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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大冷,人大干。http://m.baijiawenxue.com/chapter/1343553/
    早饭一过,知青们就以班或排各自为战,去刨粪、刨河泥、清山、制造颗粒肥去了。
    白玉兰打算整理整理东西,第二天上班,又一想,可也没什么整理的。瞧着空荡荡的宿舍,心里蓦然升起一种寂寞和孤独感。她一看手表,急忙拿起大拉毛围巾绕在头上,又拿起手套,边套着边往外走去。她要到男知青大宿舍找郑风华,陪他值班——看护小煤矿工地。
    昨天晚上分手时郑风华说过,因为接站,潘小彪打的替班。在小煤矿工地守护值班是一天一宿,早饭后就去接班,替换潘小彪,并劝她好好休息一天。
    梁师傅走后,郑风华和潘小彪一直干这差使,工地上有许多木料、工具、水泥、轻轨等等。这里正常开工时,夜间常有别的连队和附近乡村的人来偷东西。
    她推开宿舍大门,一股强劲的东北风猛烈地袭来,脑门儿像被无数针尖扎刺着一样。她急忙一低头朝男宿舍走去。
    大烟泡儿像北大荒严冬的宠儿任性地卷着雪花,到处横冲直撞,不可一世。呼号、嘶鸣、撞击,肆虐着连队,然而,却怎么也征服不了这新老北大荒人。
    多么别致而有风采的图画呀:一辆辆狗爬犁在主人的驱赶下,在大道上交错往来地行驶着,有的载着包裹严实的幼儿入托,有的从酒坊往家拉新出锅的酒糟做饲料,有的从小粮店领回了全家一个月的面粉……那红缨鞭在凛冽的寒风中飘甩,狗爬犁溅得雪烟纷飞,爬犁腿上的铁筋在道上划出道道雪痕,像那在白茫茫水面上的飞船急甩下的条条水线。赶爬犁的不管是少年还是老人,统统都白眉毛、白帽遮、白帽耳,像白胡子老人。
    白玉兰走着,撒眸着,看他们那样威武,挺起胸,也自然显示出一股能征服抵御这严寒的英气。
    “郑——风——华——”白玉兰穿过大道,刚踏上去男宿舍大门的房前**,就发现郑风华戴着皮帽、手套、口罩全副武装地从宿舍出来,正拐过山墙,朝平顶山方向的小煤矿走去,便脸一斜,半逆着寒风大喊了一声。
    郑风华隐隐约约听到了喊声,转过脸一看是白玉兰,便迎回来:“玉兰,你有事?”
    “我一个人在宿舍里呆着没意思,不如陪着你去上班。”
    “好啊,”郑风华表示欢迎,“吃饭了吗?”
    “嗯哪。”
    “那就走吧!”郑风华高兴地说,“我寻思你坐车很累,休息休息,呆不住正好和我做伴,看看梁师傅和我们辛勤劳动的成果。”
    风呼呼地刮着,白玉兰似乎也习惯了。她和郑风华肩擦肩,穿过小学校操场边上一条毛毛雪道,跨上去场部的沙石公路,朝平顶山走去。
    这雪路下面,那条通往平顶山的毛毛道,早被一场又一场的大雪盖得严严实实。这条雪路一坑一洼是郑风华和潘小彪的鞋壳印连接成的,左边或右边的雪地上印着一趟趟曲曲弯弯、忽里忽外的蹄印儿,那是日日夜夜陪伴郑风华和潘小彪看护小煤矿的长毛狗——愣虎踏出来的。
    郑风华在前,一步一步地踏踩着鞋壳印,白玉兰紧紧尾随在后边。鞋壳印深,步距大,她抬头想看看前面还有多远,腿一扭劲儿,身子一晃,拔出左脚要去踏前一个鞋壳时,趴到了雪地上。郑风华听到“妈——呀——”一声,急忙回身把她扶起来,摘掉手套扫荡着她身上的雪说:“你不习惯,来,我扶着你走!”
    “不不不!”
