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茹芸看着许夏舟气势汹汹的样子，有点不放心，她放下手里正在打包的箱子，走到了许夏舟的跟前：“怎么了？”

    “要是敢放我鸽子，我今天就不搬家了，我非投诉到让他没工作！”

    “别这么说话，给人留路也是给自己留路。http://www.ruxueshu.com/1171727/”

    “妈，你遗传下来那套真理错了，这个社会的格言是：走别人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那别人都没有路走了，你那条路还能走的顺畅？”沈茹芸甚为不满地瞪了许夏舟一眼，发了一句无谓的感慨，又去忙自己的了。

    “杞人忧天！”许夏舟回敬了沈茹芸一个不屑的眼神，自顾地盯着自己手机的计时器。

    手机计时器倒计时十一分钟，当许夏舟幸灾乐祸地准备取消这一次订单的时候，一辆顶上有着帆布篷的皮卡车飞驰着赶到，停在了小院那扇破旧的铁门前。

    车门打开， 一个身穿蓝色工衣的男人，从驾驶室上下来，另外一个五十来岁、同样身穿蓝色工衣，瘦的就如同干枯树枝一样的男子也磨磨蹭蹭地从驾驶室走了下来。

    “浪费表情！”许夏舟准备了半天准备谴责并取消订单的措辞失去了用武之地，她收起手机，对着匆忙进了院子的两个男人喊道：“谁是黄建雄？”

    “我是、我是！”先下车，穿蓝工衣，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忙不迭地应声。

    “知道你们迟到了多久吗？”

    “知道、知道，许小姐，真对不起，我们有点事，耽误了，真的对不起。”黄建雄一边哈着腰，跟站在走廊上的许夏舟道歉，一边示意瘦瘦的男子快点跟上来。

    干瘦的男子似乎极为不情愿，他跟着黄建雄往前走了一步，闷声说道：“劳动局让我们去，不赔钱给我们！”

    如干枯树枝一般的男子那极富特点的样子，及短促的语句特点，让许夏舟一下子想了起来：“你是......医院那个？”

    黄建雄也在此刻爬上了楼梯，当他与许夏舟面对面，四目相对的时间，也终于认了出来。他顿时愣住了，恍惚了片刻，才满脸惊喜：“许小姐？哦！许律师！是许律师！”

    听到黄建雄激动的喊声，如枯枝一样干瘦的男子微微一愣，等看清楚站在面前的是许夏舟，他的双眼闪现出了一丝绝望：“劳动局刚让我们去了......告诉说我们输了。”

    “什么？”许夏舟没听明白。

    “我们耽误到现在，是在半路接到劳动局的电话，让我们去拿什么仲裁书，说我们不能有赔偿。所以，就耽误到现在”黄建雄解释给许夏舟听。

    沈茹芸听到了外面的谈话，忙从屋子内迎接了出来，她见到来的两个搬家公司的工人，微微愣了一秒，即刻满脸笑容地说道：“你看、你看，这还真是缘分来的，阿雄，我们居然在这见面了。”

    黄建雄，便是许夏舟在人民医院见到的，那个身患功能性障碍贫血的五岁男童浩浩的父亲。只不过现在的他，比起在医院见到时更加消瘦了。

    黄建雄见到沈茹芸，忙弯下腰，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阿姨！”

    随后，他拍了一把跟在身边的男子：“阿山，这位是许律师的妈妈，快叫阿姨。”

    瘦的如枯枝一样的阿山看了一眼沈茹芸，嘴巴咧了一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没道理啊？在职期间被辞退，应该有赔偿啊！”许夏舟有点疑惑，只能装作关心一样地问了一句。

    “劳动局说没有权利查银行记录，让我们去法院。”黄建雄懊恼地看着许夏舟，仿佛站在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什么没权查银行记录？”黄建雄东一句西一句，许夏舟听的有一点蒙。

    “我跟阿山都是夜班的司机，我们都做了十年了。可是公司却炒掉了我们。劳动局说，我们没有考勤记录，没有工资单记录，所以，没办法让公司赔钱。”黄建雄说这话的时候，眼圈瞬间变得通红。

    “让我说，不给就算了，不让我活，他也别想活！”阿山愤恨地嘟囔了一句。

    “阿山，乱说什么！”黄建雄忙摁了一下眼窝，厉声训斥阿山。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什么原因，还不是老板黑心，反正是没我们说理的地方！”阿山闷声接了一句。

    沈茹芸站在一边看着，虽然听不懂那些话的意思，但是，她从黄建雄那涨红的眼眶中明白了什么，于是，她悄悄地拍了一下女儿的手。

    沈茹芸的意思，许夏舟很明白。无非是希望自己这个还不算律师的律师，给这两个可怜的人讨回公道。

    于是，许夏舟学着师傅粟坤的样子“嗯”了一声，对黄建雄说道：“你说的意思我大约明白了。

    只要你曾经是该公司的雇员，就一定能找到证据证明。这样吧，回头你把仲裁委的裁决书拿到我们律所，我跟师傅研究一下，看看怎么帮你追讨赔偿！”

    “你说真的？”黄建雄的双眼立刻放出了光彩。

    “嗯，你这几天就抽时间过来吧，带上身份证什么的。”为了表示对母亲的恭顺，许夏舟又嘱咐了黄建雄一句。

    “好！好！那真是太好！谢谢许律师！谢谢许律师！”黄建雄一直对着许夏舟弯腰鞠躬，弄的许夏舟有点局促。

    “阿雄啊，不要客气，这是她的本分来的！”沈茹芸看不过去，忙劝慰黄建雄。

    “哎！哎！”黄建雄答应着，一边对着站在身边手足无措的阿山吼道，“还愣着干嘛，快干活啊！”

