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她就知道，这么多子女，顾连城只喜欢顾云霄一个。

生母早早离世，她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这个时候，顾连城最喜欢见到的人肯定是顾云霄，她又何必凑过去自讨没趣。

“父亲……”

顾云霄拿起小勺，送到顾连城的嘴边。

顾连城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再喝。

顾云霄见状，也没有执意继续给他喂下去。起身，准备将白玉碗放到桌上。

“六弟，给我吧……”

顾翩然走过来，温柔道。

“……”

顾云霄把碗递给她，又坐了下去。

“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看着顾连城，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话语虽然不冷不热，顾连城心下却感到莫大的欢喜。

顾云霄始终是他最为宠爱的儿子。

“好了很多……”

顾连城嗓音微微有些低哑，精神比上午看起来好了很多。

“嗯。”

顾云霄低低得应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爸爸，我刚熬好的小米粥，你要不要吃一点？”

顾翩然见两人都没有说话了，这才插话进来。末了，她还补充了一句。

“让六弟喂你……”

“好。”

最后一句，果然有效果。

顾连城没有拒绝。

顾翩然赶紧从白瓷汤盅里舀了小半碗小米粥，递给了顾云霄。

“六弟……”

顾云霄接过，低头看了一眼。

金灿灿的小米粥，熬得刚刚好。香气入鼻，米香清淡。

这粥对于病人来说，再好不过。

顾云霄心下对顾翩然的态度稍稍改观了一些。

“父亲……”

顾云霄舀了一勺小米粥，放在顾连城嘴边。

“嗯，不错……”

顾连城尝了一口，难得的夸赞了一句。

一直站着的顾翩然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眼底，是欣慰的笑意。

顾云霄一下一下慢慢喂着，湛蓝的瞳仁里倒映着顾连城那张有些消瘦的脸，心下莫名泛起一丝酸涩。

这一刻，他才深深感到一种恐惧，一种对死亡的恐惧。

都说，父母是挡在自己和死神中间的那堵墙，父母不在了，那堵墙便也不在了。自己也就要独自面对死亡了。

虽说他还年轻，但若是顾连城就此一病不起，沉珂西去。那他……

不知不觉，他的眼角泛起了一抹浅浅的湿意。

“六弟……”

顾翩然见他骤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赶紧小声唤道。

“嗯？”

顾云霄猛地回过神来，低头，见小半碗米粥已经见了底。掀眉，对着顾翩然问道。

“大姐，还有吗？”

“还有……”

顾翩然应了一声，接过他手中的小瓷碗，折回到圆桌前，又盛了小半碗来。

顾连城最后没有吃完，剩下了一点。

“翩然，你去忙你的，云霄在这里就行了。”

“好的，爸爸。”

顾翩然轻柔笑道。

收拾好，端着托盘转身走了出去。

关上门，内心暗道。

“无论我们做得再好，你的心里还是只有老六……”

渐渐的，顾翩然的眼底起了一抹浓烈的妒恨。

她咬了一下唇，眸色紧了紧，迈步下楼。

回到小厨房，顾明然还在照看着碳炉上的药罐。

“姐，怎么了？是不是爸爸……”

“他好着呢？！”

顾翩然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好气得回了她一句。

“怎么了？他又骂你了？”

顾明然赶紧起了身，走到她面前，不安得问道。

“没有……”

顾翩然摇了摇头。

“那你这是？”

顾明然见她平日一向温温柔柔，说话都从不大声。眼下如此神情，分明很不对劲。

她哪里知道，她这个姐姐，是这个家里最善于察言观色，也是最善于伪装的人。

“老四，我就是觉得，无论咱们做得再好，也……唉，算了，不说了……”

顾翩然话说了一半，后面的又哽了回去。

“姐，是不是爸说什么了？唉，不论他说了什么，你都不要跟他计较，毕竟他现在……”

“老四，我没有跟他计较。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们做得再多，做得再好，他还是不喜欢我们呢？”

顾翩然有些委屈道。

“爸爸性格就是这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明然话虽这样说，心下却是很认同顾翩然的话。

从小到大，顾连城对她们三姐妹很少像其他父亲那样关怀备至，甚至，他都没有去开过一次她们的家长会。

若是他对其他子女这样也就算了，偏偏，他对顾云霄简直是呵护备至，宠溺得不行。

“老四，我也就是跟你说说……”

顾翩然不知怎么，眼角竟然滚下了一颗泪珠来。

她赶紧低头，抬手，擦拭了一下眼角。

“姐，到底怎么回事？”

见此情形，顾明然愈发感到疑惑。她拿了纸巾，递给顾翩然。

“真的没事……你去看着药，别煎糊了……”

顾翩然抬眸，眼底红红的。

“大姐、四姐……”

顾明然刚要开口，门口传来了顾嫣然的声音。

顾翩然赶紧对顾明然使了一个眼色，顾明然心下明白，却无法掩饰脸上的情绪。

“你们怎么了？”

顾嫣然一进来，就看出了她们有些不对劲。怔了怔，疑惑道。

“刚才炭火迷了一下眼睛……”

顾翩然赶紧扯开嘴角，对着她解释道。

“大姐，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

显然，顾嫣然一点都不相信她的话。

“……”

顾翩然尴尬得笑了笑。

“老四，怎么回事？”

顾嫣然转头看向顾明然，蹙眉问道。

“大姐刚刚去给爸爸送粥，也不知道爸爸……”

“老四……”

顾明然还未说完，顾翩然就打断了她。

“爸爸骂你了？”

顾嫣然心下隐隐猜到了两分，看着顾翩然，问道。

“没有……”

顾翩然轻轻摇了摇头，眼底的落寞却让人觉得她有些口是心非。

“这老头，都这时候了，还这样？”

顾嫣然平日性格就很直爽，说话也很少绕来绕去。

“老五，你不要说了，都还说了没事……”

顾翩然不安得朝门口看了一眼，小声制止道。

“大姐，你不说，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顾嫣然撇了一下嘴，有些忿忿不平道。

“大姐，你就说出来吧，到底怎么了？”

顾明然跟着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