    郑风华一转身到了她身右侧,挎住她一只胳膊说:“我和小彪刚开始时也常跌跟斗,走两回顺过劲来就好了。”
    白玉兰笑笑,看着郑风华深一脚浅一脚地趟在雪里扶着自己走,心里觉得热乎乎的,好像落叶归根一样,再不像在家时如在空中飘摇着的一枚落叶那样。
    “风华,你真好!”白玉兰突然想起在家时做过的几个梦,脸上飞起了羞赧的红晕,不眨眼地瞧着郑风华说。
    郑风华转过脸,对她寒风中少有的表情一怔,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其实也不知说什么好。
    白玉兰已经不踩脚壳了,几乎和郑风华一样,也是在趟着雪随着郑风华的步子走着。连队的生活变成了新鲜的,这路,这满眼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成了新鲜的。
    “玉兰,你看——”郑风华突然指着菜地和一片草甸子相连接的地方说。
    “什么?”她看去时,发现雪地上正一蹦一蹦地跳跃着一只小山兔儿,它的上空正盘旋着一只忽高忽低、忽而静翅、忽而斜翔的老鹰。她不禁为弱小的生命捏了一把汗,“快吓跑老鹰!”接着便拖起嗓音喊:“噢——”
    那老鹰像根本没听见一样,跟踪着山兔儿蹦跑的方向轻轻地扑闪着翅膀,爪子曲蜷着,眼睛直盯着下方,随着山兔儿的蹦跳在不断改变着飞行方向和速度。距离在渐渐缩短着,缩短着,当大约只剩下几十米的时候,老鹰突然就像降落的飞机,一个俯冲急旋而下,在山兔儿蹦起一个高儿刚跳落时,它倏地伸出那曲蜷的黑爪猛扑下去,抓住山兔儿,然后,忽地一振翅膀,在山兔惨叫声中腾地飞上了天空。
    “这家伙真野蛮!”白玉兰停住脚步,叹了一声。
    “砰砰砰!”这时,突然从雪地上传出了清脆的枪声。接着,就发现雪坑里站出一个人来。
    那老鹰中了弹,猛振几下翅膀,但已无力支撑。不仅山兔儿从鹰爪里掉出,老鹰也似断了线的风筝,在苟延残喘中斜斜歪歪地跌落了下来。
    “好哇!打得好啊!”白玉兰禁不住拍了下巴掌,“哟,是丁向东!”
    “是,”郑风华瞧瞧,“听说他一上夜班,白天就进山打猎,夜间上班还在猪舍打死过好几只狼……”
    “砰砰砰……”这时,丁向东又冲着掉落在地的山兔儿开了枪,没有打中。山兔儿嗖嗖地逃窜了。
    丁向东背起猎枪,捡老鹰去了。
    “玉兰,我记不得在什么书上,也记不得是哪位名人说过了,”郑风华瞧着丁向东捡起老鹰说,“以卑劣手段得到的东西,必定带来恶的报应。”
    白玉兰笑笑:“是莎士比亚。”
    “噢——”郑风华躲过一阵烟泡,瞧瞧白玉兰,“还是你记性好!”
    白玉兰瞧瞧郑风华,使劲挽了挽他的胳膊,笑了。
    前面不远是小煤矿了。那间砖瓦房最把头一间的烟囱里,正呼呼地冒着青灰色的烟,那烟柱刚喷出烟囱口,便立刻被狂虐的东北风撕得粉碎了。
    “玉兰,”郑风华沿着毛毛雪道拐过山墙,指指另一面山墙的第一个门,回头说,“那就是我和潘小彪轮流值班的更房。”
    白玉兰走过来,抬头时,一条长毛黑狗呼地从那屋里蹿出,一纵身,两个腾空跳蹦到了郑风华跟前,摇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亲昵地舔了几下他的衣角,就随着他往更房走,时而回头愣愣地瞧瞧白玉兰。
    “愣虎,愣虎,”郑风华哈腰唤两声黑狗,拽拽白玉兰的衣角,“她叫白——玉——兰——”
    “乱弹琴!”白玉兰微笑着嗔怪,“它懂什么!”
    说来奇怪,愣虎倒像懂人语似的猛一调头,拦在她前面,舔起她搭在胸前的大拉毛穗头来。
    “怎么样?”郑风华笑笑,“这愣虎特别聪明,潘小彪训练得带劲儿极了,要是你不是跟我来,那就不得了。它嗅了你的拉毛围巾,再来时一定围着它,保证不咬一声,我在它面前,多招呼你几次名字,常了就能知道是说你……”
    潘小彪听着说话声,把手里最后一块松木柈子塞进铁炉,用炉钩子挑起地上的炉盖盖好,“砰”地推开门,挤眉弄眼地喊:“嫂——子——,昨天早晨,我郑大哥接到你的电报,简直是骑毛驴吃豆包——乐颠了馅啦!”
