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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愫独自一人带着六岁的江客和阿荇来到矗立在深山之中一个古老的村庄：药白村。

药白村地处并不算荒凉，四周山水环绕，如果用无人机看，便是一座犹如仙境般的世外桃源。

只不过，外人不知道的是，在隔山的小岛上，正大片大片生长着象谷花。

村民们十分热情，见一个美貌的年轻女人带着两个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出现在村口，显得十分振奋。

很多男人见了她们母女三人眼睛大放精光，这令当时的江客十分不爽。

阿荇则是拉着江客的手，鄙夷地瞧着将她们围成一圈的村民，低声和她讥讽：“长得真难看，一看就碰过那东西，改天我们去找找。”

江客蹙眉，没应她的话。

陈愫与村长搭话，村长的视线总往陈愫丰盈的前身瞄，粗糙的大手摩拳擦掌，卑陋龌龊的动机显然易见。

“妈！！”

江客看不下去，冷冷出声，打断陈愫与村长的交谈。

女孩的声音不大不小，简而短的一个字却掷地有力，这使得周围人停下议论声，纷纷向江客投去凝聚的目光。

一名男人不满，做训斥状：“你这孩子，年纪不大，怎么和你妈态度这么横呢？”

阿荇这时回头瞪他：“怎么说话是阿苋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男人悻悻然，这两孩子年纪不大点，怎么气势这么足？她们这一行三人从哪里来？

村民们又开始新一轮的议论。

陈愫与江客视线交汇少许，没再与村长继续交谈，回身居高临下俯视已经长到她胸口处的江客和阿荇，沉声道：“怎么？想说什么？”

江客啮咬着唇瓣，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盯陈愫那张素面朝天依旧美丽逼人的脸，冷冷发问：“为什么偏要来这里？这里的空气太难闻了。被人当猴子看很舒服是不是？”

陈愫眉心一蹙，扬手就要去扯江客的耳朵。

阿荇眼疾手快，急忙拦下：“妈妈，你别这么对阿苋，她只是不喜欢和陌生人相处罢了。”

周围的村民还在围观，像在看一场闹剧一样看着眼前对峙的母女三人。

陈愫冷哼，垂下手，揉揉腕心：“回头再收拾你。”

说着，她便拉起阿荇的手，大步往村里的某处居所走去，留下江客一人伫立在原地，很久很久，一动不动。

夜里，村长给陈愫母女三人送来饭菜，并与陈愫安顿几句，期间村长想对陈愫动手动脚，结果被江客和阿荇的威胁给吓了回去。

毕竟是外村人，一旦贸然把事情闹大，村长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村长走后，陈愫看着不动筷子的江客，冷笑：“怎么？想给你妈立个牌坊？”

江客撩起眼皮：“你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别和我讲为了我和阿荇你牺牲自己这样的话，我听腻了。”

陈愫兀自吃着鱼盘中摆好的红烧鲤鱼，笑容森冷：“阿苋，你说你长得那么像你父亲，怎么内里就是和灰鹰一模一样的人呢？”

说着，她往阿荇的碗里拨了一只鸡腿：“如果你能像阿荇这样，体谅妈妈的苦衷，不该问的不要问，我也不会总是那么对你。”

阿荇筷子一颤，小心翼翼地看向身边的江客。

她妈妈在指什么，她了然于心。

她和阿苋一起在那个肮脏的深渊里长大，目睹过太多触犯人性底线的事，起初对她来讲，那些事令人是惊恐的，令人害怕的。直到后来，逐渐地，她也发现，凌驾他人之上，将他人踩在脚下肆意凌辱会让自己十分欣喜，这种对恶的感知能力能够让她沉醉其中，心神俱陷。

但不知道为什么，阿苋却总是一副恬不为意的模样，似乎天塌下来都与她无关。她对一切视若无睹，冷漠待之，训练场上，对任何人，哪怕是陈愫灰鹰以及自己这些亲人，都从不手软。

人人都讲她是个怪胎。

而这一切，同时使得陈愫对阿苋的特别之处尤为在意，开始日复一日换着法儿地折磨她，每每从陈愫的房里回来，阿苋总会被打得遍体鳞伤。而阿苋自己，也从不表现出反抗。

她知道陈愫在泄愤，因为阿苋与灰鹰有着同样的脾性。

江客僵硬着脸，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不符合年龄的冷嘲：“陈愫，和我这种人说体谅，你又把我当成了谁？我父亲？”

