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我突然懂了。

池智允盯着我看了很久，轻声说：“九郎，再见。”

“再见。”

我挥手告别，目送她上岸。

保镖态度恭谨地打开车门，将她迎进车里，隐约能瞧见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大奔离去后，我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九郎，还记得吃饭时我说过的话麽，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择？

我想了很久，回复：如果我是你，在爱情和面包之间，我会选择面包。

又过了很久，短信传来：谢谢，珍重。

缘起缘灭缘如水，花开花落花无情。

我望着面前的涓涓细流，内心泛起一丝惆怅，造化弄人！

车里。

池智允合上手机，扭头望向窗外的夜景，不想被旁边人看见自己眼角的泪水。

金永恩怀里抱着布娃娃，好笑地说：“智允，没想到你这么大了还喜欢这些东西，改天我让人送一些去你家里，都是从中国进口的，外面买不到。”

“嗯。”池智允点了点头，心事重重。

金永恩感叹说：“十几年了，变化真大，我记得当年离开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地，现在都成了外商聚集地了，这是好事，咱们国家需要开放，需要引进更多外资。”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女人应该对这种话题不感兴趣，于是改口说：“你的变化更大，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吗，你老跟在我的后面，不管去哪儿都跟着，就像一个跟屁虫。”

池智允噗嗤一下笑了，说：“那是因为你的身上总有糖果，能不让人眼馋吗。”

金永恩哈哈一笑，说：“其实我把糖果揣身上就是为了给你吃，那时我和母亲的日子不好过，没有人理我，只有你愿意跟我玩。后来父亲将我和母亲接回平壤后，身边的朋友倒是多了不少，可再也找不到小时候的感觉。池家对我有恩，如果不是你的父亲当初伸出援手，我很可能活不到成年，这一点我永远不会忘记。”

池智允打量了一番金永恩，戏谑地说：“说到变化，你的变化才是最大的，都变成大胖子了，我看你这些年在国外不是想着学习，而是净想着吃了，让资产阶.级的毒药给养成了猪。”

车子一晃，司机险些将车开沟里去，这种话可是大逆不道，这女人怕是疯了吧？

没想到金永恩毫不在意，仰头哈哈大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腩，说：“智允，你不懂，这是一种政.治资本，将军在世时比我现在还胖呢。”

池智允并不是真的不懂，明白这个年轻人是在外形上刻意模仿他的祖父，以收获更多人心。男人啊，都是政.治动物，脑袋里整天装着各种算计。她很累，不想生活在这样的圈子里，只有跟那个人在一起时才能彻底放松，可是她也明白，自己与那个人是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

池智允想了想，岔开话题，“永恩，你这次要在先罗郡待多久？”

金永恩说：“看情况吧，父亲委派我作为特派员来处理当地黑.帮闹.事的问题，这是给我镀金的机会，我必须把握住，回到平壤后才有资本晋升。”

“只是几个帮.派闹.事而已，应该只是小问题，不难解决吧。”池智允说。

金永恩摇头，说：“没这么简单，里面的水很深，何况我那几个兄弟也不会让我顺利做事，肯定要在后面搞点滑头的。而且我这次来并不单单只是处理闹.事的问题，还有别的工作，哎，我和你说这些干嘛，女孩子对这种事情最反感了，说说明天的事儿吧，你帮我参谋参谋，我去你家应该带点什么礼物好？伯母喜欢油画吗？我从欧洲带回几幅索罗的画作。”

池智允苦笑，“在我母亲的眼里，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我思绪繁杂，沿着河堤慢慢散着步，一边整理凌乱的情绪。

不知不觉来到一群看热闹的人跟前。这些人围成一圈，不住地大声叫好，好似在看杂耍。

看热闹永远是中国人的特性，我亦如此，于是也钻进人群里。

只见中间的空地上，一个人正在做着高难度的杂耍动作，他双手撑地，两条腿从后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在背部，像个四肢错位的大癞蛤蟆，模样滑稽可笑。周围的人忍不住拍手叫好，我也跟着拍手，而且拍的最欢。因为表演杂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严大水同志。

没想到这货还有这一手，他一定是在卖艺挣钱。

想到这儿，我决定帮严大水一把，马上从兜里摸出最后几个硬币，抛在地上，嘴里高喊：“好，表演的太棒了，必须给钱点个赞。”

