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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何放松地撑了个懒腰,炙热的血液在体内激荡,将他的困倦扫去,他昨夜与宁笺南分别后只在一堆干柴垛中眯了一个时辰。http://m.bofanwenxuan.com/1430/1430528/
    如果不是为了拿回七月寒渊,他此时恐怕还坐在马车中悠哉吃茶,时而吹吹清风,时而取出笔墨描绘旅途上所见之风景。
    人到晚年,不外如是。
    可这些都只是他独自的痴想,他生命的每一个片段都充满了刀光和剑影,死亡与杀戮。他只能拖着将死之躯继续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中默默咳嗽,忍受向他扑面而来的一切。
    “戴上面具。”
    顾何将另一个面具抛给了沐雨均,似乎只要这样那些人便认不出他们。
    沐雨均喜不自胜,拿着面具在自己脸上来回比对,就像拿到了糖果的小孩。
    事实上少年的确很小,以他的阅历和修为来说,他也就刚到了凡人的十六岁。人生路还长,还有属于他的缘分在等待着他。
    “大人,你的面具就没我这个可爱哦,你那是鬼面具,而我这个是兔子面具!”少年笑吟吟地说道,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头跑到顾何的马前比划着:“有白绒绒耳朵那种。”
    顾何一脸宠溺地问道:“那你的这个有耳朵吗?”
    少年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见过兔耳朵,毛绒绒捏起来可舒服了!”
    “比那丫头的小手还舒服?”
    “大人……你正经些!”
    顾何骑马朝街道深处缓缓走去,他的背影很挺拔,像一个得胜归来的将军。只是远远望去,他整个人如同镶嵌在这一片色彩单调的街道中,让他的长发更显银白。
    轻风环绕着他落寞的身影,与他依依惜别,似乎这一去,便再无法回头。远处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隐隐约约却能听见顾何在同少年说笑:“八钱,好名字啊。”
    少年正在系绳子的手忽然顿住,笑容蓦地僵硬起来,怎么又是八钱啊……
    红日初升,薄雾朦胧,淡金色冷辉撒在道两旁的梨花树上,花香醉人,大雪尚在昨日,临安城仍被一股刺骨的寒冷笼罩。
    顾何没有去皇宫,在伤势没有稳定前他不想和任何人动手,他现在就好像一只没有獠牙的猛虎,光有威风可吓不住饥渴无比的百兽。
    哒哒的马蹄声在安王府邸前停了下来。之前门庭若市的安王府此时哪怕一声鸟叫都听不见,天地一片死寂。自安王死后,过路的行人便少了许多,而昨天从府中又抬出了一具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空荡荡街上只有一排排屋檐下无风自摇的灯笼,显得诡异无比。
    “在外面等我。”
    顾何将沐雨均叫住,他不想让少年想起前天夜里的事,但又怕少年多疑,又道:“我要作法。”
    其实他的担心很多余,以沐雨均的脑子是万万想不到那里去的!果不其然,只见沐雨均拍了拍胸脯脱口而出:“大人快去快回,我替你守着!”
    顾何点头,用剑柄轻轻推开门,却听风声呼啸,狂风骤来,直吹得马儿站立不稳,他低声喝道:“定!”
    狂风应声而停,就连四周摇曳的灯笼也当即止住。
    顾何眼角的余光瞥向屋内,里面有一只很可爱的小猫,可他不想惊扰,便开始默默捏动术法。厚重的马蹄声响起,或踏上桥梁,或穿过回廊,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和谐。
    直到一股清风拂来。
    风扰乱了顾何的鬓发,衣摆盖过道旁的荒草,肉眼可见,从他的身躯内飘出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他!就像一只被风吹起来的纸鸢……那人披散着满头乌发,手中虚幻的寒渊剑影逐渐消散,然后缓缓飘落在一个秋千上,双手抓住细绳。
    没有人推动,可秋千却悠悠荡了起来!
    而且越荡越高……
    “哥哥,飞咯飞咯!”
    “哥哥哥哥,我们会永远这么开心吗?你会一直陪着小安吗?”
    “会的,因为你永远都是哥哥的小安啊。”
    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四周。
    藏在屋子内的人不禁浑身发麻,身上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就像背后爬了无数只蚂蚁。第一次,她肯定自己见鬼了!而且这也是她第一次害怕鬼。
    因为秋千上的“顾何”已经变成了一个黑衣小童。
    紧接着,又一道人影从顾何体内走出,踏着荷塘上的走廊去了那间小亭子中坐下,逐渐幻化成了陈永的模样。
    陈永在茶杯中倒了一杯水,叹了口气道:“大军不日就要攻破淮阳,小安一个人在家好好的,不要再让父亲母亲担心了。”
    石凳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模样青涩的少年,嘟囔道:“攻破淮阳,攻破淮阳!父亲心里只有这一个愿望吗?剑神不作为,仙盟非善类,我们何需做他人手中的刀?”
