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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冤家路窄

作者:韩乃寅(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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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风华让李晋在酒桌上急风暴雨般猛猛击了一顿,沉默里窘成了一副无地自容的神态,他的心颤动了……白玉兰是倾心爱着自己的恋人,自己确确实实没有起到应有的保护作用。http://www.banweishuwu.com/521062/如果当真像李晋说的那样,也可能使她免遭沉痛的折磨。忍不住,他竟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笨蛋!我真是笨蛋呀!”

    小小餐桌上再也荡漾不起说说笑笑的生气,薛文芹和钱光华倍感扫兴,无论怎么引逗和挑话,气氛仍然是尴尬的,很快便散伙了。

    郑风华踉踉跄跄地回到宿舍,焦躁不安地钻进了被窝,身子佝偻着,用被头把脑袋使劲一裹,想努力镇静自己,却像有梦魔在脑海里乱闯乱逛,一时也宁静不下来。白玉兰被奸后痛不欲生的各种神态不断地迭现着,使他比当时还难受——是绞心的,是沉痛的,是在心底深处的。那番描绘白玉兰去场部后美好前途的幻景,让惆怅和渺茫模糊了……

    他思忖着,思想有了飞跃,说谎欺骗本来和超级盗贼一样卑鄙,可到了白玉兰这地步也无所谓卑鄙不卑鄙,因为卑鄙已经囫囵个儿玷污了她,以卑鄙反卑鄙也不应受到良知的谴责。前途未卜,魔影缠绕,劝她办病退也未尝不可……可,可是,可是谁又知道倘若真的病退了,那感情纠缠的乱麻又怎么梳理呢!白玉兰的妈妈小瞧自己,压根不赞成女儿和自己的婚事;自己的妈妈呢,起初同意,听说白玉兰让***奸污了,而且生了孩子,来信中态度暖昧了。病退后,自己一时半时回不去,这感情的折磨将会更深地刺痛着她,她临近年根儿奔来过革命化春节,大概并不排除那种空气的压抑吧?

    留亦忧,退亦忧。常言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吗?

    李晋的刺激使他内疚,那初恋时的钟爱里又深深蒙上一层不可动摇和背叛的负疚之爱,道义之爱。然而,眼下难过至极的是无论如何也揣摸不透白玉兰埋在深处的微妙心理隐藏着什么。

    爱情是一支歌,是一朵花,是一片云,也是一个谜。

    郑风华辗转反侧了一夜,失眠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到小煤矿更房接完潘小彪的班,坐不是卧不是,给愣虎系上脖套绳,拴在门口,贸然脱岗,匆匆搭车来到了场部。

    颇有小城镇风采的场部,沐浴着初春的柔弱的阳光,静静地、色彩单调地躺在这北大荒原野上,默默展示着孤寂和苍凉。

    郑风华一算,白玉兰来到场部才一个多星期,还没有联系过,估计是住在招待所,下了搭乘的汽车便直接走去。来到门口,门旁正停着一辆京吉普。他正要拉门,忽然门被推开,拥出一群穿着警服、满脸酒气、嘻嘻哈哈的人,目光相撞的竟是一张这么熟悉的脸——王大愣。

    他脸一沉低下头便往门里迈,被王大愣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肩膀头:“你先等等!”接着一转身,往前迈一步,对站在吉普车门跟前的一伙人喜笑颜开地说:“好啦,王肃主任让我当全权代表接待你们,也不知你们喝没喝好。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多多包涵啊。***的事,好,我就不多说了……”那一群人个个脸红得像关公,嘴里喷着酒气和王大愣寒暄,握手后,一一往吉普车里钻,最后一个要往前位钻的大胖子双手紧紧握住王大愣的手,咧着嘴说:“嘿,还没喝好?!再喝就丢砢碜啦,请你转告吧,谢谢王主任啦,一言为定,下次到我们那儿,我一定陪你喝好,我们那儿是劳改农场,怎么喝都没说道……关照***的事儿,你就放心吧!”说完松开王大愣的手就往驾驶室里钻。

    王大愣松开手在脸前摆着:“谢谢啦,谢谢啦……”