    “哦。”阿山看看许夏舟，忙一溜烟地进了房间，扛着一个大箱子，矫健地下了楼，麻利地装到了货车上。顺带着，黄建雄与阿山也将徐文升简单的行李一股脑地搬到了车上。

    徐文升要给钱，黄建雄死活都不接：“没事的，没事的，就是一把力气，不值钱！”

    这让徐文升感激的千恩万谢。

    东兴街六巷八号西厢房，成为了许夏舟的新家。

    纸箱、蛇皮袋、包裹，这些随手拿来的容器里，装载着沈茹芸母女全部的家当。

    黄建雄倒是很贴心，搬完家后，首先帮着两母女把厨房的煤气安装妥当，这才连声对沈茹芸道谢，带着阿山离开。

    夜，再一次地降临下来。许夏舟与母亲一起，就着灯光，将打包的物品一件件拿出来，重新安排它应有的位置。

    许夏舟拆开纸箱，一堆残旧的芭比娃娃从纸箱内滚落出来。

    许夏舟好奇地捡起了一只，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左右端详，努力回忆，印象却越来飘渺。

    “那是你三年级期末考试，得了第一名，央求我奖励给你了！”沈茹芸看着望着布娃娃发呆的许夏舟，轻声说道。

    “啊------？！”许夏舟诧异地啊了一声，也忽然想了起来，那是因为她看到同学有一只，所以，跟母亲要求，自己也要买一只。母亲便说，只要能 考第一，就买给她。

    没想到，她真的考的第一名，所以得到了这个芭比娃娃。

    “这个娃娃，可是花了半个月的生活费呢。”沈茹芸看着那只残旧的芭比娃娃，眼神悠远而欣慰。

    “我的生活可真奢靡！”许夏舟不置可否地又啪啦了一下那纸箱，却发现里面尽是自己儿时的衣服及玩具，不由得撇撇嘴：“妈，您说您留这些有什么用呢！又没有升值价值，还占用了那么大的空间。”

    沈茹芸一边把散乱的衣服叠好，塞进衣柜，一边神秘地对许夏舟说道：“怎么说没有呢，对我来说，用处大着呢？”

    “你要做什么？”许夏舟好奇地跟在母亲的身边。

    沈茹芸关上衣柜门，转身对许夏舟说道：“这些东西，按照你的说法，都是证据。到以后我老了，你不养我，我就拿着你小时候的衣服，天天到你家里闹！”

    沈茹芸简单的几句话，勾勒出了一副抽象的图画，那副画面豁然在许夏舟的眼前闪现，不仅让许夏舟鼻子一酸，她忍住，低声地叫了一句：“妈！”叫完这一句，竟然发觉眼眶发热。

    “这孩子，我给你开玩笑呢。”沈茹芸一下子慌了，她忙拍了一把许夏舟，轻松地说道：“给你开玩笑呢，到老了，你不养我，哪个河水深我就跳下去，不连累你。”

    “妈！”许夏舟一下子抱住了沈茹芸的胳膊，话语禁不住哽咽起来：“妈，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我养你！我就是讨饭也养你！”

    沈茹芸的泪珠一下子夺眶而出，她伸手拍拍女儿的肩膀，哽咽着说道：“两个神经病，你说大半夜的，自己给自己说哭了！你凤琴嫂子该有伴了！”

    “嘿嘿嘿！”许夏舟因为悲伤而流下的眼泪没到腮边，又被母亲幽默的话给逗的嘿嘿笑出声来。

    “快干活吧，等弄完了，就煮碗面吃，我还真的饿了。”沈茹芸双手捧起许夏舟的脸蛋，手里轻轻拍了一下，便又蹲下去，将一只木箱从杂物中抽出来。

    “哎？妈，我怎么没见过这个东西？您老人家的嫁妆？”许夏舟看着那只陈旧的木箱，一脸好奇。

    “不就放在床下吗，什么大惊小怪的。”沈茹芸没有理会许夏舟的好奇，顺手将箱子塞进了床下面。

    “妈、妈！”许夏舟不迭喊道：“里面装的啥宝贝？”

    “我要是有宝贝，还不都给你吃掉！”沈茹芸拍拍许夏舟的额头，满眼都是慈爱。

    “我吃掉？......说的我都不好意思！”许夏舟言不由衷地嘟囔着，眼神却看着母亲的床下面的位置，想要看透那里面的东西。

    “那还不是！”沈茹芸有口无心地回了一句，把一个只想拖到许夏舟跟前：“把这里面的东西叠出来，放柜子里。”

    “哦。”许夏舟应了一声，试探着说道：“要不我赚钱，赚很多的钱，让你有钱存宝贝怎么样？”

    “我不要很多的钱，钱多了有啥用？多买几张床一晚上轮着睡？还是一天吃个五六顿的，我也吃不下啊！”

    “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

    “贫穷，我习惯了，只要你好好的就行！”沈茹芸白了许夏舟一眼，进了厨房。

    不大一会，葱油面的香醇便从狭窄的厨房飘散了出来，许夏舟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她思考更多的是，关于放弃律师职业加入私企这件事，该如何向母亲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