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为了几柄飞刀，你牺牲自我，值得吗？”杜方点上烟，狠狠抽起来，如果可以重来，他宁愿不要什么陨铁飞刀，也不想让老胡出事。http://m.sanguwu.com/88997/

    “何必呢，即便铸造出绝世神兵，它们依旧是死物，而老胡，你是大活人，是我的老伙计，为什么要这么做？”杜方闷着头，心情沉重，明白老胡的付出与牺牲，却不能理解老胡这样的行为。

    叶皋陷入沉默，与杜方一起闷头抽烟，阿离则呆呆望着炭煅炉，怅然若失，且不论老胡为何没能留下骨灰，阿离都意识到，那个身形壮硕、豪爽不羁的胡大叔，回不来了，再也无法跟她一起配合着锤炼铸造兵刃，再也无法一脸兴奋地称赞她捶打陨铁时候的表现。

    “胡大叔，你怎么傻傻的……”阿离喃喃自语，感觉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睡觉之前她还帮着胡大叔倒酒，胡大叔夸她乖巧懂事，只睡了一小会儿，胡大叔就不在了。

    老胡的事，让三人睡意全无，叶皋在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重新拿起已经冷却的陨铁片，正色道：“不能让老胡白白牺牲，我们得完成他的未竟之业……杜方，咱们一起来把这块铁片铸造成飞刀吧，让老胡含笑九泉！”

    杜方木然点点头，虽然他知道老胡是为了铸造成神兵而主动投身炉火，但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叶皋打开院子里的灯，经过改装的大瓦数灯泡登时将整个院子照亮，阿离认真盯着老胡留下的图纸，杜方则为炭煅炉添上燃料，三人要将老胡没有完成的事业，进行到底。

    虽然三人包括杜方都没有亲手铸造兵刃的经验，但这两天跟着老胡多多少少学了不少知识，因此，在三人的共同努力下，铸造陨铁飞刀的工作重新开启，叶皋负责把控鼓风机、以捕风之能增大鼓风机的功率，阿离用长缨捶打陨铁片，杜方将陨铁片置于炉中焚烧、取出淬火，配合默契。

    而且，接下来的进展，超乎想象的顺利，只再次淬火几十次后，杜方便很确定地说，陨铁中再无杂质，可以进行下一道工序。

    下一道工序，就是切割陨铁片，按照老胡图纸上的标注，叶皋在铁片上画出两道标示线，用老胡家的电锯，小心翼翼将铁片切割，切割的过程略有些费劲——薄薄的陨铁片异常坚硬，电锯锯坏了七八根锯条，才总算将陨铁片切割成型。

    再然后，杜方用砂纸、磨石，认真打磨铁片边缘，几经打磨过后，再由阿离以长缨抽打铁片两侧，把铁片抽打成中间厚、两边薄的梭形形制，再经反复煅烧淬火，三柄飞刀逐渐具备雏形。

    制作和安装刀柄，则由杜方一个人完成，刀柄使用的不是陨铁，而是用的常见的橡胶刀柄，而且老胡早已备好三柄飞刀的刀柄材料，并做了大概的造型，因此这个过程较为简单，只需将成型的刀柄安装、加固即可。

    天亮了，东方的第一缕阳光照在老胡家里，三柄飞刀制作完成。

    飞刀上，七彩流光颇为醒目，叶皋拿在手上，随意投掷出去，伴随着破空之声，飞刀瞬间没入石墙。

    阿离来到石墙边，用了不小的力气才将飞刀拔出，有些激动地说：“爹，好刀！”

    虽然由于切割工艺不够专业，导致这三柄飞刀的尺寸并不完全相同，但对杜方来说，这个问题无关紧要，叶皋试过飞刀后，杜方小心翼翼将三柄飞刀装入皮套，把皮套装进左侧衣服内兜。

    带上这三柄飞刀后，杜方生出一种错觉，他的老伙计老胡，根本没有死去，而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他的身边。

    “老胡，谢谢你……”杜方鼻头一酸，险些哭出来。

    经过对飞刀简单的测试，叶皋已经得出结论，陨铁飞刀的密度、硬度大于寻常钢材，压手感十足，但这丝毫不影响使用者投掷飞刀的速度与准度，而且，叶皋的操兵之能无法控制陨铁铸造的飞刀，这三柄陨铁飞刀，只有在杜方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这是老胡不惜生命，专为杜方打制的飞刀。

    “杜方，你怎么结识的老胡？”三人坐在月台上，叶皋开口问。

    “我爸出事后，我苦练飞刀绝技，终有小成，开始走南闯北闯荡江湖，有一次，我路过这个镇子，看到镇上售卖的刀具、铁器等，都很不错，就问当地的人，那些东西是从哪弄的，他们说，是一个姓胡的铁匠所制。按照当地人的指引，我来找老胡，想让他帮我打制一批飞刀。不料，我来晚了。”杜方陷入回忆，从老胡家找出两瓶劣质白酒，一瓶递给叶皋，一瓶自己喝起来。

