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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儿女妇人

作者:森林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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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追紧紧抱住怀中哭闹不止的儿子,没命价狂奔。http://www.qiweishuwu.com/199332/身后火光晃动,他能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不止一人在追赶,还有男子声音吆喝“放下幼儿饶你不死。”

    今夜另两队袭击这小院的人马都是谁,打斗争闹到底是为什么,他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这场混乱仿佛是天降奇迹,仿佛是上苍对他前半生凄凉悲苦命运的一种补偿。他在这世上只在意两个人的生死安危,如今,阿姐和二郎都在他身边,团聚了。

    可三人也同时陷入巨大危险。身后追兵人多势众,又个个身强力壮手持利刃。阿追怀抱幼童奔跑不快,自己武艺平平,被追上是迟早的事,而他没信心打得过任何人。

    这村落他白天刚来过,还算熟悉地形,可也不知道能往哪里躲藏。这是黎明之前的后半夜,星月无辉,火把照不到的地方夜黑如墨,本来随便往哪个犄角旮旯一蹲,别人都不容易发现。但他怀里还有个扭动嚎哭着的幼儿,绝不可能瞬间哄得不出声。

    深夜外面乒乓乱作一团,院舍里居住的官奴户婢家家关门闭窗,并无一人敢冒险出来看热闹。阿追跑得气喘如牛,只听身后脚步越来越近,已经绝望地想滚地投降了。

    后腰一紧,有人从后一把抓住他衣带。阿追用力一挣,衣带断开,连着长刀一起被后面那人扯过去。他只顾护着怀中儿子,重心不稳,就势翻身倒地,头顶忽然掠过风声。

    风声疾速而微小,身后应声传出惨叫,紧接着是重物倒地声。阿追边起身边回头,百忙中见两个追得最紧的卫士都捂着脸仆倒在地,滚来滚去大声惨号,手指缝中渗出鲜血,象是被什么尖锐物打中了。

    风声再起,后面的卫士有了警惕,及时闪躲,这次都没被打中要害。火把晃动中,阿追瞥见一个卫士肩上迸出血花,有一枝短羽箭尾露在外面。看其来势,这些短箭都是从前方上空屋檐上面甩下来的。

    阿追大喜过望,抬头一看,果见修多罗的苗条黑影蹲踞在房顶上,正摆手示意阿追先走,她来断后。阿追只犹豫片刻,趁着追兵还乱纷纷叫嚷没反应过来,抱着儿子拔腿狂奔。

    被修多罗这么一阻,追兵和火把都在后方停滞,阿追跑出有光亮的圈子,立刻感觉轻松很多。怀里幼儿也哭得有点累了,阿追边跑边轻轻拍哄他,不到一岁的幼童居然伸双手搂住了父亲颈项,似乎分别这么久,又处在这等黑暗慌乱当中,仍能认得他的声音气息。

    心底一股暖流涌上来,阿追不禁热泪盈眶。这时他已经出了菜户营村落,一边费力辨认路径,一边沿着来路往西北奔跑。怀中二郎的哭声和抽泣也越来越轻微,被这么持续不断摇晃着,他竟又睡着了。

    阿追有些担心修多罗。放在以前,应该没事,以她那轻灵身手,又是暗处夜战,她打不过那么些大汉,也能逃脱。如今么……她产后到底恢复得怎么样了呢?

    无论如何,阿姐打架拼刀子的本事也比他自己强。

    阿追叹一口气,心头涌起愧疚。如果他能习练武艺的时候多下点功夫……十几岁长个子以后,他本来身高力气都优于阿姐,可就是因为从小被母亲姐姐照顾保护惯了,他始终没养成主动上前跟人搏杀的习惯。

    后来被太平公主选中,在她们祖孙三代之间辗转陪侍,阿追更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涵养体貌和温存伺候上。偶尔拿刀练一练劈砍对战,也是为了保持身材,别长得太肥胖。女皇祖孙都更喜欢修长优雅的美男子。

    他练刀的时候,被安乐公主府的卫士看见过,然后当成笑柄传扬了好些年。一个男宠面首,装模作样干什么呢?