    “小彪,”白玉兰脑袋一歪斜瞪着眼,做出要伸手的样儿,“叫你贫嘴——”
    “这可不是贫嘴,”潘小彪顽皮里掺杂着正经,“嫂子,你差不离一年不在,可把我郑大哥想坏啦!”接着一侧脸问郑风华,“郑大哥,你说是不是吧?”
    郑风华难为情地站在门口嘿嘿笑着。
    白玉兰凑到跟前,伸出胳膊时,潘小彪“呼”地拉门,闪出一条大缝,身子在里,脑袋在门缝挤挤眼说:“哎呀,这话可是半点儿都不贫嘴,我郑大哥没少和我叨咕你,给你的那一封封信,都是在这里写的!”他见白玉兰缩回手,手一推,把门缝闪大:“嫂子,快,请进吧!”
    “再叫你嫂子!”白玉兰进屋不顾跺跺脚上的雪,又举起手来揍去。
    “好好好,不叫不叫……”他拱手作个揖,顺手捡起笤帚递过去:“快打扫打扫脚上的雪……”
    在白玉兰的记忆里,潘小彪刚来农场时,常见他歪戴帽子斜楞眼,叼着烟卷敞着怀,是“冒牌知青”中的劣等货,如今从举止穿戴上,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知青们的言语、情操同化了他,北大荒的生活塑造了他。
    “嫂……不,白大姐,”潘小彪挑逗兴味未散,瞧着里头打扫脚上雪的白玉兰,挺着腰板儿,脸一板说,“这回不贫嘴了,说点儿正经的,你眼瞧过年了来个啥?!姓郑的根本就不想你……”
    “你——”白玉兰哭笑不得,举起笤帚就要去打。潘小彪被逼退到墙旮旯时,朝愣虎一使眼色,愣虎呼地蹿上来夹到了他俩中间,白玉兰吓得“妈呀”一声,忙倒退了两步。潘小彪算是解了围,接着指指门口的一个小板凳,又朝白玉兰打个手势,愣虎乖乖地叼起小板凳,放到白玉兰面前,仰起脸瞧瞧白玉兰,舔起她的大拉毛穗头来。
    “愣虎愣虎,”随着潘小彪两声呼唤,愣虎瞧着白玉兰摇摇尾巴,猛一调头蹿了过去。
    白玉兰发现,这条长毛黑狗确实机灵聪明,非常惹人喜欢,浑身的毛油黑锃亮,脑袋被长毛包裹着,四条腿粗壮,威威势势,像只愣头愣脑的小狮子。
    “小彪,”白玉兰赞叹,“这条狗真好!”
    “好吧?”潘小彪骄傲地说,“训练它呀,我费的劲儿,可是大鼻子他爹——老鼻子啦……”
    这话不假。那是去年开春时,连队分配潘小彪给夜间耙地的拖拉机手送夜班饭,回来时遇上两只狼,幸亏他粗野胆大,抡起扁担好一顿拼搏,才把狼击败赶跑。一下子想起刚来农场那年,和丁悦纯到土窑子偷大鹅,让猎户追赶时那凶猛的猎狗,要不是当时巧搭汽车,说不定让狗把大腿撕个稀巴烂呢。他下决心要养条狗,几次到土窑子去要狗崽儿都不成,后来,用自己的手表换了一条狗崽儿。头几天弄回来时怕跑了,搂在被窝里睡,结果,狗动不动就乱扒搔一气,搅得睡不好,只好弄点草让它睡在自己铺位的炕墙根下,谁知它一宿又屙又尿,遭到大伙儿的反对,才想了个招儿,晚上寄养在薛文芹家,每天晚上送,早晨领,无论是出门还是闲逛,走哪儿带到哪儿。特别是今年入冬后,连里分配他和郑风华看护小煤矿工地,成了得力助手。起初,潘小彪来它跟着来,潘小彪走它跟着走,经过一顿训练,现在能够陪郑风华值班了。
    “风华,愣虎我刚喂完,就是兔子套还没来得及遛,”潘小彪交代说,“那我就走了,晚上我来接班。”
    郑风华忙说:“小彪,不用了,我去县里接白玉兰,你自己已经值了一天一宿,够辛苦了,今天早上我又来得晚,晚上我就在这儿,你好好休息一宿吧,明天吃完早饭再来接我。”
    “你休息休息吧,”白玉兰坐在小板凳上接过话,“晚上我陪着……不……”她话一出口,才觉得这个话茬接得鲁莽了,脸上飞起了一片红霞。
    “对!晚上你陪着,”潘小彪诡秘地眨眨眼,做个鬼脸,“陪——好——哇——”边说着摸一把愣虎的脖颈毛,推开门就走。
    “你……这个死小彪!”白玉兰红着脸撵到门口,抓起一把雪,朝小彪扔去,“叫你贫嘴!”
