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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粟坤住在虞城市西郊的森美花园。http://m.erpingge.com/articles/290928/
    作为一名从外地来虞城闯荡的人,打拼了近二十年的粟坤,在森美花园买了一个小居室。自此,他在这个城市算是有了家,使他不再像是无根的浮萍一样漂泊。
    他娶了一位漂亮的妻子,生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开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他交税、在当地购买社保,参加社区的公益活动。除了身份证上的户籍依旧在遥远的故乡之外,他基本上算是一个虞城人。
    为自己的成就,粟坤偶尔还是很有自豪感的。但是大多数的时间,粟坤是被焦虑包围的。
    与他同期的那些同事,大都搬进了独栋的别墅小区,孩子也在读贵族学校。而他的女儿粟心诺却跟小区内大部分的小朋友一样,挤在一所民办的幼儿园内。
    老家的人也时常给粟坤电话,认为他现在有出息了,应该多多帮助还在乡下生活的兄弟姊妹。
    更重要的是,经营一家小型美容院的妻子,也会时常跟粟坤抱怨。每当受了客人的气,妻子便变本加厉的撒在粟坤的身上。
    看着委屈的妻子楚楚可怜的样子,粟坤真恨不得把自己拆散了,一块肉一块肉的卖掉。
    当然,他很清楚,自己的肉也值不了多少钱。他更明白,能上女儿读上虞城市第一小学、能让妻子不再受那些刁钻的贵妇的气,让她每个月都有一趟自在的旅游,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经营天恒律师事务所。
    粟坤每天七点钟起床,把还在酣睡的女儿从被窝里拖出来,洗漱完毕,再送到小区附近的幼儿园。
    接下的时间,便属于粟坤了。
    他开着自己那辆旧款的奥迪车,径直去了翠华酒楼喝早茶。
    在上班之前,在茶楼里坐上大半个小时,沏一壶浓郁的普洱,吃上一碟爽滑的石磨肠粉,再喝上一碗菜干粥,这所谓的一盅两件,是地道的虞城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想要成为地道的虞城人,自然要熟悉、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模式。
    当然,在名扬虞城的翠花酒楼喝早茶,身份的尊贵也不言而喻。
    粟坤踩着猩红色的地毯进了餐厅,眼神四望,希望能找到一个理想的位置。他刚走了两步,便听到了一声热情却不失娇媚的招呼:“粟律师早上好!”
    粟坤赶忙循着声音望去。
    打招呼的人是一位四十岁不到女子,坐在走廊右手靠窗的位置上。
    她个子中等,一套水蓝的套裙趁着齐耳短发,让她显得精明、干练。她的面庞有些白皙, 散发着那种刚刚打磨完毕的光亮。
    粟坤自然认得。
    那女人叫刘梓萌,来自于虞城市最大的律所:鹰皇律师事务所。她是金牌律师,曾经有三十二场官司连胜的记录。
    最重要的是,在二〇一六年三月的一单财产诉讼案子中,粟坤便是刘梓萌手下的败将,并且是ko那种。
    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想起了自己曾经为别人的成功添砖加瓦,粟坤的心底就堵得慌。
    难受归难受,礼仪还是要的。
    粟坤慌忙停住脚步,手扶着金丝框眼睛,一脸含笑地打招呼:“刘律师早!”。
    “过来一起坐啊!”刘梓萌指指面前的空位,她面带笑容,声音轻柔,语调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粟坤简直是想骂娘,那是女律师的特长,可以化做水把你凌厉的攻势融化,也可以变换成刀剑,杀人于无形。
    都在这个圈子混,既然对方提出了邀约,粟坤自然不能拒绝。更何况,发出邀请的,是名震虞城的风云人物。
    不过,粟坤也自然明白,坐下去,自然就没有单单“喝茶”那么简单。
    粟坤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在刘梓萌的对面坐下来,顺手拉了一把椅子,把手里的黑色公文包放上去。
    客客气气的寒暄是必不可少的,就像是两位剑客拔刀之前,相互躬身问候,宝剑,却在身后闪着寒光。
    “粟律师喜欢吃什么?”一段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完毕,刘梓萌将餐单递给粟坤。
    “我很简单的!”粟坤接过餐单,拿起铅笔,随便在两个点心上画了一笔,算是完成了整个仪式。
    “粟律师每天都这么早起床?”把点好的餐单递给酒楼优雅的侍应,刘梓萌微笑着,为粟坤倒了一杯散着酒红光芒的普洱茶。
