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背着小七跑进后院，重重得拍着朱红的木门。一边拍，一边大喊。

“顾少爷……顾少爷，你快开开门……”

“嗯？”

这个声音听来有些陌生，顾年时愣了一下。

“顾少爷，小七不行了……你快救救他……”

小八大声得哭喊着。

“小八，你不要叫了，别吵扰了少爷……”

小七的声音低入尘埃。

“顾少爷……顾少爷……”

小八只觉背上的小七越来越轻盈，心如刀绞。他哪里还顾忌着会不会吵到贺兰熙。

咯吱……

顾年时从里面打开了门，他看着小八，一脸疑惑。继而看到趴在小八背上的小七，心下骇然。

“你……小七……”

“顾少爷，求求你，快救救小七……”

小八看着他，泪眼朦胧，哭喊着。

“顾少爷，你别听他的……”

小七强撑着精神，敛着最后一丝意识，努力得扯了扯眼睑。

“你们快进来。”

顾年时见状，赶紧领着他们去了西屋。

小八慢慢将小七放在贵妃榻上，胡乱抹了一下被泪水迷蒙的眼睛。

“小七……”

顾年时弯腰，拿了一下小七的脉搏。

片刻。

他脸色陡变，眼底露出一丝震惊。

“小七，你……”

“顾少爷，我该走了……”

小七努力的笑了笑，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嘴唇开始发黑，脸色却越来越白。他气若游丝，声音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

“小七，不会的……”

小八跪在了榻前，一把握住小七的手。

小七的手如冰块一般，寒得刺骨。

小八仰头，对着顾年时哭泣道。

“顾少爷，你医术那么好，快救救小七呀……”

“……”

顾年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无奈得摇了摇头。

“不……”

小八眼底露出了深深的绝望。

顾年时低头，看向生命一点点流逝的小七，温声问道。

“小七，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顾少爷，我家少爷……”

后半句，小七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他的身体一点点化为缥缈的白雾，慢慢腾空。

“小七，不要走……”

小八试图想要抓握住他，却发现手心里握着的，只有透明的空气。

“小七……”

小八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顾年时站在榻前，看着一点点消散的白雾，感受着生命一点点的流逝。

作为医生，他见过无数次的死亡，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消亡。

从灵魂到躯壳，一点都没有留下。

若不是他早就知晓小七的身份，只怕看到这样的情形，早已吓得半死。

“小七……”

小八低着头，哭得双肩一抖一抖。

“小八，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哥哥，就好好保护我家少爷。”

永远，小七都视贺兰熙为自己唯一的‘主人’。即便彻底离开这个世界，开始新一轮的轮回。他念念不忘的、一直担心的还是贺兰熙。

“小七，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阿熙少爷的……”

小八哭得五脏六腑都抽痛了起来。

浓浓的咸涩之气冲散了空气里那若有似无的血气。

顾年时心里堵得发慌，心情异常低落，眼角泛起了腾腾湿意。

他救人无数，可有些人他永远都救不了。

片刻之后。

他拿了纸巾递给小八，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悲痛，轻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小八……”

小八哽咽着，嘶哑着嗓音回道。

“你和小七？”

顾年时虽然已经猜到了他大概和小七是一类人，但他还是想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嗯。”

小八拿过纸巾，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慢慢站了起来。

“小七为什么会这样，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年时强忍着悲痛，轻声问道。

“顾少爷，小七他中了‘夺命云’，所以……”

“‘夺命云’？”

顾年时心下大骇，这个‘东西’他听师傅‘鬼刀’说起过，那是一种无解的毒烟。

这种东西，听说早就消声灭迹了，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呢？

“顾少爷，是玄冥，他刚才来清漪园了……”

“玄冥？”

“就是上次在西河路口，想要对顾小姐下手的那个人……”

小八见顾年时有些疑惑，赶紧哑着嗓音解释道。

“原来是他？他不是被抓了吗？”

“顾少爷，他这种人‘关’得住吗？”

小八的语气有些沉重。

“……”

顾年时沉默了。

“顾少爷，小七刚才交待我了，叫我以后跟着阿熙少爷。我现在就去门口守着……”

小八抿了抿唇，抬着一双通红的眸看向顾年时。

“好。”

顾年时没有拒绝。

小八对着贵妃榻深深得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顾年时在房间里独自伫立了一会儿，这才缓步走出去。

小八走到门外，站在廊檐上，望向天空。

眼角，止不住得又滑下一颗晶莹的泪珠来。

“小七，来世我还要做你弟弟……”

遮住皎月的那团乌云慢慢朝西飘散，明华的月光再次洒落。

静谧的清漪园又笼罩在一片浅薄的清光里。

暗香浮动。

一切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

翌日。

一轮红日冲破天际。

霓虹慢慢熄灭，古朴的云京城再次苏醒过来。

林安歌伸了一个懒腰，慢慢睁开了双眼。

难得的，身边的人竟然还在熟睡。

她轻轻得侧了侧身，单手托着腮，一眨不眨得看着他。

许是睡着，那张冷峻无波的脸这会儿柔和了许多，英挺的剑眉也显得没有那么凛冽。

他的下巴，长出了一些青茬。

她忍不住，轻抚了一下。

这人也不知道是睡得太沉，还是在伪装。

林安歌从轻抚到轻捏，他依然还是一副熟睡的模样。

“他睡得这么香，肯定是太累了……”

林安歌心疼道。

她决定让他继续睡，自己下楼去给他准备早餐。

俯身，蜻蜓点水般触了一下他料峭的寒唇。

腰上突然环上了一只手。

“唔……”

林安歌整个人都趴在了……

她心下一紧，掀眉看着那张刚刚还睡着的脸庞。

“你醒了……”

“早就醒了。”

陆翼遥眯了眯重瞳，眼尾含着笑意。

“那你刚才……”

“……”

陆翼遥将她搂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