其他人见状纷纷掏出零钱抛到严大水身上，甚至还有抛百元大钞的，妈蛋，有钱人真多。

严大水满脸通红，表情看上去非常痛苦，但手脚的动作一点也没放松，双腿往头上的方向伸展得更用力了，我似乎听见他的骨头在咯吱咯吱响。

太敬业了，我由衷地佩服起严大水，什么叫敬业精神，瞧瞧人家这动作做的，就算中国杂技之王看了也要自叹不如。

“好，小伙子真棒！”我还想扔钱，可是发现裤兜已经不剩分文了。

我没钱，可是围观的人群有钱，又是一阵钱雨落下。

我的眼睛都要冒光了，在心里替严大水加油，哥们儿，继续，坚持住，咱们一个月的饭钱都有着落了。这货是个人才呀，我已经打算好了，以后要是没有案子可接，就让严大水上街来卖艺，老唐负责敲锣呐喊，我负责收钱，啧啧，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严大水也发现了我，眼睛一亮，好像看到了救星，嘴里支支吾吾地说：“洪......哥，救.......我。”

啥？救他？

我的脑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严大水哭了，两行清泪从眼角悄然滑落。

“哥们儿，好样的。”又有人扔钱。

我瞧着有些不对劲，想了想，伸手摘下墨镜。

入眼的一幕把我吓了一跳，只见几个小孩子蹲在严大水身边，扯腿的扯腿，捏脸的捏脸，还有一个正脱了裤子往严大水的嘴里撒尿。

擦，是一群小鬼。

我急忙从包里抓出一把红米洒向小鬼们，嘴里念起驱魂咒。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本大师面前作怪，要不是看这些小鬼只是恶作剧，并没有害人性命的想法，我就直接将它们收了。

“小逼卵子们，不要在我面前搞事，快滚。”我大喊一声。

然而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红米洒在小鬼身上居然没有一点事，驱魂咒也没有起作用。

小鬼们互相看了看，有几个站起身向我走来，脸上戾气升腾，嘴角露出两颗尖牙。

卧槽，是僵尸！不对，他们是鬼，怎么可能是僵尸？可是鬼魂的嘴角怎么会冒出尖牙？

我一头雾水，眼下却没有时间容我多想，看着逐渐逼近的小鬼，我从包里摸出一把符纸来，这些都是驱邪镇鬼的驱灵符，法力很强，用来对付几个小鬼似乎有点太残忍，但奈何我肚中墨水不多，使来使去就会这几样。

驱灵符洒过，预想中的场景没有出现，小鬼们嘻嘻笑着将符纸踩在脚底下。

妈蛋，这几个小鬼什么来头，居然不怕红米符咒？

“哎哟喂，是跳大神嘿。”

周围人看二傻子似的看着我，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这帮傻逼没有阴眼，看不见危险所在，我也懒得和他们计较，当下把包包一翻，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看有什么能派上用场。

红米没用，符纸没用，毛笔更没用，红绳貌似也没有用，避.孕套，咦，包里怎么会有这玩意儿？算了，先留着。朱砂，朱砂肯定有用！

我兴奋地抓起朱砂粉，还没来得及起身便感觉肩膀一沉，一个小鬼坐到了我的肩上。

好小子，敢跑你爷爷身上来。

我正要撒朱砂粉，却发现手动不了，扭头一看，另一个小鬼正抓着我的手贴在地上。小鬼的力气很大，我居然挣脱不开。

这时，又有一个小鬼走过来，抓住我的两条腿往上一提，将我倒立起来。

“哇塞，这是要比拼杂技吗？加油加油。”路人开始喊。

严大水欲哭无泪地看着我，没想到我也被整了。

正在捏严大水脸的小鬼来了劲，放弃他的脸，转而来到我面前，将我的左手扯了起来。这样一来我就成了右手单手倒立。

“洪哥，鬼，有鬼。”严大水的嘴巴得了闲，立刻喊起来。

“哥知道。”我说。

切，不就是单手倒立么，这难不倒劳资，哥的右手可是撸.管多年，早已训练成麒麟臂。

没等我得瑟两秒钟，那个小鬼嘻嘻笑着掰起我的右手手指头来。

尼玛，不要啊。我大喊。

四根，三根，两根，一根。

“艹，传说中的少林寺一指禅，这哥们儿好棒的身手，原来还是少林寺出来的。”路人兴奋地大声呼喊。一通钞票裹着硬币的钱雨劈头盖脸地砸在我的脸上。我平生第一次如此讨厌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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