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时的确吓了一跳，可后来，我听着双头女婴的叫嚣，忍不住就笑了。

若是放在从前，我大概还会怕，可现在……我觉得我什么都不怕了。

掌心里攥了攥，不疼，倒有些痒，我心安定了下来。

“凤沁，你能处理他吗？”

我指了指二娃叔，又看看正吐舌头玩的双头囡囡，“如果有可能的话，这个也送给你。听说是鬼中极品。”

瞧我这态度，刚刚还显懦弱，现在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双头囡囡一时惊诧，嘴里的舌头就玩断了，她疼得大叫，不过她有两个头，也自然有两个舌头，这边断了还有另一边，她尖声喊道，“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不害怕？”

我扬了扬攥起的拳头，满脸讥讽的道，“你说的是它吗？”

这是双头女婴的最后一颗眼珠子了，这要是再碎掉，她就真变成四眼瞎了。

双头囡囡愣了愣，嘴巴一张，向着我大口咬过来，不无怨毒的厉喊道，“潇影！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你这妖孽，纳命来！”

这话一落，我差点喷笑，自己就已经是妖孽了，还敢再骂别人？手里攥着眼珠子身一闪，迎风就向她拍了回去，“囡囡，我连累你一次，也不是我愿意。可是你已经三番四次找我麻烦，你还真以为我是泥捏的菩萨，没有半点火性吗？”

我有恃无恐啊，我身上的血，是专克鬼物的。虽然不大会克制尸类，可有凤沁在旁，大概也是无碍。

双头囡囡不敢硬接，她唯一剩下的眼珠子在我手心里扣着，当下也是大急，长舌头甩出来，呼的一下就缠上我的手腕，我掌心里的眼珠子也主动的用力往外挤去。

这时候倒没想到往我掌心里钻了，看来也知道我的血不大好喝。

我鄙夷的冷笑，微微将掌心收紧，囡囡的眼睛在我的掌心里挣扎着，像是一个被困住的小生物。香香婶大红衣裙飘离地面，惊讶的看着我，一不小心，脑袋掉在了地上。

她晃了下身子，想要去捡，二娃叔蹲地摸索着，早已夫妻情深的将自家女人的脑袋捧上，香香婶装在脖子上，嘎吱嘎吱转了两圈，像是生锈的螺丝拧出的动静一样，听得有些渗人。

“唔，这还自带音效的。”

凤沁摸着鼻子说，有些嫌弃二娃叔的笨重，他不爱与他交手。

我撇一眼，看看香香婶，再瞅瞅没眼的双头囡囡，“给你两个选择，一，对阵尸鬼，二，你以一对三……”

我话未落，凤沁已经喷了，他瞪大眼睛气急败坏的吼着，“潇影！你把我当神仙了吗？我以一对三，这可能吗？”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不是奉命来保护我的吗？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展示一下自己。”

我似笑非笑说，向着凤沁眨眨眼，凤沁咆哮的声音还在嗓子眼，猛然就震惊的看着我，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谁？你不是潇影！”

“我呸，我不是潇影，你是吗？”

挑眉将掌心里的眼珠子扔出去，说实话那毛毛的眼珠子总在我手掌心里挠啊挠的，我也渗得慌。

凤沁还在瞪着眼看我，那眼睛里完全的不可思议，像是突然发现了外星生物似的，我向他招招手，暂时不理同样愣住的香香婶与二娃叔，看着凤沁道，“你到底怎么了？傻了吗？”

凤沁这才回过神，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我，好久，才幽幽的道，“小影，你变了……”

我变了？我哪里变了？

凤沁说，之前遇到危险的时候，我没什么反击能力，只知道跑，现在不是了，变得主动了，感觉就跟突然间换了个人似的，他都快不认识了。

我……默。

好吧，这就是我的进步了。

想到外婆的盒子与簪子，我长长吐了口气，再度患得患失，人啊，还是要靠自己的。还有那时候外婆教我的咒语，我也要好好练练，至少以后身边没人可救我，我多少也能自保。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

凤沁上前，欣慰的摸着我的头，那感觉就像被长者赐一样，我心里好别扭，一巴掌拍开他，“行了，没事的话，速战速决。”

我指指眼前这一家三口，“从前当他们是邻居，现在……就是鬼物了。你看着办。”

对于曾经的邻居，我还是下不了这个手。双头囡囡的眼睛被我甩出去，并没有坏掉，她招招手眼珠子就自己跳回去，不多时，四只眼睛，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出来，可谓是不死不灭。

