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七号，星期二，是立冬。http://m.aihaowenxue.com/xiaoshuo/397922/

    雨，早已经停了。

    被雨水冲刷后的天空，出现了少有的蔚蓝。

    天空出现了太阳，将突然降临的寒潮驱赶到了黑暗的影子当中。

    连着两天，沈茹芸都是五点便起了床，赶到菜市场买来最新鲜的猪骨及猪肝，回来给女儿煲粥。

    文火煲了三个小时，一煲清淡香甜的猪骨粥便散出了醇香，病人的口味清淡，沈茹芸将买来的猪肝用盐、麻油腌制一下，丢进煲内，再撒上几粒葱花，看着便能激发出食欲。

    沈茹芸还是觉得不满意，又跑到街道对面，打上两份女儿最喜欢吃的猪肠粉。

    许夏舟已经止住了发烧，只不过还有些咳嗽。她从床上坐起来，有气无力地接过了粥，吃了一口，便把碗推给母亲：“我不想吃，口里好苦。”

    “那就吃一口粉。”沈茹芸坚持着，拿着筷子挑起一块爽滑的猪肠粉，殷切地看着女儿。

    “妈，我一点都不想吃，你吃吧。”

    “我都吃过了呢。”沈茹芸坚持着。

    许夏舟无奈，只得吃了两口，然后，就做出要很辛苦的样子，示意母亲坚决不能再吃了。

    沈茹芸只得作罢。

    “别让明明吃我剩下的，我怕把感冒传给他。”许夏舟叮嘱母亲。

    “打了两份呢，一份给明明吃。”沈茹芸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为了掩饰自己，她忙端着许夏舟剩下的半盒粉出了房间，“我也趁热喝碗粥。”

    只是在床上躺了两天，当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暖洋洋的太阳时，许夏舟竟然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依着床头，慢慢转动了一下身子，感觉到头还是一阵阵的刺痛，并且伴着一股眩晕的感觉。

    “病去如抽丝哦。”虽然还是有点不舒服，总是好过昨天。许夏舟嘟囔着，慢慢从床上下来，趿拉着拖鞋去洗手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回来换上了一贯的灰蓝色的套裙。

    待在厨房的沈茹芸，听到了女儿的动静，她走过来，看着换好衣服的女儿，疑惑地问道：“你干嘛？”

    “我得回去上班。”

    “你知道自己还在低烧吧？”

    “但是，一大堆事等着我呢。”许夏舟一边说，一边翻出了以前的一个旧背包，将乱七八糟的用品一股脑地塞进去。

    “说的跟自己多重要一样，你这病还没好呢，就不能跟所里请假多休息两天。”沈茹芸看着女儿蜡黄的脸，心疼地说道。

    “妈，最主要是我那证昨天就到了，所里太乱，我可不放心，别再给弄丢了。”

    “哦！”沈茹芸忙点点头，“那你就早点回去吧。也是不舒服，就给老板请个假，早点回来。”她一边说，一边让出堵着门的半个身子，放许夏舟过去。

    “知道了。“许夏舟答应着，想要出门，好像又想起来什么，“妈，要不你下午出去，比着明明大一点，买两套男孩子穿的衣服吧，我开完庭没啥事了，就去医院看那两个孩子。”

    “行，我知道，我下午去，顺便也给明明添置两件衣服。”沈茹芸看看女儿，庄重地点点头。

    其实，两母女心底都很清楚，把钱拿去给孩子们买衣服，下一个月的生活费可就是问题了。

    出了家门，才走了两步，许夏舟便感觉到头重脚轻的的眩晕，头，就像是被一道带着荆棘的铁索箍住，发出一阵阵的刺痛。她强忍住，义无反顾地走出去。

    现在的许夏舟开始明白一个问题：休息，是要被扣工资的，工资被扣的太多，将会严重影响下一个月的生活。

    何况，家里无缘无故又多了一张嘴。

    看着许夏舟孱弱的身躯出了院子，沈茹芸不由得摇摇头，微微叹息了一声，女儿大了，仿佛是在一夜之间长大的。

    但是，沈茹芸却隐约觉得，自己跟长大的女儿之间，却越来越生疏了，究竟是为什么，沈茹芸也想不到。

    “奶奶——！”从沈茹芸的屋子里，传来一个小男孩娇弱的呼唤声。

    “哎！”沈茹芸答应着，慌忙跑进房间里，“明明睡醒了。”沈茹芸一边走，一边回应着。

    “奶奶，我要尿尿！”在沈茹芸的床上，一个小男孩光着身子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可怜巴巴地看着沈茹芸。

