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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小彪跟在愣虎后边,紧赶慢赶来到了羊舍,透过障子院墙,发现小更房是黑的。他料定奚大龙没在里边。天这么冷,只要人在里边就不会断火。于是他推开障子门就四下撤眸。
    当他跟着愣虎来到舍圈门口时,一下子愣了:奚大龙一条腿伸展着,一条腿曲卷着坐在地上,背紧紧靠着树棍钉制的舍门,脑袋偏右歪垂着一动不动。
    “大龙!大——龙——”潘小彪噌地蹿上去,使劲摇晃着喊,“奚大龙!奚大龙!奚大龙……”声音一声比一声急。
    奚大龙僵直着身子坐在那儿,毫无反应。
    潘小彪使劲摇晃着,呼喊着,他为什么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呢?一种不祥的兆头瞬间攫住潘小彪的心:啊——奚大龙——他死啦——
    他急忙去摸奚大龙的胸口,要解衣扣时才摸出来,脖子上被咬裂一个**,旁边是尚未凝冻的粘粘糊糊的一片。血!尽管被漆黑的夜色笼罩着看不出血的鲜红的颜色,只是黑乎乎的,但可以断定是血,是血!
    飘飘扬扬的雪花落在血上,由暗白色很快溶化变成黑色。
    潘小彪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眼前的人是死定了,就再也止不住内心的悲痛,趴在奚大龙身上鸣呜地哭了起来,哭了一阵子,慢慢站起来仔细撒眸一下周围,发现一只狼死挺挺躺在不远的墙根下,往前走了走,又发现一只死狼,雪地上印着乱糟糟的人脚印和狼爪印,这只狼的旁边有打折的半截木棍,捡起来一看,和奚大龙身边那半截正好是一根,折了的牧羊鞭也扔在雪地里。
    这一切使他明白了:奚大龙刚刚结束了一场和群狼的激烈搏斗。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打折了木棍和牧羊鞭,或许是他击败了群狼,或许是在奚大龙正无力抵御临近牺牲时,恰巧愣虎跑来冲散了群狼。圈舍门紧紧关闭的现实说明,连队的羊一只也没有受损失!
    啊,奚大龙!多么忠于职守的好知识青年啊,牺牲的时候,还在紧紧守卫着羊舍门……
    “来——人——哪——”潘小彪噔噔噔跑出障子大院,发疯似地狂喊起来:“奚大龙让狼咬死啦——”
    他发疯了一般狂喊着,像打架受了委屈吃了亏,要去报仇时那种劲头。
    撕人心肺的呼喊震荡着寒空,传出很远很远,凡是听到的人都心里发毛,头皮发奓。
    扛着镐从猪舍往宿舍返回走在最后的一伙知青听到呼喊跑来了,几名在宿舍门口听到呼喊声的知青回屋一说,知青们一伙又一伙地跑来了。
    人越来越多,张连长赶来了,肖副连长赶来了,丁向东等贫下中农和一些就业农工也赶来了。
    奚春娣刚扔下镐回到大宿舍,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知青们嘁嘁嘁喳喳互相传递的消息,趔趔趄趄、摇摇晃晃地跑来了。当她挤进围在羊舍门口的人群,借着人们晃照的一道道手电光,认准躺在雪地上的确实是自己的小叔——奚大龙时,一下子扑趴在他身上,双手捧着他的头,恸声大哭着,诉说着:“叔——小叔——呀——,你醒醒,你醒醒呀,你听见没有哇,你——怎么——不说——话呀——爸爸叫你照顾我我才来这儿的呀,谁管我呀,小叔!小叔——你醒醒呀——我也跟你去——”
    她悲痛极了,声音很快嘶哑了,她本来没有多少劲儿,可是现在,别人怎么拉也拉不动她了。
    她的心像被有尖利指甲的手抓挠着,如一支支利箭扎在了上面,是疼,又是苦。
    在场的人谁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劝说奚春娣。有的劝着劝着,自己也滴起眼泪来。
    雪花轻轻地飘落着,像在默默地给奚大龙致哀。
    “奚春娣,奚春娣!”肖副连长想劝说劝说,难过得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只能呼唤出她的名字,硬是把她抱开了,“奚春娣……别这样……”
    张连长吩咐几名知青,摘下一扇障子院门,把奚大龙的遗体抬进了木工房,在李晋做活的案板上铺上了奚大龙的行李和枕头,当了灵床。马广地、潘小彪和李阿三主动提出要守灵。奚春娣哭着挣着不肯离去,硬被肖副连长拽到了自己家里。
    奚大龙之死,给连队笼罩上了一层悲壮的气氛,没有歌声,没有嬉闹,宿舍里连大声说话的也没有了。男女恋友串宿舍也只是默默地来,默默地走,连食堂排队买饭也没有加楔的了。
    这一切都是伙伴们对奚大龙的敬重和哀悼!
    张连长起早安排肖副连长亲自守着电话给奚大龙的哥哥打长途,他则亲自乘车赶到场部,将和肖副连长起草的一份带“火急”字样的请示报告送到了值班室。报告要求场革委派人来调查总结奚大龙的英雄事迹,号召全场知青向他学习,并要求场部领导和广播站记者来参加追悼会。
    场部值班室下午便用电话明确给予答复:奚大龙为了保护国家财产不受损失,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就此来看,可算一个革命的好知识青年,但据场革委掌握的可靠情况,奚大龙平时是“只顾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的人,特别是经常和连队的落后知识青年李晋、马广地、郑风华等接触,影响不够好,尤其是该同志小资产阶级情调比较浓厚,没事总摆弄什么雪花图案、雪花照片,因此不宜树为英雄在全场学习,建议连队召开一个追悼会,尽快埋葬,以免影响其他知青和贫下中农过革命化春节的情绪。
    张连长放下电话一猜,便想起王大愣被李晋挑头哄得无地自容时,奚大龙曾跟着随帮唱影来着。所说“据场***掌握的可靠情况”,一定是王大愣向王肃和张晓红反映的。他知道,李晋、马广地,包括郑风华,在连队有一定的影响力,如对场***的指示照本宣科,尽管李晋不在,也会引发出乱子的。
    他正心烦意乱,后悔不该听肖副连长的建议,乱向场***打报告时,肖副连长找来说:长途打通了,奚大龙的哥哥回老家江苏农村过春节去了,很难联系了。于是,俩人商量,立即召开追悼会,抓紧发丧,事后再向奚大龙的哥哥详细介绍情况。
    奚大龙的葬地就设在扎根林里。
    除张连长点名的以外,不少知青和贫下中农都主动扛起尖镐、铁锹赶到扎根林,把墓穴挖得很深。追悼会结束,全连知青排成队举行向遗体告别仪式的时候,郑风华一带头,不少人都事先捧好一把雪,走到奚大龙遗体前,怀着沉痛的心情慢慢地撒在他身上,连肖副连长、丁向东也默默地撒上了一把,上海慰问团的穆民等同志闻讯后赶到三连,每人也撒上了一把。安葬的时候,按照奚春娣的意见,把奚大龙那册心爱的雪花图案册、照相机,包括年前拍摄完还没来得及冲洗出的胶卷,都葬进了墓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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