我惊了，怪不得她敢那么无所谓的拿眼珠子当泡踩，原来如此。

凤沁撇嘴，“雕虫小技……等回头将她脑袋拧下来，看她还敢不敢吓唬你。”

我敏锐觉得，自从我刚刚霸气侧漏之后，凤沁对我的好，明显又更上一层楼。而他，到底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却从来不肯告诉我。

“呼！呼！”

二娃叔一家吃了亏，这无头的汉子气得大手捶自己胸口，发出闷声的咆哮，没有头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不痛快的事，他一直在找，却始终没有找到那颗煮烂的头。

香香婶也终于回了神，向着我们狂指过来，“杀了她！”

她指着我，满眼都是怨毒，我视线落下看在她的双脚上，咧嘴一笑，反手指着自己道，“香香婶，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

绿光骤然大盛，双头囡囡扑过来，天上的月亮也跟着变成了方形，那是鬼力大开的缘故，我周身冷嗖嗖的，虽然仗着自己一身的血不怕她们，可真正想要面对她们，我还是胆寒的。

手中尖尖的指甲用力刺破了掌心，舌尖也跟着旧伤未愈硬生生又挤出了血。视线带出了狠戾，我带着勇往直前的冲劲，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当先发动了攻击。

香香婶惊叫，“潇影！你敢！”

我咬咬牙，你都敢了，我又如何不敢？

舌尖的血吐出来，喷到双头囡囡脸上，囡囡愣了一下，顿时痛苦大叫，我狠狠道，让你还咬我屁股，让你还喝我血！

香香婶已经扑过来，想要救回女儿，我跟着手掌抬起晃了晃，在她脑门上又拍过，大红的衣裙定在半空，她凄厉挣扎，尖叫声绝望而悲哀，我忽然就有些不忍。

二娃叔听到妻女的痛叫声，凶猛的嘶吼着，凤沁身形灵活的上下与他缠斗着，让他脱不开身。

终于，双头囡囡的叫声小了，她气息奄奄倒在地上，四只眼睛不甘的看着我，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我看一眼香香婶，她也同样掉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脑门嘶吼，我愕然惊恐，我的血，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忍不住打着冷战，小心的将手指上的血吸干净，既然厉害就不能浪费。

双头囡囡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行了，她痛苦嘶吼过后，身上的光圈渐渐消失，她哀哀的看着我，一直在不停的问为什么。

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为什么我的血，会前后不同？”

最初时，她还敢咬着我的屁股喝我的血，现在……我只是给她一点点，她就承受不住。

囡囡两颗脑袋一齐点头，鬼也有死时，并不是你变成了鬼，你就能长生不老永生为鬼了。

“真抱歉，我也不知道。”

我摇摇头，歉意的说，我是真的不知道。其实我对于这件事情，也是很好奇的。一个人的血，不会突然就前后不同，这当中一定有问题。

说话间，囡囡慢慢的垂下了不甘的脑袋，慢慢变得死寂。

香香婶撕心裂肺的尖叫一声之后，脚上红绳猛然炸开，她直挺挺匍匐在地上，尸首分离。

最后是二娃叔，凤沁直接又杀了他一回，不知哪里来的桃木枝穿心而过，锋利的程度不亚于刀剑。

我震惊的看着，“凤沁，你，你在干什么？”

“杀尸鬼啊，不是你吩咐的吗？”

凤沁一脸淡定，我冲过去，一把揪了他，气得大叫，“可是他这样会彻底死的……”

“难道你杀的那一对母女就没死吗？”

这一次，凤沁不跟我兜圈子了，我呆呆看着他，哑口无言。

他歪歪头看着我，指指二娃叔一家的下场，跟我道，“鬼有鬼道，尸有尸道，如果不这样做，等他日后成了气侯，他会好好跟着你的。”

这话落下，我打了个寒战，他呵的又笑了。这次笑起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的性格，其实真的很不好。

一方面不想让他们死，可他们不死，那死的就是我。

瞬间有种很难受的自欺欺人之感。

抱着脑袋蹲下来，我心情很乱，需要平复。

地上的尸鬼慢慢的身体僵硬，很快变成了他初死时的模样，身体一共是截为三段的，只是这时候没有脑袋，地上躺着的就只有两个半截身子。

香香婶的身体早已腐烂了，断开的脑袋里，已有了许多钻进钻入的小虫，我看了默默的转过头去一边。最后落向双头的囡囡。

她是被自己的亲爹，用大铁锨，一锨一锨，活生生拍死的。

这时候，她终于是死了，身上的血肉，模糊成一张饼，我估计就算去捡也捡不起来几两肉，这得用扫的。

胃里翻江倒海，弯腰狂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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