    吉普车像耍威风似的猛喷两口黑气:“嘀嘀”两声,一溜烟地跑了。

    郑风华听着有些愣了,也明白了,***就在这个大胖子管的劳改农场服刑,那是国家的执法机关,也能关照?不可理解,太不可理解了……。

    “喂——郑排长,你来也不打个招呼,又不是不知道,我在这场部当办公室主任,不光管场领导的活动安排,管吃管住管车,你倒来个电话,我安排车去接你呀……”

    郑风华头皮咝地一声,像被开水烫了一样。他瞧着王大愣那得意忘形的样子,气愤极了。“排长”早让他巧妙地给革职了,还那么称呼并以刺激性的口吻相称,明明是在炫耀示威。

    他猛吸一口气,瞪了一眼王大愣,什么也没说出来,心在颤抖,在啜泣。

    王大愣俨然已不是当年在连队倒背手的时候了,常常眼眉眼角都是横气,今天倒像是酒家的大老板,或牲口市场的经纪人,衣冠楚楚,比过去胖多了,满脸堆笑里,那过去眉角眉梢都是横气的地方,闪浮着陌生人察觉不出的冷傲,嘴唇和脸颊再不是那种枯干色,而是油汪汪、红扑扑,神气而自得。

    “你有什么事?”郑风华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心里泛起一丝憎恶的颤抖。

    “你还在守护小煤矿工地?”

    郑风华仍不予回答,显出了不耐烦:“你到底有什么事?”说完,斜眼瞧瞧王大愣就要往招待所里走。

    王大愣笑着一把拉住郑风华,刚想问是不是来看白玉兰的,话到嘴边,随着眉角和鼻尖狡黠地一挑一耸,又咽进了肚里,脸颊上堆出两片笑说:“刚才我送走的那几个是一个劳改农场副队长和管教,***就在他们那儿,不开大解放了,可比开大解放还自在,当保管员,我和明明他妈都去过,比在三连时胖多了……”

    这显然是在气郑风华。堂堂的场部办公室主任,耍戏一个普通的知识青年还不是和玩一样嘛。

    “你也胖了——”一种不忍戏弄又加被捉弄的愤怒忽地涌上了郑风华的心头,“在这里,话应该反说了,叫做恶有善报!”

    “你——”在王大愣眼里,郑风华是一个任凭捏搓的软面团儿,不防这辛辣的话像冷棍一样劈头击来,身子往后一闪,阴下脸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对党对****不满!”

    “任凭你怎么说吧……”郑风华扭头就要进招待所,又被王大愣嘎巴着嘴拉住了。

    别说讥讽挖苦,还轻视地扔下一通满不在乎的冷言冷语,就是稍有不敬,他都会恼羞成怒——因为他王大愣来到场部以后又恢复了三连时的神气,甚至比那时还要威风,动辄就代表王肃。那些王肃之下的副主任也要格外敬他三分。他在新的得势中,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常常思考留在三连的懊丧,竟在几个小小的泥鳅那里翻了船!曾难过,曾嫉恨,曾沉默,然而,他终于能够自得其慰了:常言不是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嘛,何况我王大愣是表面败而实质胜,一定要笑在最后——竭尽全力拆散郑风华和白玉兰,明明刑满出狱那天,就是和白玉兰结婚之日。王肃主任创造了一个多么好的机会,何况还有亲骨肉连着……这只是猜想,和老伴绞尽脑汁,多方派人打听,也没得到白玉兰将生下的孩子寄养在何处了。曾两次派人到省城白玉兰姑妈家,到乌金市,都没探访到一点点音讯。但,他坚信,那孩子活着,肯定活着……他终于想出一条毒计,偷偷把香水梨调来场部,许下重赏,让她设机关圈引郑风华上套,然后反咬一口,也定他个**犯送进笆篱子,谁知香水梨一次次报来信儿,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时此刻,他两眼紧盯着郑风华,满眼里都是愤懑与嫉妒。

    “你——”王大愣气急败坏地脸一横,恼羞成怒了,“我看,像你这样对现实不满、蔫嘎古咚的小知识分子,当排长不适合,当小煤矿的副矿长也不合格,别以为我不当连长就管不着你了……”

    郑风华的排长被王大愣蔫悄地替换掉以后,封了个当时还没有影的小煤矿副矿长,其实是光杆司令,要是王大愣不说,在他心里不知早埋在哪个旮旯里了,而王大愣还当个事儿记着。

    “王大愣——”郑风华脸憋得通红,镜片后的眼睛里像闪着两团火,激怒地说:“你可以想法撤掉我,把我请来的梁伯伯也撤掉!”