    陈永皱眉:“小安!”
    青涩少年一把掀飞茶壶,夺路而逃……
    画面转动。
    丧幡挂满府邸,陈安跪在青石板上,如泉涌的泪珠逐渐打湿他的衣襟。
    “活了不到两万年的大罗仙境,你到底为了什么?为了什么!皇位与权力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父亲,你能不能告诉我……”
    少年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可是这一次却并没有人来回答他。
    画面再转。
    又是一道人影走出,这次的陈永已经穿着龙袍,消瘦的面颊再也不复年少时的俊朗,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他无力地瘫坐在地,捂着胸口咳嗽不止,嘴角的血液止不住地流出,露出凄惨无比的苦笑:“小安,近来可有想念为兄啊?”
    忽然出现的陈安拳头握得很紧,口中的话是从牙中狠狠挤出来的。
    “书院也太过无礼!他将我们当成了什么?毂中的玩物吗?”
    “和书院没关系,镇压叛乱罢了。”
    “哪来的叛乱,他们才是真正的逆臣!总有一天,必杀光他们!”
    陈安一直声嘶力竭地怒吼,就好像他才是陈国的皇帝,而陈永从始至终都微笑着默默看他,时不时轻轻说上一句。
    到最后,陈永揉了揉陈安的脑袋,后者心中所有的不平就都说不出了,只在夜中对着呛鼻的烟雾,一次又一次地给哥哥熬药。
    ……
    天空忽然下起了暴雨,尚未绽放的荷花只能在秋风的淫威下瑟瑟发抖,然后被突如而来的天劫无情击碎,与那透骨的凉意一同融入滚滚江潮。
    陈安一袭长衫立于桥头,此时的他已经褪去了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稳重。他双手环抱依靠在柱子上,望着跪在地面的人:“所以那两柄兵器,真的有诛杀道者的力量?”
    那人缓缓抬起头,却是一个脸颊干瘦的中年人,他说道:“数万年来,梵天仙狱镇压了人间界半数以上罪恶滔天的妖魔,锻造这两柄神兵的人曾与剑神斗至两千招外,其仙狱司顾何来历更是神秘。”
    “那么,这一切都是可能的了?”
    陈安眯了眯眼睛,神色看起来似乎很淡然,可是微微颤抖的右手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中年人点头继续道:“从寒渊剑中的提取出的炼金技术已有几分成熟,弑神——也许就在明天!”
    “也许吗……”
    陈安伸手接住雨水,他此刻的神色又显得犹豫不决,因为他每当强迫自己下定决心,就会感觉到一股死亡气息袭来。
    他厉声道:“我不要也许,我要一定!”
    ……
    顾何呼出一口浊气,大手一挥,飘荡秋千逐渐停下,茶壶水干,被雨水打湿的地面变得干燥,就连荷塘中原本枯萎的荷花也重新变成了含苞待放的模样。
    所有幻象消失地干干净净。
    “看够了就出来吧。”
    他透过门窗望着屋内的人。
    对于她会来安王府邸,其实顾何早该想到的,因为对于一个刀客来说,刀的吸引力一定要比剑大很多。
    宁笺南这时才猛地回过神来,翻身从窗户中跳出,挥了挥手:“我的茶壶,拿来!”
    “魂游仙术,想学吗?”顾何微微一笑,虽然戴着面具,对方并不能看见他的笑容。
    “想!”没有任何迟疑,宁笺南的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点着。
    刚刚对方施展的神通简直骇人听闻!哪怕是在那个疯女人那里,她也从未见过。
    “刚刚的中年人你有没有见过?如果七月真在他那里,找到后我送给你啊。”
    他凝视着宁笺南的眼睛,其实不只是七月,还有寒渊,以及他的一切。
    见到宁笺南又想说话,顾何抢先一步说道:“我时间不多了,以你的天赋或许只需要十年,甚至更短。”
    “到那时,我也能安心离去。”
    “离去?”宁笺南觉得眼前这人瞬间苍老了不少,她皱眉问道:“那你要去哪儿?仙界?还是……”
    “通俗一点来讲就是——死!”
    宁笺南沉默了,因为死亡这两个字距离她太过遥远,她如今不过百岁出头就已经是金仙巅峰,成就大罗之上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不出意外,她至少能活五六十万年。
    她的神色忽然露出隐隐的悲痛,人之将死,似在同情他。
    顾何有被对方的表情吓到,便说:“你也不必在意……”
    “那在你死之前,能不能将你的剑给我?”宁笺南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顾何脸色铁青。
    先不说这个!
    他望着宁笺南手中的一册书卷,挑了挑眉:“安王的东西?”
    宁笺南很自信道:“陈国内,所有人的家我都可以抄!”
    说着,她便当着顾何的面将其打开,一点也没有想要征询陈永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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