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思淼患上了严重的感冒，可能已经烧了两三天，因为延迟送院，肺部多少有点发炎。http://m.liulanwu.com/2179/2179224/

    医生为他输了液，要留院观察几天。

    村长忙前忙后地办理了入院的手续，又为两个孩子请来了专业的护工。

    方正与许夏舟一直陪伴着两兄弟，等到一切都办理妥当，已经是下午四点。

    看着温思宇依依不舍的样子，方正有些无奈：“叔叔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但是，叔叔答应你，不忙了就马上来看你。”

    “那好吧，你是大人，大人说话一定要算话啊！”温思宇点点头，同时也指指站在一边的许夏舟，“姐姐也是。”

    “那当然！”许夏舟一脸坚定地看着两兄弟，“但是你们要听话，等到我忙完这两天，就去见你妈妈，把你的表现告诉妈妈。”

    “你放心了，我跟弟弟很乖的。”温思宇不再提哥哥的事情，只是神色比以往凝重的。

    “这件事，我会持续跟进，直到几个孩子能有一个好的归宿，你懂我的意思吗？”方正的面颊上，一点笑容都没有，他眼神直直地盯着村长，就像是一把刀子。

    “方警官，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当做重点的事情督办，绝对不再跟政府添麻烦的了。”肥厚的肉支撑柱村长硕大的脑袋，即便他在努力点头，也丝毫看不出诚恳的样子。

    “我们走吧。”方正对冯子铭说道，“反正是顺路，我们把你送回家吧。”方正也同时指指停在外面的黑色越野车，对许夏舟说道。

    “嗯......谢谢。”望着外面那淅淅沥沥的雨，许夏舟决定上车。

    冯子铭一直都没有说话，他上了车，发动车子，闷声不响地看着路的前方，沉稳样子，似乎在一天之内成熟了。

    冯子铭的静，让车内的空气异常的压抑。

    方正也没有说话，他一直默默地坐在副假设的位置，直到路边出现了“东兴路”的路牌，方正才算开了第一声：“许小姐，你们打算告诉刘翠兰吗？”

    “嗯......”许夏舟沉吟了一下，抬起头，眼神里露出了一丝哀楚，“如果是师傅负责，我猜想......他可能等判决书下达之后，再选择告诉她。

    但是，律所已经做了转介的手续，我负责的话，我准备如实相告，毕竟......毕竟这是她的权利，何况......”

    许夏舟没说完，她想说，何况这是刘翠兰在入狱后，失去的第二个亲人。但是，到了话到了嘴边，却声声咽了回去。

    她突然在想，作为一名手段残忍的杀人犯，刘翠兰的心底，真的会感受到痛楚吗？

    “好吧，如果有什么其他的......状况，我希望我们是合作的关系。”方正斟酌了一下词汇。

    “好吧，保持联系。我就在这下车了。”许夏舟指指六巷的路口，第一次与方正礼貌地说了再见。

    方正点点头，将有点潮湿的衣服接在手里，客气地跟许夏舟告了别。

    “我们回局里吧，案子有进展了。”冯子铭头也不回地跟方正说道，脚下踩了油门，黑色的越野车再一次加速，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疾驶。

    许夏舟将断掉袋子的挎包抱进怀里，紧跑了几步，来到爬满了青藤的小院前。

    还没来得及伸手推门，便听到了徐文升悲怆的痛哭声，奇怪的，往日异常喧闹的凤琴，倒是没了声息。

    “得，又多一个神经病。”许夏舟暗自嘟囔了一句，也没理会那么多，两步跨过徐文升家的门口，慌忙一脚踏进自己家门，却差点撞到坐在门口闷声不想的母亲沈茹芸。

    “吓死我了，妈，您坐着干嘛。”许夏舟一边说，一边快步奔进自己的房间。她不想母亲看见自己这一副狼狈的样子，免得又唠唠叨叨地说上半天。

    出乎意料的是，母亲并没有说话，依旧端坐不动。

    她半仰着头，看着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呆滞着，没有说一句话。

    “呜.........啊------”一侧房间里，徐文升悲怆的哭声断断续续，就像天空的雨，没有停歇的意思。

    “妈，你这居委会主任今天罢工啊？”许夏舟一边迅速换衣服，一边调侃母亲对于徐文升哭声的置若罔闻。

    奇怪的是，坐在门口的母亲并没有回应自己。

    许夏舟换完干衣服出来，母亲依旧坐在那里没动。

    许夏舟开始发觉了问题的异样。

    “妈？您怎么了？我回来晚您生气了啊？”许夏舟讨好地蹲在母亲的面前，把手放在母亲的膝盖上。

    “你说，这叫什么事啊，这才一会工夫，就惹出了人命了？”沈茹芸把眼神从雨雾中收回来，放在许夏舟的脸上。

    “什么惹出人命了？”许夏舟一惊。

    “你说，昨天晚上，你凤琴嫂子也就出去了那么一会儿，这咋就把人家的孩子给掐死了？啊？”

