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皋：“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回应道：“我叫张子文，你们，为了郑家浩的事来的，对吧，我听说他失踪了……”

    “你是郑家浩的同学？”叶皋问。http://www.modaoge.com/1516/1516091/

    “嗯，是同学、朋友。”张子文不假思索地说，他的确是郑家浩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郑家浩于上周五晚失踪，你是他朋友，他失踪之前可有什么异常表现，或者，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心事、秘密？”叶皋一脸和善地问，生怕吓到这个男孩。

    “呃，说过，他说前几天他ma因为在飞机上抽烟，而被机场的警方抓了，关了几天，这件事让他感觉特别丢脸，然后他ma刚出来，又因为养的大肥猪不见了，跑去警局大闹……反正他对他ma充满抱怨，常常会跟我讲他ma做的荒唐事，感觉他ma对那头大肥猪都要比对他好得多，每次放假的时候，他都是自己坐公交车回家，他ma也不来接他。上周五中午放学的时候，他还跟我说，这周不想回去了，想在学校待着，下午放假我从教室出来，我听他跟班主任说，他ma出差、他要留在学校。不过我没想到，今天来上学的时候他不见了。”张子文认真回答道。

    叶皋点点头，继续问：“你觉得他会去哪里？”

    “不知道，我以为他会在学校里睡两天觉呢，我觉得他就是压力太大，不想回家，不想面对他那个奇怪的母亲吧，不应该到处乱跑啊，他要真想去哪玩儿，应该跟我说的。”

    “平时有没有学生或者老师欺负他？”

    “没有，他又高又壮的，同学们不敢欺负他，他对我很好，我俩都比较内向，所以我们成了朋友。”

    跟张子文聊了一会儿，叶皋他们也没能从张子文口中获知更多有用的信息，只能初步推断，周五放假后，郑家浩撒谎、滞留在学校，是因为其母亲林红做事太不靠谱，让他感觉到很有压力。

    校方的监控室传来消息，叶皋等人面前这台洗衣机，在上周五工作人员切断监控之前还好好的，没有印迹，电路恢复、郑家浩不见之后，洗衣机上才出现几枚清晰可辨的鞋印。

    由此推断，洗衣机是郑家浩踹的，大概是为了发泄内心的压抑吧。叶皋心想。

    试想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两年前父母离异，母亲开始暴饮暴食长成了一个大胖子，一年前母亲网购了一头所谓的宠物猪，将猪当成亲儿子养，对郑家浩却态度恶劣非打即骂，后来干脆把郑家浩送到离家不远的寄宿学校，前几天又是闹机场又是闹警局，这一系列的事情对郑家浩而言，肯定不容易接受，在无力反抗的年龄，他选择留在学校逃避家庭，也在情理之中，踢踹洗衣机发泄压抑，也不是特别出格的行为。

    “踹了洗衣机，担心学校处罚，才趁着停电的工夫离开校园？”无尘子喃喃说道，自己都觉得这个说法很牵强。

    看到这些年龄相仿的学生们回到宿舍，阿离若有所思，拉着叶皋的衣角问：“爹，为什么阿离不上学？”

    叶皋愣了一下，没错，阿离一天学都没上过，识字、读书，都是叶皋手把手教出来的，阿离的情况特殊，实在不适合上学。

    “阿离跟他们不一样，阿离可聪明了，不用在学校里瞎耽误时间。”叶皋敷衍道。

    阿离似乎没有怀疑叶皋的解释，只是默默点点头，跟着众人，离开宿舍楼。

    离开宿舍后，一行人在校园里认真检查着，从教室到食堂，从操场到实验楼，再到校方领导的行政办公楼，全都严密排查，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随机抽问的学生都表示，第九中学管理严格、学风浓厚，成绩在全市名列前茅，不存在叶皋他们之前所怀疑的校园霸凌问题，认识郑家浩的学生们，对郑家浩的评价，也跟张子文、其班主任所述一致，郑家浩除了有点内向，并无其他方面的问题。

    查过学校后，众人毫无收获，根本无从调查郑家浩是怎么失踪的，整个校园风清气正欣欣向荣，没有任何邪祟残留的气息——当然也有可能是，气息已经消散，毕竟此时距离郑家浩失踪，已经过去几十个小时，不管凶手是邪魔外道还是寻常犯罪分子，都足以将证据销毁。

    “叶皋，你觉得咱们应该从哪个方向入手？”出来无烟校园，无尘子迫不及待点上烟，边抽边问。

    话刚说完，他就接到唐尸陀的来电，唐尸陀问进度如何，他如实回答，唐尸陀也不多说，匆匆挂了电话。

    叶皋表示，想去林红家里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林红养的什么宝贝猪。

    “爹，他死了，对吗？”阿离忽然开口问。

    “谁？”叶皋疑惑地看着阿离说道。

    “郑家浩。”阿离说。

    “为什么这么说？”叶皋又问。

    阿离却摇摇头，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小脑袋，喃喃说：“不知道，直觉吧……”

    正当叶皋对阿离所说的话感到疑惑不解、不明白阿离为何忽然说出这种话的时候，阿离继续说出一句让叶皋吃惊的话：“他活着，感受不到爱；死了，会有人难过吗？”