    “哦，来，先披上衣服再去厕所，可不能像姐姐一样冻感冒了。”沈茹芸一把扯过自己的一件羽绒衣，裹在孩子的身上，这才拿了拖鞋放在地下，把孩子抱下床。

    “奶奶，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孩子跑去洗手间撒了尿，又急不可待地跑回沈茹芸的身边。

    “爸爸要过两天，他说让你在这里乖乖地等他。”

    “那我妈妈的病好了吗？”

    “妈妈......妈妈没什么病，过几天就回来了。”

    “哦。”小男孩乖乖地点点头。

    “你想吃猪肠粉不，想吃就起床。”沈茹芸站在床边，征询地看着明明。

    “想吃。”明明说着，除掉身上披着的羽绒衣，自己拿起衣服，慢慢穿了起来。

    “奶奶帮你穿吧。”沈茹芸想要过来帮忙。

    “不！“明明倔强地背了一下身子，”爸爸说，我要学会独立生活，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沈茹芸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她伸手抿去，把孩子抱在怀里，亲吻着他的额头：“明明真懂事，奶奶可喜欢明明了。”

    徐文升的儿子徐明明，一直在老家由奶奶抚养，奶奶摔断了腿，便麻烦邻居不远千里将孩子送回徐文升的身边，哪知道凤琴却出了事。

    沈茹芸唯有从邻居的手里，接过了这个只有六岁的孩子。

    许夏舟晃晃悠悠踏进律所，已经是上午九点半钟，粟坤正站在门口，低声地讲着电话，见到脸色蜡黄的许夏舟无精打采地进来，慌忙挂断电话：“你怎么样......实在不行就回家休息。”

    “师傅，真诚点。我这么单纯，万一听您的话回去休息了，您说您还不得后悔死。”许夏舟有气无力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这孩子，好赖话都分不清。”粟坤也不跟许夏舟计较，忙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快递袋，递给许夏舟，“你的证到了，今天该替你庆祝庆祝。”

    “谢谢师傅栽培！”许夏舟伸手接过快递袋子，对着粟坤深深地鞠了一躬。直起身子，竟然一阵眩晕。许夏舟慌忙伸手扶住桌子。

    “哎哎！”粟坤连连摆手，脸上的笑有些不自在，“可千万不要跟我客气。以后你功成名就了，别说不认得我就行。”

    “哪能呢师傅。”许夏舟一边拆开快递，一边继续调侃粟坤，“这就是您自私的地方，您这个专长，从来都不舍得传授给我！”

    “你实习结束了早点出去闯荡，我也能长命一点。”粟坤终于反击，大概也不想承认，“势利”这个词汇，是自己头顶的“桂冠”。

    “放心师傅，我绝对不惹您老人家生气。”许夏舟一语双关，证件到手，完成黄建雄及刘翠兰的案子，还了师傅的人情，也就无债一身轻了。

    “有关代理变更的手续我已经提交法院了......”

    “我先喘口气喝口水行不？”许夏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自己那本《律师执业证》盖在脸上，感受那种油墨及纸张发出了醇香。

    “好、好、好。”粟坤连声说道，“你身体不好，多休息，中午这一餐，我请！”粟坤有点讨好地看着许夏舟，“我们下午去看守所怎么样？”

    “刘翠兰的大儿子死了。”

    “你.......你说真么？”

    “那孩子想抢一个女人手里的钱，却被对方掐死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师傅，她的家早已成为残垣败瓦；她剩下的两个孩子衣衫破烂，住在荒山野岭，如果我见到她，我该怎么说？师傅，你教我？！”许夏舟把盖在脸上的证件拿开，直视着粟坤的双眼，盈满了泪水。

    “这......”粟坤一下子噎住了，他愣愣地看着许夏舟，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让我想想。”

    粟坤把身体依靠在一侧的办公桌上，手抚着光秃秃的下巴，沉思了良久，这才神色凝重地说道：“小许，我们下午最重要的工作，是办理代理变更的手续，等到所有的手续都完结之后，你再作为刘翠兰委托人的身份，慢慢跟她解释清楚这些事情，毕竟......毕竟你们女人与女人之间，容易沟通一点。”

    “放心吧师傅。”许夏舟伸手抿了一下盘踞在眼角的泪珠，“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把这个案子接过来，等到黄建雄的案子及这个案子开完庭，我才离开天恒。”

    “好吧、好吧。”粟坤点点头，晃动着自己肥嘟嘟的身子，怅然若失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