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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巾帼宰相与绝代妖妃

作者:森林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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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大长公主去均州迎接李重福”的谣言传入婉儿耳中时,她刚将母亲的后事料理清楚,准备动身回宫去见韦太后。http://m.juyuanshu.com/745966/听下人附耳一语,她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声命“快套车来”。

    她知道韦太后对谯王重福忌惮厌恶到何种程度。重福本来就是先帝的长子,嫡子重润死后,他依序当立为储嗣,且他在武周末期率先进封亲王,算是先兆,中外皆知。就是因为韦后和安乐公主母女认定重福夫妇参与重润之死,千方百计在先帝中宗耳边吹风,将其一家贬至外州,剥夺了他承宗继嗣的资格。

    但重福毕竟年长,又在父亲身边侍奉日久,有一定威望势力,并不肯坐以待毙。去年安乐公主再嫁、天子大祀南郊,喜事连连,曾传敕大赦天下,流人皆放还,唯独均州刺史谯王重福不准归京。重福愤而上表自陈:

    “……陛下焚柴展礼,郊祀上玄,苍生并得赦除,赤子偏加摈弃,皇天平分之道,固若此乎!天下之人闻者为臣流涕。况陛下慈念,岂不愍臣栖遑……”

    婉儿还能记清这几行关键辞句,因为那奏表就是递到她手里阅览的。她看完,直接拿给韦后,二人商议片刻,韦皇后轻描淡写一句:

    “归档吧,你不用管了。我得空跟大家提一下就成。真是个不知好歹的贱胚子,连他的王位都给留着,他还不感恩,天天怨望……”

    后来果然没人再提过这事,婉儿觉得皇帝早就当这个长子死了。但当他自己真的“驾崩”,韦后却又第一时间命左监门大将军兼内侍薛思简等人,领兵五百星夜驰驿,去均州看守李重福,防他乱说乱动。这就可见厌恶归厌恶,韦后内心对这个庶长子着实不敢轻忽。

    重福一家在京,也没跟太平公主有过多来往。婉儿知道太平公主对这个侄子并无额外好感,更没有接回他与韦氏一党对立两君的打算。那谣言没头没尾的,怎么会突然传起来?

    难道是……重福一家被贬出京那天,他妻子高妃曾携儿女逃入太平公主府求救?可太平公主也没对她母子加以庇护啊,安乐公主带护卫进去一抓,就把人都揪走了,这反而能说明太平公主和重福之间毫无关系嘛……

    “中宗孝和皇帝”暴崩至今,已过两月有余,陵址却迟迟未择定。韦后早命太史局官员及胡僧慧范等术士僧道四处踏勘,但一人一个说法,相互争执不休,又谁都不肯负总责。天气炎热,太极殿上的梓宫灵柩虽天天更换冰藏,还是腐臭难闻,实在不能再拖延下去。太后无法,才请威望素著的太平大长公主亲去择陵址,这个过程婉儿一直亲历见证着,什么时候忽然又扯上了重福?

    带着满心疑虑,婉儿入宫到柩前拜见太后。行到太极殿前,已见驸马都尉、行右羽林将军韦捷带着几个心腹杀气腾腾向外走,边走边喝令调兵。她心知不妙,见韦太后行完礼,便问韦驸马去向,韦太后却避而不答,只问她母亲的后事葬仪办得如何,又温语勉慰。

    婉儿只能依礼法报丧,又自请脱离朝政回家丁忧苫块。韦太后摇头不许:

    “国家多难,诸务烦扰,我都快累死了,你再回去守丧,不是连我性命带江山社稷一起丢落?你自己说说,谁能替你谋事草诏?令堂的葬礼,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想要什么赙赠赐礼封号哀荣都行,你自己拟诰,我来画敕。就你自己丁忧不行,婉儿啊,不是我不近人情,你就忍痛抑悲地……在大行皇帝灵前一并为令堂行孝吧。”

    话说到这份儿上,婉儿只得叩首遵旨。但她无论如何得对母丧有所表示,否则大概会因“不孝”落人指摘。想了想,她提议将自己的内官品级从“昭容”降回“婕妤”,以表心恸。韦后点头允可。

    婉儿又再度提起太平公主去均州的谣言,问韦驸马去向,这次,韦太后正面回答了:

    “那话传得甚奇,我也不很相信。但大长公主一家往东行去,也是事实。我只是命韦捷带兵去瞧瞧实情,要是没事,再给公主一家增添些护卫兵力,也是好的……相王不是也这么想么?”