    东方天际线隐隐泛白,阿追凝目望向前方,西北方向的夜幕也在褪色,感业寺主大殿那荒圮败落仍不乏雄伟气势的轮廓慢慢浮现出来。

    到了。他喘着粗气,抱紧儿子进寺,先找到他藏好的包袱篮子,坐下来慢慢翻找里面物事。二郎这年龄,应该可以吃些米粥汤羹了,他从自己居住的内道场拿了些干面炒米,等孩子醒来饿了可以煮碗热羹喂他。篮子里本来就有二郎的旧衣服用具,是狄景晖夫人给的,正好还能用……

    “阿追。”

    一条人影出现在断壁旁边,倒把阿追吓了一跳。抬眼见是修多罗,他才松一口气:

    “阿姐!你好快——追兵甩掉了?”

    “嗯。我正带着他们兜圈子,那村里忽然响起锣声,追兵就都回去了。二郎还好?”

    东方漾起的朝霞照映中,修多罗收刀走近,蹲跪在阿追父子俩身边,伸手抚摸幼儿熟睡的脸颊:

    “真不容易啊……”

    阿追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双泪直流下来。他用一只衣袖捂着眼睛,哭得哽咽难止。

    很难得,修多罗也没喝斥嘲笑他,反而坐到他身边,姐弟俩依靠在一起,共同抱搂着幼童默默休息。

    直等到阿追哭够了收住泪水,修多罗才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嗯……我还没想好。”一见姐姐脸色,阿追赶紧又解释:

    “我想有两处地方可以去。一是原来安乐公主那个定昆池别业,她势败以后,当今天子为示俭朴亲民,把建好的围墙又推倒了,原来的山池地界都分给左近贫民,让他们种地生计。我在太平公主身边打听过,说那一带有了几个新村子,吸纳好些逃籍流人过去定居,查籍不严。我们身上有钱,可以带着二郎,暂时先到那边安身。那里我至少熟悉地形,有人来追的话好躲……”

    “那边不成。”修多罗摇头,“那几年,你成天跟着李裹儿出出入入的,衣饰华贵人物出众,定昆池一带旧僮庶仆肯定还有不少人能认出你。你身份一暴露,怎么还能住得下去?”

    阿追惨然一笑,伸手拔出修多罗腰间横刀,回刃挨向自己脸颊。

    咬紧牙关,他忍着火烧般灼痛,横切开颊肉,然后又竖着割一刀,鲜肉喷涌而出。这么深的刀口,痊愈后必然会留下巨大疤痕,他的容貌不但全毁,且会扭曲丑陋得与之前差别极大。

    修多罗只抬了抬手,并没阻止他毁容。眼睁睁瞧着弟弟对自己下狠手,她轻轻叹息:

    “你记得么,十年前我就想这么干了……如果当时你有这股狠劲,这份明白,也许这十年你不必吃这么多苦头。现在么……”

    “也还不晚吧?”阿追抛下刀子,用一条干净手巾捂住脸止血,闷声闷气地问,“阿姐,你会和我一起带二郎去定昆池吧?”

    “定昆池不行,离长安太近。”修多罗还是摇头,“就算你脸毁了,那边村人认不出你,可你带着这伤疤,也够招眼的。你我两个一起失踪,东宫和太平公主的人都会找,我们在长安附近没多少可落脚之地,他们很快会想到定昆池别业那边——我们得离开关中,离得越远越好。”

    听她说得有理,阿追也不再坚持,只道:“别的地方,我实在想不出还能去哪里……”

    “当然。你这一辈子,全在皇宫和公主府里头圈着。”修多罗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自言自语思索:

    “乾陵那边我倒去过,也是离得近,怕招眼……三原县……不行,不够远……去洛阳吧,北边白马寺,南边龙门香山寺,都有好多田庄……嵩山我师父那里也能住一阵子吧……那几年阿追你不是得了女皇好多赏赐,都叫人带出来给我收着?我在东都城外置办了些产业,交给几个老成可靠的家下人守着。等风头过去了再瞧瞧,能不能收回来,怎么也够我一家下半辈子吃用了。”

    听她这么说,阿追又高兴起来,连声赞好。他早担心自己一个年轻男人,独身带着个一岁幼儿行路,怎么看都别扭不便。何况他长这么大,根本还没自己外出走过长途,想想都觉得胆怯。

