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正中悬挂着一枚透红闪金的庄严的国徽，凛然正气，荡天扫地！

    审判秦石头一案的庭审，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http://m.qiweishuwu.com/1536348/

    我的助手小邱成为此案的公诉人，一方面小邱刚提升检察员，给他一个独立办案的机会，因为此案并不复杂。二来秦石头毕竟救过我的儿子，由我出庭总是有点不太合适的。

    我静静地坐在一边旁听，我是唯一的听众，因为此案涉及到个人隐私，属于不公开审理的案件。

    审判长刚一宣布开庭，被告人秦石头便对着法庭大声地叫着“我要翻供！”

    小邱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出庭，又遇到被告人翻供的复杂情况。

    我镇定自若，胸有成竹。我见到的翻供的被告人多着呢，个个都是喊冤叫屈，像他这样公开声称自己是“翻供”的还是头一个。

    翻供？铁证如山，你翻得了吗？

    我向在公诉席上的小邱送去了一个坚定不移的眼神，多年的配合默契，他看得懂，他重新调整了一下情绪，目光扫了一下被告席。

    “秦石头，你过去是怎么供述的？”

    秦石头没有回答，他环顾一下四方，回头看见了我，像是见到了老熟人，连连点头打招呼“苏处长好！”

    “被告人秦石头注意法庭纪律，回答公诉人的问话。”

    秦石头，五十多岁，打渔的出身，，他个头不高，腰板挺得笔直，脸上的皱纹从眼角与嘴角向两侧耳朵处延伸，在塌陷的脸上交错成一张粗眼格子的渔网。

    秦石头突然向审判长问道：“我的辩护律师在哪里？不是让我儿子替我找律师的吗？”

    “你的儿子拒绝为你请辩护律师，这是你儿子在你的委托书上签的字：‘我坚决不为让我感到终身耻辱的父亲请辩护人。’请法警拿给被告人看看。”法警从审判长手中拿过了委托书交给了秦石头。

    秦石头看后恼羞成怒，忘记了现在是在法庭上，竟然破口大骂起来，“这个小兔崽子，老子把你养这么大，有本事啦，就不要老子啦，他妈的……”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个不停。

    “被告人注意，这里是法庭，你必须遵守法庭纪律。”审判长立即予以了制止。

    “被告人秦石头，起诉书指控你犯罪，是不是事实？” 小邱开始发问了。

    “没有什么要说的，儿子都不要老子了，老子也不翻供了。不翻了！起诉书上说的都是事实。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秦石头像泄了气的球，土灰色脸上的“渔网”一下子收紧了，刚才还挺得笔直的腰，也紧跟着弓了起来。

    经过讯问、举证、质证、辩论，合议庭最终采纳了公诉人意见。

    秦石头的案件审结后，我以朋友的名义带着牛牛去牢房看望了秦石头。

    会见室一窗之隔，我带着小笼包，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到秦石头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我对儿子说：“牛牛，这是你的救命恩人，叫人啊。”

    牛牛叫了一声“爷爷”。

    “爷爷？”秦石头眼睛震惊地张大了，一种受伤的、奇特的脆弱表情飘过他布满“渔网”的脸。

    “苏处长，我怎么敢当呢？孩子，我是罪人不配你叫‘爷爷’。”

    “不，我妈妈说你是坏人中的好人。”

    “坏人中也有好人？”

    “这是肯定的，世间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再好的人也可能做过坏事，再坏的人也可能做过好事。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只是要知错就改，不能一犯再犯，屡教不改。”

    在十多年办案的过程中，我深有感触，人都是两面性的，有善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当善的一面强于恶的一面时会多做善事、好事；当恶的一面强于善的一面时，就会做出许多有害于人的坏事。

    “爷爷，给你巧克力吃。”

    “好，我吃。”秦石头颤抖的手从牛牛手中接过巧克力。

    “我们以后还会来看你的。”

    “苏处长，你来看我，我很感激了，以后不要来了。我儿子不认我了，连律师都没有给我请。我从小将他带大不容易，他不认我，我伤心啊！”在秦石头记忆中，上次坐了七年牢，儿子来看过多次，希望他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可是他就是这个德行，一遇到女人就控制不住，又犯罪了，在听到审判长说儿子不愿意为自己请律师时，他心里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也没有了。这回他心灰意冷，不指望儿子再认他了。

    “秦石头，你不要灰心丧气的，你儿子还是爱你的，你看谁来了？”

    是谁？

    “爸爸，我来看你了。”

    “是儿子？你怎么来了？”秦石头心中立刻生出希望，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是苏处长动员我来的，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抛弃你。”

    秦石头感激涕零，遇上父子相认此等激动之事,血流立即加快, 连那满脸的皱纹都一下子生动了起来，脸上的“渔网”都焕发出了光彩。

    “儿子啊，不来看我，不认我，我都理解。就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父亲，你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没找到对象，坐牢不谈了，犯了这种伤风败俗罪，丢脸的罪，谁愿做罪犯儿子的媳妇？我对不起儿子，是我不争气连累了你啊。”

    “爸，你做过坏事也做过好事，苏处长都告诉我了。爸，你将我从小带大不容易，就是再做了天大的坏事，我们的父子血缘是割不断的。我一定会来看你，就是一辈子打光棍，也没什么。”

    两双手终于拉到了一起，紧紧攥住，不愿放开。

    秦石头脸上的泪水泛滥的一塌糊涂，原先的充满凄楚和绝望的神色也被复苏的亲情遮挡。

    “儿子，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要再犯就做了自己。”在秦石头的悲切忏悔声中，心灵在痛苦的回归，一切怨恨，都付诸一炬！看到他们父子团圆，我打心眼里高兴。

    秦石头，秦奋，陆萍萍……思路连成了一线。

    秦奋就是秦石头的儿子，他终于有对象了，成家了，老大难，有着落，这个着落怎么到了看守所？

    秦奋的新媳妇陆萍萍一下子成了杀人犯，我心头的欣喜、沮丧、惋惜一下子交织在一起。

    这种与生命融凝的爱情非常脆弱，在需要更多的珍惜和呵护时，却又在不经意中错失甚至毁灭，人们的悲剧往往就是这样开始的。

    晚上，一弯月亮缓慢升起。城市的上空滑翔着无名的飞鸟，在所有人视线都注意不到的高度盘旋。几乎贴着月亮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