    她嘴角边似笑非笑,意含轻蔑,婉儿瞧得心头一寒。韦太后又向她道:

    “这事你就别过问了。你一边操持家丧,一边守着国孝,还得帮我统理诏草,本就忙不过来,也得留心自己的身子骨。禁军武备,你之前也没怎么管过,就交给韦温宗楚客他们去折腾吧,你有空多歇歇。”

    这就是下禁令了,她语气虽不严厉,却很坚决,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婉儿只得应了,又说些别务,完毕告辞退出。

    她急得火烧火燎,一心想赶紧把这消息传出去,提醒太平公主警戒。但太极殿大行灵位前白天王公贵臣内命妇守丧,下人轻易不得入内,她身边使惯了的侍婢一时也找不见。正没作理会,殿角廊柱下忽转出一人,是新任工部侍郎张说。

    张说早在武周年间,就以文采风流倜傥自赏闻名东都,常常侍宴会文,婉儿与他不陌生。他这次居丧期满起复授官,也多得太平公主和婉儿之力。一见他孤身出现,婉儿精神一震,暗道“天意啊”。

    “上官昭容……唉唉,死罪死罪,张说不熟禁中,怕是又走错路径了……”

    一见婉儿,张说愣了下,神色尴尬。他刚从乡下老家回长安不久,更几乎没进过太极宫,不辨方向倒也不奇怪。但一般新进官员,却也没他这么大胆,敢到处乱走……婉儿心内暗笑着,招手示意张说近身,二人躲到三人合抱的廊柱之后低语。

    “韦驸马带兵去追太平大长公主?”张说果然也一脸震惊,“韦驸马的脾气可不怎么样,大长公主更素性高傲,万一两下里破了脸,这可危险得紧……不知韦驸马带了多少兵马?”

    婉儿摇头,她也不知道,所以才叫张说赶紧去打听,又命他想法传信给相王第三子临淄王隆基。她知道隆基在京城几处都备有快马壮丁,就是为防有紧急事变,迅速传递消息用的。如果隆基能及时派人去通知太平公主一家,应该还能赶在韦捷头里布置应变。

    张说答应着,又道:“如果韦驸马只带几百人去,也不足为虑。要是带得多了……太后调遣禁军大量兵马,不知道政事堂宰相知也不知?我去兵部问个究竟,看能不能想法阻碍此举,不然两下里真打起来,麻烦太大了……”

    他摇着头小步疾走而出,婉儿心里略感安慰。张说的精明才干,她素所深知,外朝交给他去联络处理,应无疑虑。至于内宫么……

    我得去找找安乐公主。

    刚想至此,她已迈开步子,去询问太极殿门外值守的内宦。方才她进殿扫视一遍,灵前没见到安乐长公主的身影。王公命妇们为先帝守丧至今,都是又累又乏又嫌恶臭肮脏,不安份守礼的早想方设法逃避这苦差。安乐公主就是带头的那个,自然没人敢管她。

    得了在直宦官指引,婉儿出西上阁门,穿过已显衰败残旧的重重门墙,进入立政殿。这一处是新收拾出来供韦后母女坐卧暂憩的院落,刚接近房门,婉儿听到婴儿哇哇哭声,略感诧异。

    房内,杨慎追怀抱着幼儿盘膝而坐,安乐公主坐在他身边,正伸手摇哄自己的次子。旁边有一个侍御医以烛火烧灼金针,看样子要为幼儿施针灸。婉儿忙问端地,原来二郎这几日发烧,喝了汤药也不见好。安乐公主听闻,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不能不关心,就命阿追带孩子来太极殿这边给她瞧瞧。