    王大愣完全恢复了当连长时的暴躁:“你——”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王肃发现小煤矿即将成为往脸上抹的一把粉,已经在心里排上了位置,再说,场部已经投资好几万,要是折腾黄了,那还得了,急得一跺脚,指着郑风华怒斥:“你小子敢!你——小——子……”转身走了。

    “太蛮横霸道了,简直是骑人脖颈上屙屎!”郑风华直愣愣地瞧着王大愣的身影,倒觉得自己渺小了,越发感到应该增加点李晋的胆量和气魄。

    “郑——风——华——”

    他刚转身迈进招待所门里一脚,从身后沿着墙根传来了娇嫩细脆的打招呼声,把脚又缩回来,扭头一看,原来是姜婷婷。她又为时过早地脱掉了棉衣,一套银灰色的制服紧贴在身上,在过往行人的映衬下,显得那样妩媚,脸颊嘴唇似抹又没抹地泛着淡红,色彩适中。噢,姜婷婷才调场部这么短时间,就变得这么洋气,而且像文艺工作者了。

    “你来看玉兰姐?”姜婷婷凑上来笑着先开口:“实话告诉你,就别

    担心啦,场领导对我们可关心啦!”

    “真的?”

    “那还假了,特别是王主任!”

    “哪个王主任?”

    “能有几个王主任,场***主任王肃呗!”

    郑风华点点头:“噢——”接着说,“他是场***主任,这么一大摊子工作,关心能关心到哪里去。”

    “哎哟——”姜婷婷天真而热忱地说:“关心到哪里去?!问寒问暖,让跟前良种场给我们倒出两大间男女宿舍当排练场。说良种场伙食不怎么的,特意交待给王大愣,让我们都吃场部机关小食堂,王主任抽空常去我们那儿看彩排,指示我们队长要从政治上多关心我们,注意从我们文艺队里发展党团员,还说,发现人才就推荐给场部录用……”她说着说着掩盖不住内心的喜悦:“我已经被调到场部财务组当出纳员了!”

    “真的?”郑风华也很高兴,“我怎么没听丁悦纯说呢?”

    姜婷婷娇媚地一笑:“才不几天的事儿,我没告诉他。等正式坐上场部大楼出纳的交椅了,我突然告诉他,让他一下子高兴一跳!”

    “这么说你还没去?”

    “你来——”姜婷婷伸手拽拽郑风华,离开门口站在墙根旁,“那个老出纳员不愿意离位。”接着露出一股酸溜溜地味儿,“癞皮癞脸的!”

    “那——”郑风华有点不解,问:“人还没走,也不是空位,怎么就冷不丁选你当出纳?”

    “新陈代谢嘛,”姜婷婷有点骄傲的样子,“前几天,王主任到我们宣传队去看彩排,批了条子,指示队长给我们做队服时——”她拎拎一条衣袖,表示这就是:“问问用商店里最好的布料需要多少钱。队长真笨,吞吞吐吐还要拿笔算,我心算一下,张嘴就说出来了……”

    郑风华笑笑:“王主任就这么看中你了!”

    “嘻嘻嘻……”姜婷婷羞赧地笑出了声。

    “姜婷婷,”郑风华问,“那个人有啥错误没有?要是想不通可怎么办?”

    “哼,”姜婷婷脸上布满了气色:“要是叫我,早就痛痛快快地走了!她真是癞蛤蟆跳到脚背上——不咬人硌营人,癞拉吧叽的!”接着又闪出笑来补充:“主任说了,这是革命工作需要,通也得通,不通也得通!”

    姜婷婷俏丽而天真活泼,声音轻柔中带有甜脆,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燕子,在连队时,走路、说话、办事都给人以欢悦;如今说起话来,字字句句都带着傲气和生冷,在郑风华心里泛起一种疙疙瘩瘩的感觉。

    “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姜婷婷脑袋稍稍一歪瞧着郑风华,神采自得地说,“玉兰她有了好差使!”

    郑风华身子往外一顿,险些贴到她身上,急于想知道白玉兰的工作和生活又发生了什么变化:“你说什么?”

