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客长叹一声，沉闷的嗓音缓缓撞击他的胸膛，叙述的语气淡薄平静，好似与自己无关：“训练营，那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当年……”

南邶听着她絮絮绵长的讲述，眉宇的折纹逐渐拧成一道极深的沟壑。青筋几根绷起，裹挟着积重的郁气。

他健硕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衫，江客几乎能感受到他暴忿如雷的心跳，以及强忍克制的戾气。

末了，江客撩起眼帘，眸色轻柔地注视他：“南邶，江唯说，你十七岁当兵之前，第一次冲入江家后院，是因为看到我一身是伤地从外面回来。”

南邶滑了滑喉间，那里干涸地几欲要冒火。他俯下身，歪身一躺，索性让江客趴在自己身上，轻轻吻着她的发顶：“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在江家这些年的遭遇，以往我都是看到江文南的车亲自接送你回家，从没起过疑心。只有那一次，江客，那次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后来跟过几次江文南，但还是没发现任何异常。”

“江文南警惕心那么高，怎么可能被你发现？”江客蜷曲着手指，在他心口处画圈，语气恹恹，透着依赖，“你还记得那一次我回家的时间吗？江唯说，你每次都会在江家门口站很久，一直到我进门你才离开。”

南邶担心她掉下去，勾紧她的腰，将人往上提了提：“那次你回家，比往常早了一个多小时。”

“嗯～”江客似是从鼻息间轻轻笑了声，旋即音色骤转讥讽，“那天，我去过一次警局。”

南邶低眸：“……你是去揭发训练营了？”

“……是。”江客颔首，干脆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其实，在那之前，我就一直在写匿名信向警局举报，可是，警方从没当回事。直到那天我实在忍受不了，亲自跑去警局。但结果……居然没人相信我，尤其我还是一个曾经灭了全村的纵火杀人犯，可信度更低。”

南邶呼吸沉滞，抬起一只手在她颈间按揉穿梭，细腻的动作似是在安抚：“那后来呢？”

“后来……”江客阖上眼睑，仰头枕入他颈窝，“后来训练营就找了双倍的人手来收拾我，这是大多受害者都要经历的。比较幸运的是，我赢了。”

顿了下，她笑笑：“其实我在训练营大多时候都会受伤，你每次看到我安然无恙地回到江家，不过是因为江文南会提前接我去他的私人医院做治疗。这么做，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也担心江唯小小年纪察觉出什么端倪。”

南邶眉心蹙得越发紧：“所以，那一次，他笃定你会输，故意没去接你，由着你自生自灭？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江家？哪怕……找我都可以。”

江客撑开睫羽，眯眸注视他英俊的侧脸：“我逃累了，南邶。我那时浑浑噩噩地混日子，根本不相信任何人。江文南没接我，其实与我报警无关，他也是很晚才到的江家。而且，以我当时的能力，他已经动不了我了。”

南邶心尖颤抖地发疼，呼吸深了又深，双臂拢紧：“警方内部一定有问题，否则不会平白无故无视公民的举报。我查阅过当年药白村的纵火案，你只是做为犯罪嫌疑人被写入了卷宗，那起案件沉寂多年，早就成了冷案。很难想象海拓市这么远的地方会有人清楚其中细节。”

“……的确。”江客耸耸眉梢，复而爬起身，俯看南邶，“南珵说，一年前警方才开始调查训练营一事，是突然露出了什么端倪吗？”

南邶‘嗯’了声，平视她漆黑的眸子：“是军方调查的一批毒贩，突然涌入海拓市，恰好藏身一家地下训练营。但之后警方所有的调查都停滞不前，那家场地也只是受到普通的违规营业处罚，并没有出现其他犯罪证据。不过好在大家都没放弃。”

江客算是了解个大概，两手探入男人脑后，鬼神神差挠挠他的短发，又趴下：“那我之前提到训练营时，你为什么不找我了解？还有你周围的人，对待训练营的态度就像那只是个普通的训练场地。”

王玫倒是好说，她一向只对娱乐新闻感兴趣，即便看到她的伤，也顶多以为是江文南在虐待她而已。

至于其他人，以她的了解，他们对犯罪新闻类都有关注，即使知情人秉承原则不多透露，多半也会联想到没那么简单。

南邶轻抚江客的后背，时重时轻，有条不紊地用着力道：“之前我来问你，你会和我这么坦然？别忘了你最开始是怎么防备我的。而且……”

他手指停了下，转而探入她衣内，摩挲她背间深浅不一的斑驳伤痕：“第一次看到这些伤时，我和我妈就知道，对你来讲，那些都是噩梦。一个药白镇姑且久远，再添一个训练营，你那时不信任任何人，我不想把你逼得离我越来越远。”

江客吸气，几乎沦陷在这滚烫的温柔当中：“所以，你是在等我慢慢向你敞开心扉？就像之前提起药白镇时一样？”

话问的简单，其实她明白，不止这些。

昨天在审讯室时，那男人特意在警方面前提到训练营与她的关联，加上今天一事，南邶已经等不及了，既为帮她洗脱警方怀疑，也为训练营一案，必须掌握她手中所有的线索。

“是。”南邶粲然一笑，长指驱直往下，又去流连她深陷的腰窝，眸底的墨潭沉醉地像要吸附她的灵魂，“江客，如果可以，我倒很想学学别人，折断你的羽翼，将你困在身边。这样你就不会再受伤。”

江客被他摁得两腿绷紧，本能地想要挪身，下一瞬，倏然记起他之前在办公室中作恶的行径，便直挺挺地老实不动了。

她抬眼瞪他：“别说不着调的话，既然懂我，就该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也不希望我还像过去一样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吧？”

南邶喟然，薄唇勾起一抹自嘲：“是我能力不够，只能与你并肩同行。”

江客轻嗤，仰头去咬他紧实的侧颈，软语呢喃在他耳边吹气：“我不需要你把我罩在什么安全的羽翼之下，南邶，虽然我不喜欢灰鹰这个组织，但起初灰鹰建立的本意就是‘为自由而生’，你是我的自由归属，无论我飞多远，都会指引我回家的路。”

“……江客，”南邶怔忡了几秒，而后心脏就被欣喜若狂的情绪塞得满满当当，“再说一遍，我是你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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