    这种话，在别人说出来，叶皋或许不觉得奇怪，但阿离说出来，叶皋就不太好接受。

    叶皋反复打量阿离，最终木然点了点头，不知该如何回应。风北水也颇为惊讶，眼前这个已经跟她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小妹妹，似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四郎与无尘子面面相觑，同样没料到他们印象中心智不成熟的阿离，会说出这样的话，杜方的反应则平淡了很多，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

    “走吧，爹，不是要去林红家里看大猪吗？”阿离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似乎刚才说出那句话的人不是她。

    “哦。”叶皋应了一声，众人这才继续前行，来到停车场，无尘子驾驶五菱车，载着众人赶往林红家中。

    来到林红家门口，叶皋他们才知道为什么人家能在家里养几百斤的猪当宠物——林红家住独栋别墅，门前有个几十平米的院子，弄个小型养猪场都足够了。

    “哟，看着挺有钱啊，听老彭说，林红平日里根本不需要工作，她在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有股份，每年的分红就很可观了。”无尘子有些羡慕地停下车，林红家前面的空地上，停了一辆颜色鲜艳的保时捷suv，之前他们在派出所外面看到过这辆车，现在才知道，这车就是林红的，相比之下，异事所的五菱车则寒酸了很多。

    “郑家浩的学习生活用品，很大众很普通，用的手机也是好几年前的款，林红家境优越，对自己的儿子却有些……”叶皋不禁心想。

    无尘子按下门铃，很快，别墅楼门打开，林红朝院门走来，身后跟着一头肥胖的大猪，正是林红的宝贝猪。

    林红打开院门，对异事所众人的态度友善了很多，她的眼眶通红，像是刚哭完。

    “进来吧，各位，之前的冒犯，见谅。”林红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精神也有些萎靡，与之前在飞机场和派出所撒泼的她，判若两人。

    叶皋看到林红身后的猪后，皱起眉头，虽然猪身上很干净，没有任何异味，但叶皋还是对这种体型庞大的牲畜有些抵触。

    宝贝猪却毫不在乎叶皋他们的异样眼光，兴冲冲过来蹭叶皋的腿，并发出“哼哧哼哧”的声响，林红喊了声“宝宝别闹”，这头猪才转过身，甩着一身的肥膘晃悠着进了屋。

    “不好意思，家里平时没什么客人，宝宝乍见到生人，有些兴奋。”林红解释道。

    叶皋礼貌地一笑，回应说：“挺听话的……”

    在与宝贝猪打过照面的工夫，叶皋等人纷纷施展神通查看这头猪，都没发现异常，猪身上没有一丝妖气，自然不是猪妖，也不像毛民依勇强役使的野兽那样凶猛嗜血，倒如同一只温顺的大型犬，乖巧、懂事。

    众人跟随林红进到客厅，林红引导宝贝猪回卧室后，才出来招呼众人。

    “家浩这孩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唉，其实现在想想，都怪我，是我没照顾好他，忽视了对他的关心疼爱，他才会……希望能尽快找到他。”林红唉声叹气说道，取出女士烟点上，刚抽一口，泪水就忍不住流出来。

    叶皋正在观察林红的别墅，客厅、走廊、餐厅等地方，随处可见各种玩具，看起来像是给那头猪准备的，一个墙角还放着个占地面积不小、上面布满按键的机器，叶皋也叫不上名字。

    扫了一眼机器上的按键，叶皋大致猜到机器的用途——按键上标有各种不同的指令，旁边连接着一台很小的音响，似乎按下按键后，会发出不同的提示音。

    比如，有的按键上标着“吃饭”，有的标着“洗澡”，有的标着“关灯”，有的标着“关门”，有的标着“尿哗哗”，等等等等。这是一台给那头猪用的宠物交流按键发声工具。

    除了玩具工具，还能看到写满英文的羊奶粉、宠物零食等，看过各种花里胡哨的玩具、工具、食物后，叶皋皱起眉头，心说这些玩意儿随便也比郑家浩那部破手机贵了，这林红怎么想的，舍得给猪花钱，不舍得给儿子花钱？

    然而林红现在表现出来的这种伤心，又不似作伪，这就让叶皋觉得很矛盾。

    林红一根烟抽完，抽泣了片刻，止住眼泪，才继续说：“我跟他爸离婚后，情绪变得暴躁，常常会因为他爸的所作所为，而对他大发脾气，我暴饮暴食，身体跟吹气球似的胖起来，对家浩的态度很恶劣，一年前，我从网上买了宝宝，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宝宝身上，进一步忽略了家浩……其实这都是我恨屋及乌的表现，我把对他爸的恨意，转移到家浩身上，把对孩子应有的母爱，放在宝宝身上，我承认，我的心理是病态的，可我一看到家浩那张跟他爸有七分相似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说话间，卧室里传来那头猪的鼾声，林红再次拿出烟，刚要点上，忽又放下，喃喃说：“家浩不喜欢我抽烟，我不抽了……”

    正如林红自己所说，她的心理是病态的，郑家浩因为父亲的过失，遭受了本不该他承受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