    “唉!”粟坤装作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这都是罪孽啊!你说生了孩子,还不就是上学、放学这些琐事。”
    粟坤的话语缓慢,一边说,一边在极速思考刘梓萌的意图,金丝框眼睛下面的面孔,填充着泛滥的笑容。
    “是啊,你说我们这么辛劳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给孩子一个好的未来。”刘梓萌优雅地举着乳白色的茶杯,吖了一口茶,顺着粟坤的话说下去。
    “那是,那是!”粟坤应着,却发觉自己下意识把这段谈话带进了死胡同。从心理学的范畴上来讲,那是想要逃离的表现。
    粟坤开始在心底反省自己,他不得不承认,对于眼前的这个女人,他有一种莫名惧怕。
    那是对高手的敬畏。
    在他们的邻座,坐着两位五十几岁、衣着考究的中年女人。
    烫着波浪头的女人身形胖乎乎的,一脸娇媚;另一位起码有六十岁,头发剪得奇短,却染成了一头紫色,又潮、又有范。
    两个女人一边喝着茶,一边低头窃窃私语。怪异的眼神不时瞟一下粟坤与刘梓萌,大概是在评估这一男一女之间的关系。
    粟坤望见了那女人怪异的眼神,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刘梓萌目不斜视,脸上的笑容就一如既往地灿烂:“我就准备明年就送我家小宝去读国际学校。”
    “那真是好,你这当妈的真是了不起!”粟坤满面笑容地回应,其实是想抽自己一耳光的,因为他发现谈论这个话题,是自己最不擅长切最没有优势的。
    有点慌乱的粟坤想要结束这个该死的话题,还没得等他张口,刘梓萌却又抛出了另外一个让他始料未及的问题:“上次之后,听说你发誓不再接财产纠纷的案子?”
    “刘律师这么忙,还看街头小报?”粟坤觉得自己总算是扳回了一局。
    “我肯定是不信了。”刘梓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白皙的面孔薄的好像会裂开一样,“我就说吗,粟律师也不至于这么经受不住打击。不过,我听谁您最近的案子跟华宇有关?”
    “刘律师的消息真是灵通。”粟坤依旧没敢缓气,“华宇股东之间转换股权,竟然连累到十三名普通员工被集体辞退,这件事,可不算小。”
    “再大也不过是劳动仲裁的案件子,那些员工眼里还不都是看着钱,协商一致也不至于上了法庭。”
    “也未必!我的委托人受到了常人无法忍受的屈辱。”粟坤微笑着,内心却警觉到极点,他甚至觉得,身上的汗毛都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
    “粟律师,吃东西。”刘梓萌夹起一只透亮的虾饺,放进粟坤的碟子内。
    “谢谢!”粟坤道了谢,决定反击,“刘律师不会想抽时间过来指导工作吧?”
    “粟律师可千万别开玩笑,关于华宇的案子,我俩再谈下去,可就要接受协会调查了。”
    “你什么意思?”
    “我是华宇的代理人。”
    粟坤强行将那一口嚼了一半的虾饺吞下肚子。
    “那......什么时候的事?”粟坤恨自己孤陋寡闻,据他掌握的信息,刘梓萌刚被聘任为鑫宇物流的法律顾问。
    “我也是没办法,朋友介绍的,不接又没办法跟朋友交代。我前天接的,你说就这么巧,咱们今早居然能再茶楼撞见。”刘梓萌微笑的时候,其实蛮温柔。
    只有粟坤能领会到温柔背后的杀机,他开始隐约感到,刘梓萌其实是在守株待兔。而他就是那只兔子。
    粟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借机掩饰内心的慌乱:“看来咱俩还是真不适宜接触太多。”
    “所以,喝茶、喝茶!”刘梓萌微笑着,为粟坤杯子里续了茶水,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粟律师,话说您有许多地方值得我们这些后辈学习的。”
    “刘律师可真是变着法的嘲笑我啊!”粟坤警觉地意识到,这不是一句恭维话。
    “我的说的是真心话!”刘梓萌气定神闲地微笑着,“做了律师这么多年,我自己都知道,自己就像是钻进钱眼里了,什么都以金钱来计算。
    像粟律师这样,宁肯自己贴钱,也要成为刘翠兰案件代理人的这种牺牲与敬业,我可不具备!”
    刘梓萌脸上的笑容是甜的,白皙细嫩的皮肤上都好像沾满了糖浆。在她说道“刘翠兰”三个字的时候,声调是有意抬高的,高到连旁边台的那两位中年女人都听的到,并好奇地看着粟坤。
    而这一段话,在粟坤听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刀子,直插进他不算坚强的心脏。
    好在,为了这事,他早已在心里预演过很多次,所以,粟坤有足够的镇定来应付刘梓萌的威胁。
    粟坤把身体往椅子背上依靠了一下,一副坦然的样子:“刘律师,这么说,可真的算是糟践我呢。这案子你们都看不上,我还不是跟在你们大所后面,靠着残羹冷炙过活!”
