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处理唐乐奕的案件上，方正感受最深刻、最为无助的，是警力不足的局面。http://m.boyishuwu.com/book/604650/

    在这个有着四百万人口、302.79平方公里面积，而警力比列为1.3%的城市，寻找出一个被藏匿的孩子，简直如痴人说梦。

    明知道希望微小，却也要全力以赴，这大概就是警察最为无助的时刻。

    连续三日不眠不休，参与搜索的警员一个个都憔悴不堪。但是，结果，却并没有因为大家的焦虑及辛劳给予一个好的回报：依然没有得到半点有关唐乐奕的线索。

    最焦虑、绝望的，应该是方正。

    当所有搜索小队汇报完令人失望的结果时，方正回到了宿舍，他连着衣服，把自己放进花洒下，整整冲了半个小时。

    接近十月尾，水龙头里的水早已冰冷。

    一个接着一个的寒颤，也无法将方正从困惑中解脱出来，他开始怀疑自己判断事务的能力，开始质疑自己做出搜寻空置区域的决策的正确性。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穿透花洒的水声，将方正从懊恼中拖拽出来。

    “谁啊？”方正忙从花洒下钻出来，抓着毛巾，一边抹着头上湿漉漉的水珠，一边大声地问道。

    “咚”门口又一次传来一声重重的敲击，大概是听到了方正的回话，而没来及的收手的敲击，随后，冯子铭急迫的声音大声地喊道：“为什么不听电话？”

    方正随手拉开门，站在门外的冯子铭一步便跨了进来，他看着方正满身的水，诧异地瞪着眼睛：“大白天的，你.....这是浇哪个地方的火？”

    “什么事心急火燎的？”方正不屑地瞪了冯子铭一眼，抓起放在床头的电话，这才看到，自己差不多有十个未接来电，他心底一沉，以为又发生了什么重大的案件。

    “有新发现了。”冯子铭眨巴着那双单眼皮，“你是继续浇火还是一起去看看？”

    “什么新发现？”方正的攥着毛巾的手停止不动。

    “找到火车站那人了！”

    “你怎么不早说！”方正将手里的毛巾猛地砸在冯子铭的头上，手忙脚乱地除掉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换上了干爽的衬衣。

    在方正他们为唐乐奕的案子忙碌的时候，技术科的同事们也在同时进行着另外一项工作。

    根据在虞城市火车站公路桥附近，提取的路况监视视频显示，当使用“李富贵”身份的男人，怀抱着姚梦梦，被车站工作人员发现后，站在出站口位置的那个中等身材的男子，即刻缓步离开了出站口范围。

    离开出站口范围后，他缓步来到了火车站公路桥下，穿过了公路桥。

    在公路桥三百米外的东兴街口，另外一个监控摄像头下，再一次扑捉到了他的身影。

    那人贴着街道边的花坛，急促地迈动着脚步，切不时地往身后看，手里攥着一个电话，似乎是在与人通话。

    一分钟不到，一辆银色的面包车从他身后的位置赶了过来，在他在身边停下，男子拉门上车，银色面包车立刻加速，疾驶而去。

    银色的面包车，在虞城城区内足足兜了一个小时，像是找不到家一样，并从监控内消失。

    一个小时之后，虞城市广福大街与长春路交汇处的位置，再一次捕捉到了那辆银灰色面包车的踪影。

    长春路附近，是一些旧街区，路两边的树木较为浓密，浓密的树木也遮挡住了监控镜头，当银色的面包车拐进长春路后，便从所有的镜头内消失了。

    “再也找不到了吗？”方正一脸不甘地看着技术科的梁思琪，眼神里充满着祈求。

    “没了，不信你问你家子铭，我都搜了好几遍了。”梁思琪无奈地摊摊手，因为长时间没有睡觉，细长的眼睛肿胀着，失去了原本俏丽妩媚的神色。

    方正转头看看冯子铭，冯子铭即刻会意：“套牌车！”

    方正咽下一口吐沫，没再说话。

    两个人如此默契的合作，引得向思琪大为好奇，她从电子屏幕上抬起头，看看方正，再看看冯子铭，默默地嘟囔了一句：“怪别扭的。”

    “姐姐，你那是羡慕吧！”冯子铭诡诈地看看梁思琪。

    “没空发表感想，你们要分析图吗？”梁思琪不屑地白了一眼冯子铭，手下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没等方正表态，打印机便开始工作起来。

    梁思琪打印的，是那辆银色面包车可能去到的位置分析。在重点的位置上，梁思琪用红色箭头标注了出来。

    冯子铭驾驶那辆黑色的suv，载着方正，在长春路上反复地兜着圈子，根据梁思琪那张分析图，来判断银色面包车可能藏匿的地方。

    银色面包车从监控摄像头消失的位置，在广福大街与长春路交汇一百米远的东锐街。

    这里是是虞城的老城，大都是一些四五层高的旧楼。大大小小的巷子如同杂乱的蜘蛛网，将一栋栋残旧的楼房网罗在一起，成为一个开放城市内独特的景观。

    因为是旧城区，改造不到位，大部分的地方，都没有安装监控设备。这里人口稠密，环境复杂。想要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中找到一辆车或是一个人，真的如大海捞针一样的困难