    姜婷婷身子往后一闪:“要不人家说,金子埋在土里永远也不能闪光,像玉兰姐这么内秀有才气的,要是在三连算是糟践了……”

    “姜婷婷——”郑风华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婷婷像是非常愿意讲,兴致勃勃地说:“那天晚上,我们正排练自编的小歌剧《一筐鸡蛋》,王主任去了,他对这个节目很感兴趣,坐在靠墙的长条凳上瞧着我们彩排,从玉兰姐手里拿过剧本,对剧本的抄写很欣赏,一问,听说是玉兰姐抄写的,就决定把玉兰姐调到场办当文书兼抄材料,这差使比我的还棒……”

    “抄材料?什么材料?”

    姜婷婷丝毫不打奔儿:“那可不是一般的材料!场子常开大会,那些秀才给领导写了报告,得有人规规矩矩抄好递上审呀,听说王主任有时自己也动手打讲话稿,勾勾划划,涂涂抹抹的,也得用人抄一遍。”

    郑风华心里一悸:“这不又到王大愣手下了吗?”

    “嘿——”姜婷婷知道郑风华的心思,用轻蔑的口气说,“他算个老几?别看明的归王大愣管,其实他管不着什么玩意儿,听说场部大楼里的干部****,升升降降的,基本上都是场里几位领导定砣!”

    姜婷婷俨然像一个懂机关事务又很了解大楼里人情世故的小政治家了。

    “噢——”郑风华有点不解,“姜婷婷,白玉兰的字也不怎么样啊?”

    “王主任说,他就看着白玉兰的字体顺眼,说是挺秀气,有自己的风格。”

    郑风华皱皱眉头:“你们这是什么文艺宣传队,怎么人刚抽上这么几天就往机关里抽?”

    “哎呀,”姜婷婷更加得意地笑笑,“一个农场的文艺宣传队,也不能成为专业性的,只能半专业性质。再说,我和玉兰姐这两个差事都有弹性。王主任说了,我们俩因为在几个节目里有点角色,可以暂时和文艺宣传队不脱钩,排了这两个节目演出完就拉倒了。对啦,王主任说,文艺队宣传***思想重要,场部大楼选拔人才也重要啊……”

    郑风华每一疑问,姜婷婷都能有圆满的解释,把一无所知的郑风华听得似是而非,说没道理又觉有道理,说有道理,又觉不是那么回事儿。

    姜婷婷把搭在胸前的一条辫子往背后一甩说:“王主任这人真有魄力,说话办事嘁哩喀嚓,一点儿也看不出拖泥带水,真有大将风度……”

    刚才那一番番解释,郑风华听来没觉得怎么的,越听越觉得陷入崇拜和感恩圈子里的姜婷婷比自己看问题、分析人更加单纯和天真。眼下,要说对王肃印象不好,她会不满意的。其实,自己所感印象不好,只不过那么几点,一是官官相护,向着王大愣;二是给人印象滑头一点儿,对三连知青的献计献策活动,明里支持,另则批判“小资产阶级狂热病”,巧立名目排挤走了钟指导员。这也不过是感觉,一种根据诸多现象分析出的感觉……

    他来不及也没有更多的心思再和姜婷婷交谈,急切地问“白玉兰现在在哪儿?”

    “可能正在抄材料,也可能在文书室,也可能在王主任办公室。”

    郑风华怕是听错了,放大了声音:“现在正抄材料?”

    “对,”姜婷婷点点头说,“今天早晨,我和玉兰姐在机关小食堂吃饭,她告诉我,说是去年秋雨封地,冬天又连降大雪,场***召开抗涝抢播广播动员誓师大会,政治处的几个秘书连夜把写好的动员讲话交给王主任了,王主任在上面又勾勾划划,改动挺大,让玉兰姐一笔一划地抄写一遍……”

    郑风华再也听不下去了,不告而辞,大步流星地朝场办公楼走去。

    “喂——”姜婷婷随后追着喊,“郑风华,郑——风——华——你可别直接闯进王主任办公室呀,这样对玉兰姐不好,先让收发室老头往楼上打个电话联系联系,啊?听见了没有?”

    郑风华像是没听见,理也不理地继续朝前走着。

    “嘿!好赖不知——”姜婷婷气得一跺脚,“玉兰姐算是走运弄上个好工作。我看哪,弄不好叫你给搅黄了,那主任办公室是随便去的呀……”

    她心里酸溜溜的,自尊心受到了刺激,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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