    “来晚了？他出门了？”叶皋问。

    杜方猛然灌了一大口白酒，继续道：“不是，我来的时候，他家的院门紧闭，我敲门也无人回应，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家里有人，而且不止一个。我翻上院墙查看情况，就看到一个赤luo着上身的男子，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躺在院子里，屋里传来喝酒吃肉的动静……我进到院子里，屋里的人有所察觉，四名壮汉冲出来，把我围住，不由分说动起手，他们虽身强力壮，却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很快，我就把他们制服。院子里重伤的男子，是老胡。”

    “他们是什么人？”叶皋问。

    “他们不是人，是畜生！”杜方的情绪激动起来，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接着说，“我进到屋里查看，桌上是一盆正在吃的狗肉，喝到一半的酒，客厅里，躺着一具女尸，浑身赤luo的女尸……”

    杜方继续讲述，原来，那四人本就是劣迹斑斑的恶少，他们经过老胡家的时候，见到老胡的妻子，垂涎其妻子的美色，就闯入老胡家，把老胡打成重伤，当着老胡的面轮流侵犯了其妻子，杀了老胡家养的大黄狗，并极其嚣张地在老胡家喝酒、吃狗肉，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甚至对着已经被他们折腾死去的老胡妻子，继续发泄兽欲……

    听到这里，叶皋与阿离皆是怒不可遏，杜方又猛喝了一大口酒，想起那些畜生的所作所为，虽已经过去多年，他依旧难以忘却。

    “你从那些畜生手中救下老胡，成为老胡的救命恩人。”叶皋跟杜方碰杯，陪他喝酒。

    “叶哥，你知道我是怎么收拾那些畜生的吗？”杜方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凶狠。

    “你把他们宰了？”叶皋猜测道。

    “没那么便宜！我先把他们关起来，待老胡的伤势好些之后，我俩手搭手，将那四个畜生抬到炭煅炉旁，老胡在炉中添上燃料，打开鼓风机……”杜方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叶哥你知道吗，那些畜生之前还对我骂骂咧咧，说他们家里有多大的关系，说我要是敢动他们，保证让我死得很惨，我特么管他们个球！我和老胡，把第一个人丢进炭煅炉的时候，其余三人吓得屎尿齐出，有个怂货直接吓得昏死过去……然后，我和老胡把他们全都丢进炭煅炉，炉火烧得很旺，炉中发出的焦糊味道，让我感到很舒服。”杜方一边说，一边笑，说完了就大口喝酒，他笑得很夸张，笑到眼泪都流下来了。

    “死有余辜。”叶皋冷冷说道，虽然杜方的做法违背法律，但杜方这种江湖儿女，在遇到那种情况的时候，绝不会遵循法律。

    “老胡是个好人，豪爽、仗义，叶哥你知道吗，那时候，他老婆已经怀孕两个多月！收拾掉那四个畜生后，老胡趴在地上放声痛哭，哭得声嘶力竭，要不是我拦着，他就跳入炉中了！老子可不是烂好人，没工夫去报警什么的，也没心思调查那四个畜生的背景，总之，他们滥杀无辜就该死！真要报警了，那些畜生未必会被判处死刑！”杜方继续说道。

    叶皋点点头，很能理解杜方的心思，在一些时候，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其实是个伪命题。

    若是换作叶皋撞见老胡家的不平事，他也会这么干，甚至，他折磨那些畜生的手段有可能会更狠。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叶皋继续跟杜方喝酒，还没到中午，二人都差不多喝醉了，也正因为如此，叶皋忽略了一个细节——在杜方讲述他是如何处死那四个畜生的时候，身边的阿离，反应很平淡，似乎那四个人，连畜生都不算，如蝼蚁、如野草……

    不过叶皋也没喝得酩酊大醉，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就停下了，回屋里睡觉，杜方一个人将剩下的酒喝完，摇摇晃晃也回了屋。

    阿离孤身一人，坐在月台上，看着已经冷却的炭煅炉，表情有些复杂。

    “胡大叔，你身世凄惨，阿离很同情……现在，陨铁飞刀已成，你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你曾与杜方哥哥共同将那四个坏人丢进炉子烧死，如今你为了帮杜方哥哥铸造飞刀，不惜以身供炉，这就是爹爹以前常常说起的因果吗？”阿离喃喃自语。

    叶皋和杜方都已经回屋里睡下，阿离取下长缨，轻轻随意甩动，又说道：“如果我遇到那种情况，会怎么做呢？不能烧死他们，烧焦的味道不好闻……”

    说到这里，阿离手中长缨瞬间打得笔直，一股猛烈的罡风毫无征兆地抽打在她面前的虚空中。

    “时渺然，虚无之海真的那么好吗，里面的人不会变老，也没有烦恼……”阿离俊美的小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渐渐懂得了“烦恼”这个词的意义。

    而后，阿离收起长缨，若无其事地系在腰间，站起身来，转身对着窗户玻璃，做出笑脸，玻璃中阿离的映像，看上去仍旧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