    连续转了几圈之后，冯子铭看着方正，脸上开始显现焦躁。

    方正再一次看了一眼攥在手中的平面图，指着其中东锐街三十号一处汽车美容院，对冯子铭说道：“在这个位置守几天看看！”

    “我自己？”

    “下班之后所有的时间，你都要在这！”方正面无表情地说道。

    唐乐奕案件所下达的决策，没有起到良好的效果，方正处在纠结与质疑当中。在这个渺无头绪的线索还没有明确之前，他不好再跟局里申请，调用更多的警力。

    在布控的第三十八个小时之后，冯子铭给方正拿来了一张街景图片，这张图片，让办公室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也让方正的头开始一阵阵的剧痛。

    街景图片，是方正从手机上截取的，是他在蹲守时无意搜寻到的。

    街景图片的时间是二〇一七年六月十六日，地点，在广福大街靠近长春路的一家士多门前。

    也就是距离那辆银的面包车消失处不足两百米的位置。

    出现在街景图片里的男人，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

    他高高的个子，很是瘦弱，有点弱不经风的样子。男子的头发很长，差不多盖住了耳朵，这显示他许久都没有修剪了，一件灰色的衬衣，下面是一条五分裤，脚下穿着一双布鞋，一副寒酸落魄的样子。

    图片里的人，是方正与冯子铭两个人都较为熟悉的人，他便是在四个月前自杀的温良仁，也就是轰动虞城的碎尸案的嫌犯刘翠兰的老公。

    温良仁站在长春街拐角处的一处士多店前，似乎在寻找什么。

    “温良仁、温良仁，你为什么会在那？”方正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盯着写字板上的照片，喃喃自语。

    “那里又不是禁区，温良仁是个大活人，到处逛逛，理所当然的事情吧？”冯子铭坐在方正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方正神色凝重的样子，觉得他有点小题大作。

    “你认为这是正常的？”方正转过头，眼神不含任何表情地看着冯子铭。

    冯子铭“蹭”地一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知道，这是方正在为他挖坑。他无数次跌死在坑里，都是在这种眼神陪伴中进行的。

    “我......我在想......”冯子铭脑子迅速转动，思考图片的

    “你想到什么了？”方正一如既往的地平静。

    “不是......那我在想，他去哪干什么？”冯子铭迅速调动全身的细胞，为这件意外发生的事件给出合理的解释。

    “是啊，你想到了多少？”方正不再踱步，反而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把脚翘在办公桌上，平静地看着冯子铭。

    “我在想......他的社会关系我们调查过了，没有亲友住在以上的区域......他......穿的衣服算是齐整，是收拾以后出门的，显示是要见什么人......”

    “那我就帮你整理，除了以上两条，你还能分析出什么？”方正拿起来笔，在面前的本子上写下冯子铭的话。

    “第三、出现的图片中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半，他也许是已经见过什么人了；

    第四、 时间.......时间......他出现之后的一百四十小时之后自杀。”

    方正站起来，将冯子铭整理出来的线索一条一条地写在写字板上，之后，他神情严肃地看着冯子铭：“你分析的四条当中，忽略了两条。”

    “还有什么？”冯子铭刚刚燃起的洋洋得意的神情瞬间灰飞烟灭。

    “第五、你看温良仁的眼神。”方正拿起笔，顺着温良仁眼睛望出去的方向划出了一条线，在温良仁的目光前方，是一座六层高的居民楼。

    “他站在士多店的门口，眼光却并不是看着店里，而是往向其他的方向，我推断，士多店，既可能是作为一个坐标的存在，而他显然是士多店为坐标，在查找什么。”

    “他是在找人？”冯子铭为自己漏掉了这么显而易见的线索而懊悔。

    “是的，他一定是在找人。所以，这便牵扯出了另外一条你我都不愿、也必须去考虑的问题。”

    “领导.......”冯子铭叫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得凝重，他没敢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是的。”方正手里的笔，被攥的“吱吱”作响，他双眼死死盯着黑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我，都不能忽视温良仁出现在这个特殊地点，别忘了，刘翠兰杀死的，也是一名儿童！”

    “你怀疑温良仁的死？！”冯子铭脱口而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方正没有回答冯子铭的话。

    方正没有回答的原因，，是因为那种忽然如一座山峰一样砸下来的巨大的压力。如果刚才分析的思路是正确的，那么，他将面临一个巨大的挑战。

    冯子铭自然明白方正的意思，他神情严肃地站在写字板前，沉默了许久，才眼巴巴地看着方正：“你打算怎么做？”

    “你马上梳理出温良仁的时间轴，我要知道在他自杀之前的所有行径；第二、对这一代严密布控，争取掌握那个人所有的行踪。”

    方正说完，将手里的写字笔猛地掷出去，笔身与墙壁碰撞，发出了“砰”的一声脆响。之后，他转身出了办公室。

    “你要干嘛去？”冯子铭捡起掉在地上的笔，追着方正的背影问了一句。

    “找冯局。”方正头也不回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