    有修多罗同行,扮成夫妇带儿的一家三口,路上相互照应,那就方便安全多了。他把儿子照顾好就行,其余一切听阿姐主张,就象小时候一样……

    抬头再看,修多罗虽定了行动方向,却无喜色,反而一脸迷茫悲苦。阿追一想,便道:

    “阿姐,你能想法把你的一对孩儿也抢出来么?我俩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去洛阳,一起把他们养大。”

    “怎么抢啊?”修多罗叹息,“他们在东宫,太子妃房里养着,看守何等严密……就算我出其不意,把他们抢到手,左右抱着两个孩儿,我怎么能闯出东宫去?有你帮忙也不成,何况你还要在这儿照顾二郎。”

    阿追看看臂弯里的儿子,也叹口气。他实在不放心把二郎孤身一人放在这荒寺里,而带着他去东宫抢太子的儿女也绝不可能。

    修多罗又想了一会儿,沉吟道:“阿追,你和二郎,在这感业寺里再藏一天一夜吧。我现在赶回少阳院,应该还来得及掩藏行迹,装作昨夜没事发生。我回去到药房里弄点迷药,想法让我儿女的保母乳娘晚上睡死,然后偷着把他们抱出来。好在东宫的人都知道那对孩儿是我生的,看我抱着他们,轻易也不会怀疑……”

    “可你要怎么出少阳院大门呢?”阿追疑问,“大晚上的,就算你是他们生母,把两个婴儿抱出宫,也太奇怪了吧。”

    “这个只能见机行事,到时候再说。”修多罗叹口气,“好在我身边服侍的婢妇,有几个对我还算忠心,大概也能帮上忙,我给她们重谢就是……如果实在抢不出来,那对儿女我只能先不要了。我跟你逃出去,把你父子安顿好。将来有机会,我们还可以再回来救他们。”

    说着,她眼圈也红了。阿追思前想后,实在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安排,只得先应诺下来。

    时间已经不早,夜禁马上结束。修多罗简单收拾一下,又将那把横刀留给阿追防身,自己启程回大明宫少阳院。

    阿追抱着儿子,藏身荒寺,又度过了漫长的一天。照顾二郎,他驾轻就熟,只是现今没侍人打下手,缺衣少食。他收拾行李时,虽想到了需得自己一路养育幼儿,还是准备不足,孩子饿了他只能捡些柴火烧开水,冲面糊给儿子吃。

    二郎比离开他时长大不少,已经认得人,一开始有些抵触抗拒,他悉心抚慰半日,孩子才安静下来。他脸上还带伤,疲累饥饿自不待言。好容易熬到又一个夜幕降临,听到感业寺外响起脚步声,阿追松了口气。

    随后他发觉了不对。

    那脚步声又是一队人马,沉重杂沓,听声音至少有六七个男子,中间还夹杂着犬吠声,怎么想也不会是修多罗来了。阿追一把抱起儿子,环顾四周,想找个地方躲进去,但他这动作过于粗鲁,二郎哇一声又哭起来。

    这下子全然暴露了他父子俩所在。来者大声吆喝着,分布指挥人把这间坍塌半边的禅房团团围住。阿追咬牙退到半堵墙前,横刀出鞘,当胸而立。

    包围住禅房之后,外面人倒似不忙着冲进来。人影晃动,犬吠声渐低,到最后只有一男一女缓步走入,好整似暇,并无多少紧张威胁感。

    男的裹头带刀,大腹便便,是东宫家令张暐。女的手上还抱着个襁褓,风帽罩衣遮得严密,本来看不到容貌,但她那高挑苗条的体态很眼熟。分开未久,阿追一眼就认出那正是和自己儿子共居菜户营小院的美貌少妇。

    “杨典军莫怪——或者该称‘弘道法师’?”张暐向阿追笑笑,神色和善,“我等并无恶意。这是东宫女官赵娘子,她的儿子,乃是当今太子的次子。她与令郎及乳母同居日久,情份极好。今日太子命张某来接赵娘子入宫团聚,赵娘子舍不得令郎,一定要先来瞧瞧他,最后见一面告别。”

    这是什么鬼话……阿追自然半个字都不信。而且他看那美貌少妇手中抱着的幼儿襁褓,里面虽沉甸甸的,却一动都不动,似非活物。

    他握紧手中横刀,怒视面前二人,刚开口想说话,后背忽然一凉。

    一截刀尖从他前腹透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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