    那雪刚一出手,就像散花一样被东北风刮散了。
    潘小彪捏捏鼻子挤挤眼,扭头跑了。
    白玉兰反转
    回身进屋关上门,见郑风华正往铁炉子里加木柈子,巡视屋内四围,才发现靠最里边的墙角有张床,一看便知是从连队小招待所搬来的一套行李。床旁边摆放着一张破旧的学生课桌,像是折了腿又重新修钉的。这肯定是从小学校弄来的,上面放着油盐酱醋瓶,桌底下有外皮几乎全是烟黑的小闷罐,看来这里还可以做简单的饭。
    “玉兰,走——”郑风华扔掉炉钩子,从门口墙上摘下皮帽子和手闷子,“咱们遛兔套去。”
    遛兔套儿?又是新鲜事,她点点头,武装好,随着郑风华出了屋。
    白玉兰往这里来时,光顾躲赶来的愣虎和应付潘小彪顽皮的挑逗了,这时她才发现:这个铺开摊子的小煤矿,不亚于家乡矿区一个正规的大井口,深深的斜井口延伸下去看不见底儿,绞车从这里提升出来的煤矸石和泥土已堆成高高的小山,成堆的轻轨、矿车、坑木、水泵、电缆、小发电机、绞车绳等物品闲散在旁边。难怪连队要安排人日夜看护打更。
    “哟,好气魄!”白玉兰跨一步和郑风华并肩走,“你猜,我在家怎么想,以为就是打个独眼龙井口,镐刨锹撮,安个辘辘把往上摇呢。”
    “你说哪儿去了,”郑风华用手指指一个山边儿和山坳说,“按着梁师傅的设想,将来还可以建两个采区,每个都和这差不多,年设计能力五万吨……”
    大概是自己的建议即将变成现实财富的缘故,郑风华讲得兴致勃勃,白玉兰也听得兴味很浓。说着、唠着,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到了林边。
    从这儿往林里有三条毛毛雪道,是郑风华和潘小彪下兔套儿的三条路线,郑风华抹擦一下愣虎的脑袋,用手指指靠左边一条,“啾啾”两声,愣虎摇摇尾巴,像出弦的飞箭一样,嗖地跃进了树林。
    “兔套儿在哪儿?”白玉兰问。
    “我领你看!”郑风华牵起白玉兰的手,踏着毛毛雪路,往里走十多米,在一棵柞树旁哈下腰,“你看。”
    白玉兰也随着蹲下。郑风华指着系在树底部的一条有拳头大小环形活扣的细软铁丝子说:“这就是。”
    “兔子这么傻,就往你这里钻?”
    “都说兔子尖,可就上当呢,”郑风华瞧瞧白玉兰,指着环形套拦住的一条蹄印小路说:“这里是阳坡,是山兔儿冬天常走的路,到林外,在树旁的草蒿上打食儿吃……”他说着,从蹄印小路入手,攥成拳头往里慢慢伸着说:“这铁丝和雪差不多一个颜色,兔子走着走着,脑袋只要一伸进去,这兔套儿活扣就立刻被撑紧勒套住它的脖子了……”他说着手往里一伸,兔套儿一下子缩紧套住了他的手脖子。
    “有意思,”白玉兰急忙给他松扣,待恢复原样,让郑风华把手抽出环套,问:“这么大山,兔子就走这一条路?”
    郑风华笑笑:“老百姓有句老俗话不是说,免子满山蹦,到晚回老窝吗!特别是冬天,兔子一出窝,总是走那几条沿着树根走出的路。”
    “哟,你还挺明白,讲得头头是道儿,倒像个套兔儿专家了。”
    “都是丁主席教给我们的。”
    “这些土里土气的玩意儿,这个丁向东还真有两下子,”白玉兰说着,突然转了话题:“风华,你说,我昨天一见到他就像见到仇敌似的,想想,这也不对,他不过是***的舅呗,***作损,和他有什么相干,我也真是的,有点儿过了。”
    郑风华挽着白玉兰的胳膊站起来:“我觉得,肖副连长说的很客观,丁向东这个人心眼儿很实,很厚道,还善良,就是咱们刚来农场时王大愣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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