都弄不明白这个村子究竟多穷，才能达到连电都无法供应的地步。

    回到屋子里，恐惧又慢慢涌上来，似乎房间里真的有一个人，更甚至……真的有个人趴在我的后背上，那个人我看不到他，他却趴在我脖子边幽幽的吹冷气。

    裹了裹衣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尸骨还在那里放着，在我眼中那不过就是一堆垃圾，我只要把他们洗干净，任务就算完成了。

    风灯在这时候不合时宜的晃动了几下，我黑乎乎的影子也在地上随之晃动了几下。

    拿起地上没洗干净的骨头，继续用水擦拭，不过这次没有擦的那么仔细，只是随便把上面的泥土擦掉，然后摆在我自己觉得应该放的位置。

    又忙活了很久，几乎忘了时间，也忘了恐惧，直到把所有的尸骨像拼图一样拼成人形的时候，不禁打了个哆嗦。

    因为那堆看起来已经有了人形的尸骨，少了一块！

    少了一块最最好认的手掌骨。

    那块手掌骨，我分明记得很清楚，在坟坑那里捡回来了，因为我根本分不清人的骨骼有多少块，当时捡骨就奔着差不多有个人形的样子就行了，所以先寻找的脚掌和手掌，又才把其它零散的尸骨收拾起来打包的。

    就在最初擦洗的时候，两个手掌骨都还在，我记得太清了，因为这堆骨头架子的两个手掌就像鸡爪子一样蜷缩着，怕擦拭的时候给撅断了，才想放到最后擦的。

    现在却只剩下一个！

    难道那只丢失的手掌还会跑？

    或者，是那个老太太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走了？

    她特意跑过来偷一根白骨爪子干什么？

    再或者……这个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我扭头看了一眼放在墙边的沙发，那沙发上如同坐着一个隐形的人，我看不到他，他却瞪着呼灵灵的眼珠子看着我，也许在我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就如同坐在他的怀里！

    想到这里，整个人如同要爆炸了一样，本能的反应就是跑，恐惧已经战胜了一切，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转身就向院子外狂奔。

    这房子地处偏远，和村子隔着一亩地的旷野，可能这也是老陈头儿停放尸体的原因，野地里每跑一步都要陷一下，就像是有个人在土底下抓着我的脚不让走，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总感觉身后有个人跟着我，或者我就背着那个人在跑。

    我几乎要吓疯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虽然不相信鬼神，可是我恐惧这黑暗中未知的一切，我开始后悔自己做了这么一个选择。

    跑了很久，我居然莫名其妙的走到了老陈头儿家的门前，原本监狱一样的院子，此时大门敞开着，我想都没润多想，一头扎就进老陈头的家里，老家伙没有关门，屋子里还亮着灯，老陈头像大虾一样穿着黑漆漆的衣服，蜷缩着坐在太师椅上，昏昏欲睡。

    我忽的跑进房间，似乎吓了他一跳，他半睁着眼睛看着我，问道：“你干什么。”

    我不断的喘着粗气，好一会才缓过劲：“鬼，有鬼。”

    老陈头根本没有当回事，似乎早就料到了一样：“嗯，先坐下慢慢说。”

    喘了一会儿，坐在老陈头旁边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