    “妈！”许夏舟下意识地叫了一句，一股寒意，从脚跟往头顶升腾，她忽然意识到，凤琴嫂子“杀死”的那个孩子，极有可能是刘翠兰的大儿子：温思源。

    “妈，到底怎么了，您慢慢说。”许夏舟让母亲慢慢说，可是自己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刚刚啊，来了好多警察，把你凤琴嫂给带走了，说她昨天晚上在河边公园，掐死了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才十一岁，说那孩子一家人都不在了......你说她才出去多大一会儿啊，这咋就弄出这么大件事，说你文升哥也真是可怜，这以后可咋活啊......唉！”最后，沈茹芸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就再也不说话了。

    许夏舟看着母亲蠕动的嘴唇，对于最后几句话，她听的并不是那么清楚。只是在沈茹芸发出了那一声沉重的叹息之后，许夏舟才止不住地打了一个冷战。

    自此，她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一个冷战接着一个冷战地哆嗦着。

    沈茹芸发现了许夏舟的异样，她忙握住女儿的手，惊讶地说道：“你怎么吓成这样？别害怕，那孩子不是死在这个院子的。”

    “妈，我冷。”许夏舟哆哆嗦嗦地跟沈茹芸说道。

    “哦！早跟你说了，出门要多穿点衣服，你看，这手这么凉，肯定是感冒了。”沈茹芸唠叨着，慌忙从小凳子上站起来，拉着许夏舟回到房间，让女儿躺进被窝里，又把杯子盖在女儿的身上。

    “肯定是受寒了，你躺一会，我去给你弄点姜汤出出风。”沈茹芸将许夏舟身体周围的被子掖好，慌慌张张地出了房间。

    “沈姨。”徐文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口，身上背着个包袱。

    “文升啊，你这是......”沈茹芸忙迎上去。

    “沈姨，我要去给凤琴送东西，说是要鉴定什么的......”徐文升再一次哽咽起来。

    “文升啊，你......别太往心里去啊，这......”沈茹芸发觉自己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安慰眼前这个可怜的男人，她只能断断续续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没事.......嗯嗯嗯。”徐文升再次哽咽，“我知道......我明白......沈姨，这是我家的钥匙，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妈带着我孩子，从老家来，已经上车了，明天就到，您帮我接一下......就说我带凤琴去看病了......”

    徐文升把钥匙递给沈茹芸，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硕大的红白蓝袋子压在他羸弱的身躯上，就像是一座山峰。

    “唉！”沈茹芸接过钥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去了厨房。

    把姜片放进油锅里煎了一下，又打进去两只鸡蛋，大火足足滚了四十分钟。一碗乳白色的香味浓郁的姜汤便熬制完成。

    沈茹芸端着姜汤推进了许夏舟的屋子，喊了两声，都不见女儿答应。

    沈茹芸把碗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伸手拍了一下女儿的面颊，一阵滚烫的感觉顿时从手心传来。

    “啊！发烧了？”沈茹芸惊叫一声，她一屁股坐在床上，把自己的脸贴在许夏舟的面颊上，感受一下温度，“你觉得怎么样？头痛不？冷不冷？”沈茹芸焦虑地唤着女儿。

    “妈，那孩子死了。”许夏舟看着沈茹芸，哆嗦着嘴唇。

    “是啊，那孩子死了，唉，也真是造了孽啊！”沈茹芸长长叹了一口气。

    “妈，要是我早去看他.......他会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这孩子，你到底是怎么了？”沈茹芸慌忙摸了一下女儿的额头，“你瞎说什么呢？”

    “妈......你说会不会真的有......报应这事？她杀了人家的孩子......自己的孩子也没了......”

    “......”

    “妈......我冷......我想回家......”许夏舟喃喃地回应着母亲的问话。

    “舟舟！妈在呢，这就是家啊。你先喝一口汤，这烧的厉害，我去叫车，咱们去医院。”沈茹芸有些手足无措的慌乱。

    “妈......我不去医院......我发烧......我感冒......”

    “你觉得怎么样？你难受不？难受咱一定要去医院啊。”沈茹芸忽然发现，说去医院，根本就是顺嘴，家里一共都拿不出一千块，进了医院，根本不够折腾的。

    她站在床前迟疑了半天，这才翻出了柜子里的一盒退烧药，喂进了女儿的口中。

    黑夜，在冰凉的雨中拉开了帷幕。夜晚的风更加强劲，捶打着玻璃窗，发出了“呼呼”的响声。

    许夏舟病了，原本就体质羸弱的她，被湿透的衣服捂了将近一天，终于还是扛不住，她躺在床上，高烧不止。

    到后半夜的时候，有开始发出一阵阵剧烈的咳嗽。

    这苦了沈茹芸。

    她没能力送许夏舟去医院，也无法替代女儿的痛苦，她就在女儿的床前坐着，不时用手去试探女儿额头的温度，不停的用湿毛巾给女儿降温。

    望着躺在床上咳嗽呻吟的女儿，沈茹芸开始憎恨自己。她很自己不能给女儿一个富足的生活，她恨自己，竟然没有能力去替代女儿此刻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