陈愫听言，‘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情绪登时有些失控：“少给我摆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年纪不大，心思倒是重不少。我追求活着，有错吗？你有什么资格提你父亲？”

“妈妈……”一旁的阿荇见状，连忙挪过来，与陈愫坐到一起，按住她的手腕，安抚说，“阿苋只是不希望你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你别总和她一般见识，她就这个脾气。”

陈愫低眸瞪她：“她一个天生情感无能的人，还懂得心疼别人了？阿荇，你也和妈妈过不去？”

阿荇张了张嘴，被陈愫凛厉的眼神吓得顿时噤若寒蝉，不再敢言声。

江客咬咬牙，捡起放在碗侧的筷子，开始刨米饭：“事已至此，你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但别想着拖我和阿荇下水。”

阿荇眼神一亮，又从陈愫身边挪回来。

陈愫气急，一盘子菜抄起，照着江客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江客杵在原位，愣生生没躲。菜汤顺着她乌黑的发顶向下泄了一脖子肉汁，上半身狼藉一片，幸而头顶只是起了大包，并没有出血。

阿荇一惊，赶忙去取搁置在梳妆台上的卫生纸，跑过来帮江客擦拭，边说边规劝：“你就不能别总和妈妈对着干吗？妈妈也很不容易的。”

江客没吱声，两眼直勾勾盯着陈愫那张怒不可遏狰狞扭曲的面孔，随后拉下阿荇的手，将她推回原座：“吃你的饭吧，不泄了这口气，今天晚上她会没完没了的，管好你自己，不用理我。”

后来的日子里，由于陈愫经常深更半夜出去，凌晨才回来，江客时常与陈愫发生激烈的矛盾，严重的时候，陈愫会拿某些男人的特殊嗜好做威胁。

那些男人里，有个别对小孩子产生特殊兴趣的，眼光总会在江客与阿荇身上飘来飘去。

江客与阿荇两人无能为力，只得对没发生在眼前的一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来到药白村很久，这些村民白日里在勤于耕种，看上去与正常的山民没什么两样。

但江客与阿荇发现，这里明明有四十户人家，老老少少都不少，村里却很少有孩子的出现，即使出现过，也大都会在凌晨战战兢兢地离开，不知去向什么地方。

江客注意到村口东侧的一处很陈旧的哥特式建筑，离村内很远，远远望去，只能看到有灯影和建筑物的表层出现，听不到任何人声。

看建筑顶上的十字架，应该是所教堂。

好奇之余，江客便准备单独行动，去看看。

阿荇不愿意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就缠着江客与她一起去了那座哥特式建筑。

然而就在这个深夜，江客与阿荇看到了前所未见残忍的一幕幕。

偌大的教堂内，目测将近有二十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最大的年纪也就十四五岁，男男女女，被一群村民们横七竖八绑在教堂的各处角落，不着寸缕，被迫行使种种不堪入目的污秽之事。

十字架前的石台与桌椅摆放着或多或少的针管，有液体不断通过针管送入孩子们和自己体内，导致孩子与大人近乎同时陷入癫狂的状态。

有清醒的孩子承受不住过度的凌虐，想要反抗，动辄就被打得遍体鳞伤，动弹不得。

嚎叫声传出教堂，与附近凄厉的鸟叫声交错相织，隔着重重山峦，辨不清楚真正的人声。

教堂穹顶与周围类似于《最后的审判》的壁画与眼前的情形莫名形成一副诡异非常的场面。

地狱与天堂咫尺相近，罪恶仍在不断延续……

久而久之，这些癫狂的村民似乎累了，一个个瘫倒在地面上，有的抽搐不止，有的神情享受。

阿荇惊得险些尖叫出声，两条腿止不住地打颤。

以往，她们在月河山时，住得隐秘，加上灰鹰又是个有极度身体洁癖的人，所以，虽然她经常看到一些男女欢好之象，但从未亲眼见过这样残忍变态到令人发指的画面。

江客捂住阿荇的口鼻，静静观察眼前的一切，从不搅动声色的脸上，此刻隐有一丝难得的憎恶闪过，但也只是一瞬，便销声匿迹。

阿荇讶异江客的变化，戳戳她的腰，拿开她的手，打手势道：“阿苋，我们走吧。”