    她两个儿子国丧以来一直养在少阳院,由杨慎追抚育看护。大儿子是武崇训之子,今年四岁,也依在母亲身边,一同瞧着侍御医给弟弟治病。见婉儿入内,“一家四口”都抬头招呼,婉儿忙让他们不必动弹,自己上前行礼。

    “这孩子本来挺壮实的,入夏以来突然开始三天两头闹病,吃不好睡不好,成天哭,烦死人了……”

    “八娘别心急,小儿惊风夜啼,都是常态,谁小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二郎福泽深厚,体质健硕,定能熬过这些风波成人……”

    这时候也没法刺探什么秘密,婉儿只能先陪着安乐公主一家,随口安慰她。阿追怀里的幼儿本已被哄得渐渐收了泪,御医金针入穴一刺,他又开始哇哇哭。安乐公主搂着大儿子扶额叹气,神态厌烦,杨慎追却毫无倦色,耐心拍抚幼儿,满脸温柔慈爱,语声手势都谙熟自然,显然日常哄孩子哄惯了。

    婉儿坐在一边瞧着,心头涌上啼笑皆非感。

    从选入太平公主府那天开始算,她识得阿追十四年了。当年天真懵懂犹如一卷白纸的俊秀少年,如今年近而立,早没了饱满润泽的肌肤和清澈无瑕惹人爱怜的瞳眸。他照料病童又十分辛苦,胡须茬黑眼圈都出来了,可……这仍然是个风华绝代的浊世佳公子,单凭皮相就能令一众命妇贵女沉迷美色不能自拔的那种。

    也是身为男子的好处。寻常美女到他这岁数,又有了儿女,再怎么拼命保养,也会呈现出消沉暮态。阿追却更成熟沉稳、气韵高华、涵养包容,至少让比他小几岁的安乐公主无论如何舍不得放手。

    当然不仅仅因为容貌,阿追的性子也很合这骄暴贵女的脾气。他在太平公主和则天女皇身边长年训练出那份温柔体贴、细致耐心、忍气吞声,那时时察颜观色照料主人起居的技能,当世侍婢姬妾都没几人能比,更不用提男子。事实上婉儿及韦后等宫禁中人,向来也都下意识地把杨慎追当作安乐公主的“宠姬”来看待,哪怕明知他是安乐公主次子的生父,也都没怎么上过心。

    然而这宠姬先毒杀了古往今来第一位华夏女皇帝,然后又毒杀了她的嗣子中宗皇帝。

    要是换性为女,阿追就是辗转权贵之手被迫数度委身的红颜祸水,“赫赫宗用,褒姒灭之”。不换性,他……也是。

    婉儿私下问过阿追,毕竟他二人之前有过那一次交谈,婉儿逼他去毒害安乐公主,死的却是公主的父亲……阿追当然矢口否认自己与大行皇帝驾崩有任何关系。但婉儿细细问过多人那一场游园当日的情形,越问越相信,寻机在酪浆饼餤里下毒的,就是杨慎追,不会是别人。

    他在宫廷王府、帝后公主之间摸爬滚打了十几年,正事不懂,就练出了一身偷情递话、挑拨下毒的阴私本领。他很早就被授职公主府亲事卫队“典军”,那比他双生姐姐修多罗浴血奋战得来的“校尉”高出好多品级,但他从来没真正领兵上值过一天。婉儿还听人说过,“杨典军”偶尔去公主府卫士营内传个令,人一走,背后就是一片指点议论轻蔑哄笑声。

    他姐弟俩换个性别多好,那样内宫能多出一个绝代佳人宠妃,外朝则多了个身手矫健性情忠直的武将……可话又说回来,宫中什么时候也不缺美人,外朝也什么时候都有大批悍将。他姐弟俩换个性别……也就泯然众人了。

    幼儿针灸完毕,似是疏塞畅通了些,在生父怀里沉沉睡去,他家人也即宽心。婉儿找个机会与安乐公主私下独处,宛转套问她六姐夫驸马韦捷的去向。安乐公主哪里是婉儿的对手,没几下就一五一十向她倾诉:

    “是姑母最宠的那个司礼丞高戬告密,承认了姑母要去接重福回京,然后发动兵变,诛杀我母女和韦氏一党,废重茂立重福,由四叔和她辅政。高戬你也认得,既然是他说的,那还有什么疑问?六姐夫带了上万兵马去追姑母一家,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婉儿,我知道你一直和我姑母交好,但如今你不能再站两边了啊,必得下决心跟她断了,也跟四叔一家断了,不然——”

    她娇美脸容现出杀气腾腾的威胁神色,婉儿沉定心思,口中忙不迭一再表明忠心,又提了十几条如何“杜绝后患收拾逆党”的建议,很合安乐公主心意。二女商议良久,婉儿告退回下处去草诏。

    她原本也住大明宫,近因须得随时备韦后查问访询,在太极宫万春殿临时收拾了个宿处,离太极殿、立政殿都近。回屋一看,除自己身边常侍的两个婢子,堂上还有个用白麻布裹住半张脸的戴孝妇人。

    那妇人起身向婉儿一揖,拨开孝帽,竟是男扮女装的张说。

    婉儿扑哧笑出了声,忙又忍住,命两个婢子出外把风。张说神色严重,口称有紧急要务,时间急迫,他只能出此下策冒险前来与上官昭容对接。婉儿问是什么紧急要务,得到的回答令她又大吃一惊:

    “今夜临淄王会同禁军、万骑当中的忠义之士,将举兵诛除诸韦势力。临淄王亲领死士,入宫搜拿韦后及安乐公主夫妇,但要先确定今夜她母女的准确宿处。上官昭容能打听到么?”

    今夜举兵?婉儿惊骇之余,转念一想,又击节叫妙,赞道:“临淄王果真有胆有识,这是围魏救赵、釜底抽薪之策。”

    韦太后一党已动手,调重兵去京城外追杀太平公主,京城和内宫守卫由此空虚了不少。隆基果断起兵,乘虚入宫,先斩敌首。等消息传到韦捷所率禁军那里,韦家人在军中本就名声不好,士庶不附,只怕太平公主登高一呼,禁军就会哗变斩杀韦捷等人,那一边的威胁也即消除。

    但这是最理想的情形,出意外的机率也大,总之太平公主一家要有苦头吃了……

    没更好的办法。婉儿向张说详细讲明韦后母女和驸马武延秀、韦温、宗楚客等人的日常起居所在,又让他转告临淄王“高戬叛变,就是他诬陷太平公主要迎回谯王”,张说还很吃惊:

    “那怎么会?高戬也跟着太平公主出行,一直在她身边啊……难道是要作内应?”

    二人议论了下,都觉得如今且顾不上城外远方,只能留待日后再处置。张说也叮嘱她:

    “世人皆以为上官昭容依附韦后,攻入宫中的义士不明真相,也可能会误伤到昭容。昭容要做好自保准备,一应事物收拾好,待天明临淄王收拢义兵,局面稳定下来,就没事了。”

    婉儿点头知悉。她想了一想,收拾起留在万春殿的几卷要紧书籍奏诏,干脆悄悄出苑,持金符门契潜回了大明宫自己旧住所。其时天色已黑,夜空中忽然有一道流星划过,彗尾迸裂四散,飘落如雪。

    “天人感应啊……”

    婉儿驻足凝视星空片刻,摇头叹息着回大明宫,连寝殿都没进,带着必要物事到自己早建好的花木深处掩蔽所躲了整夜。待到五更快要天明时,心腹来报“临淄王的兵马进来找上官娘子”。

    八成是宫变已经成功,来找她去草诏宣布韦氏一党的罪状,甚至废小皇帝立相王为天子。婉儿心情轻松地出来,回到旧居院内,果见黑沉沉的夜色中,十余黑衣蒙面人举着火把在等她,领头的军官正是张说。

    婉儿向他举了举手中一直抱着的金盒,微笑道:“张侍郎辛苦了。妾已备好两纸诏书的草稿,足可自证。一是力谏大行立八公主为皇太女,另一是命安国相王辅政的遗诏……”

    话没说完,张说身边一个军士向她靠近过来。这军士也没蒙面,但之前脸容一直藏在火把阴影里,此时显露,婉儿愕然认出,他竟是杨慎追。

    阿追手起刀落,一道寒芒刺入婉儿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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