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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知青们呼喊着,忘记了疲劳。有的扛起镐;有的像端冲锋枪上阵一样朝连队跑去。她们都明白,只有跑,拼命地跑,不卸汗才好,要是像来时那样慢慢悠悠往回走,会更遭罪的。
    她们前前后后、仨仨俩俩跑到大宿舍门口,把镐一掷,像要争抢什么宝贝似的,抢着往屋里冲。
    奚春娣身上没有汗,只有她走在最后,只有她敢拐弯去上厕所。
    “阿妹姐,”奚春娣摸着自己的脸,对回到宿舍卸完汗又出来准备上厕所的竺阿妹说:“我怎么觉得脸有点儿发麻呢?”
    竺阿妹用手摁摁奚春娣摸着的地方责怪:“你怎么不戴口罩呀!”
    奚春娣支撑着身体,皱着眉头回答:“口罩湿透了,凉得很呀。”
    竺阿妹摁着摁着,明显地觉得肌肉有些僵硬,吃惊地脱口而出:“哟,不好,是不是冻啦?”
    “怎么能呢!”这时,白玉兰也走出来要去上厕所,上前轻轻抚摸了两下,“是啊,肌肉怎么发硬呢?”
    奚春娣一听,心跳突然加快,脸刷地变白了,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快!”竺阿妹吩咐白玉兰,“我把春娣背回宿舍,你快去打热水好给她擦洗……”
    白玉兰一跺脚:“昨晚水房就贴出告示,今天只供早晨一次温水,当杀猪房了!”
    “到家属家去要,快!”竺阿妹催着已把奚春娣背了起来。
    白玉兰慌慌张张地刚跑上大道,迎面碰上了下班往家走的丁向东:“丁、丁主席,你家有热水吧?”
    “要热水干什么?”丁向东见她神色紧张,有点奇怪。
    白玉兰恨不能十句话当一句话说:“奚春娣,她脸冻**。”
    “在哪儿?”
    “那不!”白玉兰指指正背着奚春娣往宿舍走的竺阿妹。
    “哎呀!”丁向东没命地蹿到门口,一把将奚春娣从竺阿妹的后背上拖下来,“净胡整乱整!”
    不由分说,他抱起奚春娣就走。
    “你——”竺阿妹急眼了,“你要干什么,她的脸冻了,正昏着……”
    “去去去!”丁向东急咧咧地使劲一搡肘子,把竺阿妹推了个趔趄,“你懂个什么?就知道吃饱不饿!”
    竺阿妹一阵恼怒:“你——”
    丁向东把奚春娣抱到门前一片洁净的雪地里,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铺在地上,让她往棉袄上一坐,歪躺在自己的臂弯里,急忙抓起一把雪,使劲在奚春娣冻僵了的脸皮上揉搓起来,雪搓化了,又抓起一把往上搓起来……
    “疼啊疼啊……”奚春娣昏迷中被搓得清醒了一些,挣扎着,哭喊着,丁向东使劲摁着她,任凭她怎么哭,怎么挣,根本不管,只是一个劲地搓着,那样子,那神气,谁要是上来阻止,他都能和他拼命!
    竺阿妹、白玉兰眼里含着眼泪,只好无奈地瞧着。这时,宿舍里又出来不少人,都围上来问长问短。
    丁向东搓了一把又一把,突然停下,用手指头摁摁冻处,自言自语地说:“好了。”用油渍麻花的杠服棉袄擦擦手,又检查了下耳朵、鼻子、小腿、腕子,抱起奚春娣就往宿舍里走。
    奚春娣呜呜地哭着,脸上不麻了,变得疼起来,像无数针尖在上面乱扎。
    奚春娣被放在炕上,脸上由针扎般疼,又变得痒疼了,趴在炕上呜呜地哭起来。
    “准保没事的。”丁向东用手摸摸奚春娣冻伤处劝她说,“我估摸,这阵子也就是痒疼点,我准保你脸上一点儿事没有。”接着对竺阿妹、白玉兰说:“你俩要是把她抬进屋来,用热水把她的脸一洗,这两个脸蛋子可就踢蹬了!”
    白玉兰:“能怎么样?”
    丁向东:“成冻疮,烂掉,要是弄不好,就得上医院手术植皮。”
    “晓得啦,晓得啦……”竺阿妹尴尬地笑笑,“贫下中农活络得很哩,不知该怎么感谢丁主席啦。”
    这时,奚春娣的小叔奚大龙“砰”地推开门,挟着一股凉风走进来。他急急火火地来到奚春娣的铺位前,不迭声地问:“春娣,春娣,怎么样啦,啊?怎么样……”
    他从羊号下班一进大宿舍门,就有人告诉他奚春娣脸冻坏的消息。
    奚春娣仍在哭。
    “她的脸冻了,”丁向东解释说,“已经没事了,放心吧!我们刚到这里来时,一数九,三天两头有冻脸冻耳朵的。我用雪给搓搓缓过来了。”
    “丁主席,谢谢你了!”奚大龙说,“去清林的女知青有个冻坏耳朵的。”
    “怎么搞的?”
    “她们正在门口给她用雪搓呢!”
    “噢——”丁向东拔腿朝外走去。
    奚大龙在照顾奚春娣,竺阿妹、白玉兰把丁向东送出门口,折回身来才发现田野正趴在自己铺位上呜呜大哭。几名知青正在劝慰,但她就是一个劲儿地埋着头哭,看样儿伤心极了。
    竺阿妹走过去:“怎么啦?”
    “刚才还好好的呢。”白玉兰瞧着田野,自言自语地说。
    方丽颖瞧瞧竺阿妹和白玉兰,朝旁边一名正拿着一张长方条纸片的知青呶了呶嘴。
    “电报?”竺阿妹扑过去一看,上面有着一行清晰的小字:“祖父病故,速归。”
    竺阿妹只觉头皮倏地一下,像从脑骨缝里挤进了一股电流,心里“格登”一下。宿舍里的知青几乎都知道田野的身世。她从小丧失双亲,跟着爷爷长大。爷爷很疼她,把后半生的心血几乎都倾注到了她的身上,去年秋天从北京赶来看望田野时给大家留下了很好很深的印象。他见不少知青常在门口蹲着或坐在砖头上洗衣服,就给宿舍做了不少简易的小板凳,还在门口挖两个大坑埋起柱子扯上绳,让知青们晾晒衣服……
    “田排长,快别哭了,”竺阿妹扒拉一下她的肩膀头,“快拿着电报去找张连长请假,明早就走!”
    白玉兰说:“张连长能给假?”
    围来的知青越来越多,有的失色感叹,有的上去劝说,有的在嘁嘁喳喳地议论着。
    “大家快去食堂吧,一会儿过点不开饭了,”田野一下子坐起来,擦擦眼泪说,“吃完饭咱们早点动手打扫室内卫生,明天好洗洗涮涮,干干净净地和贫下中农一起过第三个革命化春节。”
    竺阿妹吃惊地问:“你不回北京?”
    田野点点头,顺手拿起箱盖上的饭盒下地走出宿舍,朝食堂走去。
    大烟泡停了,昏暗的天空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雪花那样密,那样大,很快就把田野又覆盖上了层“棉絮”。
    飞雪迎春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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