江客却是摇头，两条浓密的眉毛蹙得十分紧，透过门缝，视线在宽阔的教堂内不住地逡巡，似乎在寻找什么遗漏的蛛丝马迹。

果然，没等过多大一会儿，教堂的角落就出现三名躲藏在角落里衣不蔽体的孩子，看上去也有十多岁了。

他们什么时候藏起来的尚未可知，江客瞪大双眼，看着三名孩子趁地上的村民没有力气，连忙上前解开绑着其他幼小孩子的绳索，将他们带离了大厅。

江客敛低眼睑，脚步一动，巡视一眼教堂建筑的外围设计，试图寻找其他办法观察这些孩子之后的动向。

就在这时，身后几声沉重的脚步声骤然响起，江客与阿荇倏地回头，恰巧撞上陈愫那双幽黑到深不见底的双眸。她手中持着一条带血的鞭子，凛厉逼人的气势霎时令阿荇胆颤心寒。

江客将阿荇拉到身后，小小的身体与陈愫僵持对峙，唇线抿得紧紧的。

陈愫推开教堂大门的一侧，修长的身影在倒地的村民眼前晃了几晃，对面没传过来任何动静，似乎默认了陈愫的存在。

江客睇一眼身后格挡住自己与阿荇身影的门板，轻轻吁了口气。

陈愫回过头，揪着江客的衣领来到教堂后方的阴暗处，恨声道：“稀奇，倒是学会保护你姐姐了。”

“……你每天夜里除了睡男人，就是帮着这些恶心的东西做那种事吗？”

江客扬着小脸凝望陈愫。

刚刚过来时，陈愫在她脸上狠狠抽了一鞭子，这会儿红痕与血痕留在她半边侧脸，肿了起来，分不清那血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陈愫双手环胸，攥紧鞭子的柄手，摩挲着：“现在想想，灰鹰确实将你们姐妹两个保护得不错，没让你们见识过这等情形，太失策了。”

江客不想辩驳，阿荇的确没见过，但她还是见过的，灰鹰只是不愿意让这类事发生在自己眼前，并不代表暗中没有人发生。她屡屡想方设法逃离月河山，期间所见所闻，不比这样的情形好到哪里去。

她一贯不怎么有波动的情绪，每次在看到类似的情形时，都恨不得上去将男人们一个个撕得粉碎。如果不是当时有灰鹰撑腰，多数人对她还是敬怕的多，只怕连她都不能幸免于难。

极致的愤怒在心底斡旋无数次，好在此类场景见得并不多，她依然能很好地控制自己。

阿荇拉低衣袖，一丝不苟地帮江客擦拭着脸上的血痕，声音带着低低的哭腔：“妈妈，我们是为了找你，所以才在晚上出来的，你别生气了。”

陈愫咬牙切齿，语气拉长：“阿荇，你也不听妈妈的话了，嗯？”

阿荇一缩脖子，立刻藏在江客身后，不敢再吱声。

“……你不用威胁她。”江客回眸睇一眼身后的阿荇，冷讽道，“陈愫，你从来都是拿阿荇当掌中宝看待，你不会动她，我知道。所以，你犯不着非得表现出一副对我们姐妹两个一视同仁的态度，你在挣扎什么？不觉得可笑吗？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自己遭过一遍的罪，还要拉别人下水才能得到心理平衡？”

“……好，很好。”

陈愫点点头，逐而幅度加深，接着，她放声大笑，声音悦耳动听，惊扰了几处栖息的乌鸦。

江客竖耳警惕，眼尾的余光密切注意周围的动向，身后的阿荇也同样如此。

自顾自笑了有一会儿，陈愫忽然丢掉手中的长鞭，躬身握住江客的肩，一双黑瞳在残月的映照下竟让人凭空生出一种‘鬼火幢幢’的恐惧感：“阿苋啊阿苋，你这是自寻死路。从明天起，你就一个人住在这所教堂里，和那群孩子一起，我看你能不能熬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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