    “哈哈哈!粟律师可真是会谦虚!”刘梓萌爽朗地笑了起来,白皙的面庞绽着红色的血丝,她端起茶杯,轻轻地吖了一口,柔声说道:“其实我不明白的是,刘翠兰家属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他可不掌握企业收购资本导向,您这么费心,值得吗?”
    刘梓萌说完,将手里的茶杯放在面前的餐桌上,抽了一张纸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她借着抽纸巾的工夫,轻轻瞄了一眼餐桌对面的粟坤。
    粟坤面孔上的笑容,是僵硬的,那种无法掩饰慌乱的笑容,及尴尬,又不自然,更透着微微的惶恐及不得不去微笑的绝望。
    粟坤非常明白刘梓萌所指的是什么。
    二零一三年至二零一五年,天恒律所,曾经担任东方电子有限公司的法律顾问,合约期至二零一五年四月结束。
    二零一五年十月,顺城实业与东方电子,同时发起了对另外一块地皮的收购。顺城实业私底下找到了粟坤,拿到了东方电子半年前的财务报表。于是,碾压性地击败了东方电子,以理想的价格拿到了那块地皮。
    当然,鉴于粟坤是冒着“停止执业三个月以上六个月以下的处罚”的风险,顺城给以粟坤回报也还算丰厚。
    这事都已经过去了差不多近两年,粟坤就连发呆都不会想起来的事,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刘梓萌到底是从那里听来的风声。
    粟坤心底冰凉,她非常确信的是,刘梓萌虽然微笑着说了“不掌握企业收购资本导向”这十一个字,但是,那十一个字,极有可能将天恒抛进风暴的漩涡当中,万劫不复!
    “粟律师,您慢慢坐,我有点事先走了!”抹完嘴的刘梓萌将纸巾放在一边,举手叫了侍应。
    “哪能让您请呢!”粟坤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朝着刘梓萌摆摆手“刘律师有事先忙,这一餐算我的!”
    “那好,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要是你哪天觉得应该喝个茶什么的,欢迎给我电话!”刘梓萌说完,起身站起来,准备告辞。
    这时,坐在邻桌的那位一头紫色头发的中年妇女站了起来,手里端着茶杯,径直走到了粟坤的跟前:“你是律师?”
    “我是!我是!”粟坤不知道来人的问话的用意,他慌忙低头,想要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递出去。
    一头紫色头发的中年妇女紧接着又问了一句:“你有孩子吗?”
    “有啊....六岁了......”粟坤开始好奇。
    “你们先聊,我有事先走了!”刘梓萌冲着粟坤摆摆手,也不等粟坤回应,疾步离开。
    “你自己的孩子要是给人短碎了,你什么感觉?!”一头紫色头发的中年妇女抓起粟坤刚喝水的茶杯,将杯子剩下的茶泼到了粟坤的身上。
    “见钱眼开的黑心律师!那女人都把人家的孩子剁成碎块了!你这种人居然还给她求情!”波浪头的女人也从餐桌前站了起来,站在粟坤的身边,冲着粟坤嚷嚷。
    “这两位女士,任何人在未经审判之前,都不能说有罪,所以咱律师就是为了维护法律的公正......”粟坤一手抓起自己那只黑色公文包,一只手揪起湿透了的衬衣弹着,一边满面含笑地解释,脚下却准备离开。
    吵扰的餐厅,瞬间变得寂静,食客手里举着筷子、端着茶杯,一起好奇地望着粟坤这边。又几个好事的好像发现新大陆一般,举起手机对准粟坤与两个女人,眼神里充盈着激动与兴奋,朋友圈,又有新料了!
    这是粟坤期待已久的事情,让天恒律师事务所因为刘翠兰的案子,成为世人眼中的焦点。粟坤原本应该喜悦的,但是,此刻,粟坤却体会不到愉悦的心境,他只想离开,找个地方静一下。
    两个中年女人却意犹未尽,众人好奇的目光就好似为她俩编织出了一个绚丽的舞台,激发起女人心底表演的欲望,她们的声音,愈发高亢起来:“自己也有孩子!还去赚那种昧心的钱,你的良心被够吃了!”
    “下次再给我见到你,别想有好日子过!我见一次骂你一次!”两人站在粟坤的面前,组成一座人墙。
    好在,餐厅经理及时出现,劝慰着两个咆哮的女人。
    粟坤手扶金丝框眼睛,一边继续微笑,也不顾的自己衬衣衫上还站着几片茶叶屑,匆忙趁机逃离。
    餐厅瞬间恢复平静,人们变得无瘾,索然无味地品着桌子上的餐点。
    两个女人就继续喝茶,为了庆祝自己成为餐厅的焦点,两人将自己的勇敢的行为,毫无保留的分享给身边无聊的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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