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客依旧没应声，一手半握抵着腮，一手在膝盖上轻轻敲度，潋滟的眸子里辨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你不知道，他很早以前就有个习惯，从你来到江家后，他每天上学前和放学后都会在我们家门口伫立很久。起初我以为他是在偷偷关注我，开心了很长时间。”江唯兀自讲述着，心底的悲苦难以自抑，“直到后来，有一次你拖着一身的重伤从训练营蹒跚回到家，他突然就冒冒失失闯入了江家后院。好几个保镖拦都拦不住。”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关注的人是你。我不甘心，总认为时间能改变这一切，不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吗？我也试着做了。只是，越长大我越明白，许多事情终究不过徒劳。”

“你知道吗？江客。”江唯这时转眸看她，眼底的墨色氤氲泛红，“原姨以前告诉我，南邶从小心里就有一个人，知道这些后，我甚至自欺欺人地以为，就算你得到了他的关注，也不会抵得过他心底的那个人。只可惜，我还是错了，看到他为你所做的牺牲，我才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简直就像一个无处安放的笑话……”

话音堪堪落尾，江唯唇线紧抿，忍不住抬手遮盖眼睑，好半天，才从喉咙间喟叹哽咽了一声。

江客紧拧眉宇，原本好整以暇的面色此时已经寒霜凛凛。

那次独自回江家，是她在训练营受伤最严重的一次。

“何必呢？”片晌之后，江客开了腔，语气浅淡，裹挟着冷漠，“你和我说这些，是要告诉我，你已经放下了？”

江唯垂低着头，情绪怆然：“放不放又能怎么样？你们之间已成定局，我再纠结，自取其辱的只有我自己。”

江客眯深眸子：“你和我说这些，抱怨成分居多，还是交易成分居多？别以为我不知道，就你那点伎俩，充其量就是拿南邶当垫脚石，你眼里只容得下一个江氏，看不了更长远的东西。江唯，你们商人的思想我没兴趣理会，我更喜欢直接一点。”

江唯从鼻息间轻轻冷哼，神色已从刚刚的抽离中逐渐恢复如常：“我直接的时候，你并不理我。不用这种方式来和你交易的话，你会愿意帮我？”

江客舐唇，嗤笑着扬眉：“实话说吧，江唯，我对帮你从来就没有兴趣，我只是知道，你要和江岩柏斗，迟早有一天会主动来求我。至于怎么告诉你，什么时候告诉你，全看我心情。”

“你……”江唯恼怒，咬咬后槽牙，“那你今天主动来找我，是什么理由？我以为，你只会选择被动等我。”

“这个嘛……”江客搭起闲散的二郎腿，哂笑着说，“第一，我是来警告你，别没事总往南家跑。上次江岩柏将你我拉到同一张饭桌上讨论我的婚事，显然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如果你不懂得避嫌，那么到时候被江岩柏抓到了把柄，你被赶出董事会事小，南家还要因此受到你的牵连。”

“……”江唯脸色霎时一僵，恍然间明白了什么，不禁悻悻然，“是我大意了。我最近太急于调查我父母的死因，没顾得上思虑这点。”

江客眉梢一挑，转念想到外面秘书室的那名男人，问说：“那男秘书是你的人？”

“哦，是。”江唯颔首，思忖了一下，又补充说，“律师出身，工作能力很出色，在和江岩柏争斗的过程中帮了我不少忙，也是我的私人律师。有什么问题吗？”

江客摊手：“你自己的人，自己掂量吧。你现在处境不明，小心被人跟踪监视。其实你可以学习下其他豪门千金，身边多带几个保镖，男的我不建议，最好是找女的，这年头，很多男人看到你这样的美貌小女子，又是独身一人，很容易出事的。”

江唯嘴角一抽，只当她在插科打诨，故意揶揄自己。不过倒也安心地收下建议：“那还有呢？除了这些。”

“还有……”

江客说着，举手从衬衫心房的口袋处取出一张叠好的A4纸，刚准备展开，动作登时一滞，下一瞬，兀自翻了个白眼。

什么时候被揉成这样了？

果然不能和那臭男人在床上乱来，坏事。

江唯莫名其妙地看着江客，察觉她耳根有些泛红，心下更是奇怪。

江客没急着展开纸张，而是问：“你们江氏新闻局对于招聘应届毕业生有什么要求吗？”

江唯不解：“你问这些做什么？”

“回答我。”

江客没什么耐心地问。

江唯虽然受不了她的臭脾气，但也只能认栽：“要求会比其他公司稍高一点，最起码的都要硕士学位，并且在媒体圈里有属于自己的人脉，这就十分考虑他们在大学期间对未来所做的准备了。”

江客诧异：“这么严格？可大方面这样招聘的话，他们还是得从头做起吧？如果不需要从头做起，会走什么样的关系？你有没有给谁开过后门？”

江唯不清楚她为什么会问这些，但瞥一眼她手中未打开的纸条，联想到可能与那上面的东西有关，便如实说道：“开后门这种事除非是集团董事的熟人。我是有一些朋友，但大多都在同龄，家境也不错，不会想屈于我之下的。而且，我在江氏根基尚浅，这种事情要走后门，还是得和江岩柏或者其他董事打好关系才行。”

江客点点头，拇指与食指的指腹互相摩挲，掂量了一下，她将纸张再度塞回口袋：“行了，我想问的问完了，改天再说吧。”

江唯见她站起身，赶忙拦住她：“你今天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我能问你一句为什么吗？”

江客似笑非笑地勾勾唇，转瞬又凝重地拉下脸：“江唯，在你没有彻底做好准备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江唯着急，担心她出尔反尔：“为什么？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而且，我已经做好全面的准备了。”

江客仰头吁叹，舌尖扫过上齿，讳莫如深地笑了：“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敢和我提你父母当初犯下的错？那些训练营究竟是什么样的阿鼻地狱，你敢说你当时什么都没有看到？……江唯，可那天我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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