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裕伸手揉了揉眉心，眼神向下垂，没有看司月映，继而缓缓道：“是我没保护好。http://m.wuyoushuyuan.com/1087832/”

司月映平静地看向他，不过相信裘裕不会说谎，说祁景胜是病故就肯定是病故，可是他现在这一句“没保护好”的意思，倒是有点像是来自外界的原因。

不过不是的，如果要理解的话，那祁景胜哪怕是病故，裘裕也可以说是因为自己没有照顾好、没有保护好。

这么悲伤的事情，裘裕现在说出来，完全就是看他的心情能够说多少，司月映肯定不会去逼问、追问细节。

“我不该让他住在这里的。”裘裕说，语速很慢，就显得异常悲伤，好像那些热情的、温暖的东西，都被这外面的漫天风雪给吹散了，“也不该在他告诉我，他的病没问题的时候选择相信他。”

他不像是能一次性说出这么多话的人，现在能做出如此反常的姿态，所以证明这句话在他心里压抑了多久。想来也是，祁景胜死后，估计他就一个人一直住在这死城里，没什么朋友可以诉说，所以就很容易憋出病来。

当一个人的情绪到达顶峰，他是需要一个发泄口的，也许他之前不需要，因为他一直都是一个人长期的生活，但是当祁景胜出现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他有了烟火气之后，他就见到了人间。

司月映一叹。

祁景胜的病情她不清楚，原著的时候也没有在这个人身上过多的着墨。但是估计是好不了的，要不然也不会他在无念仙门那么多年，如此一个巨大的世家都没有把他的病彻底根除，还要留到现在导致他的死亡。

而且据她的猜测，祁景胜不对裘裕说这一切，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同性依旧是不被世俗所接受的。

虽然现在大家都已经很不科学的在修仙了，但是人们的思想上还是保留着很重的那种封建束缚，不必说普通的平民百姓间是怎么样的，就算是现在他们已经开放了双修，不太注重那些男婚女嫁以及三媒六聘的东西了，但关于同性之间的关系，还是立起了高高的大防。

依旧是被人所唾弃的关系啊。

司月映知道，能够看出来，其实裘裕是并不在乎这种目光和眼神的，对于别人的看法很可能是不在乎的，这也是他们这一类人普遍的心里——那又如何？

只要自己足够强大，足够有能力保护自己，就可以让自己完全不在乎他人的眼光，毕竟那些人的声音对他来说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无论他们怎么看不爽，也不能对自己造成实质上的任何一丁点伤害，于是他们的看法就变得不再重要了。

但是，祁景胜就不是这样的人。

司月映曾经在无念仙门见过他一面，虽然只是遥遥的一眼，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谈，但是她就是能看出来，祁景胜是和她所认识的这些人都不一样的。

她所认识的人，其实都是这个世界里比较顶层的那些人，包括江舸、公孙慕、寒砧、虞明远、白也、仇熠彤、沈知悉……等等等等。

无论他们的性格多么迥异，但是本质上都是同一种人。

他们并不会被轻易的困难打倒，看起来无论性格如何，或温柔、或冷漠、或强势、或跳脱，但其实都是极度自强的人，当然这可能因为也和他们现在所生活的层次有关，他们在这个小说里都算是主要角色、重要角色，但他的本质上都够狠。

可是当司月映看到祁景胜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他不属于此列，善良倒是足够了，但是血性不足，不愿意踏出死城的原因，除了担忧裘裕背上无辜的白眼，可能他自己也是不愿意面对那些人的流言指点。

他没有那种面对世俗孤注一掷的勇气，他又不愿意放弃自己对裘裕的真心，于是只能压制住自己的病情，什么也不说，就跟裘裕住在这荒无人烟的死城里。

才酿成了这出悲剧。

这些，司月映倒是一想就想通了，而且她相信以裘裕的聪明才智，这些问题不会想不明白。

所以他现在才会那么痛苦，所以他现在才会那么悲伤，如果……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这些问题，想清楚了关于祁景胜的心结，可能现在的结果就完全不会是这样。

他会毫不犹豫的拉起祁景胜的手，带他到春暖花开的南方去，找一处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小镇生活下来，平时侍弄花草或者吟风颂月，然后给他找一个天底下医术最好的大夫，就住在他们隔壁，随时可以观察他的身体健康。

而至于什么死城、什么北境、什么新月图、什么夺命剑法……全都让他们去死好了。

但是时不待我！

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他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无能为力就是无能为力，他什么都没做就是什么都没做。

现在外面那不远处的冷冰冰的石碑，就已经是结局了。

这一波，还真就无能为力。

哪怕现在司月映已经算是登顶《剑满江山》的世界了，面对这种事情当然还是无能为力，她又不是作者，不能把祁景胜直接给写活过来。

要是022在这里，说不定会有一些什么剑走偏锋的办法，到时候是她上还是让裘裕上，就可以之后再说了。

但是，这就又是一个遗憾了。

022到现在未知生死，看样子他是死了的，在那个乞丐的身体里，但是司月映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些不信这个现实。

022根本不像是死去了，他只是一个系统的客服，又不属于这个世界，就算贸然出现在这里以一个乞丐的身份，死去了也很可能只是皮囊的死去，一个系统客服能出现的意外……司月映除了主系统，根本不做他想。

但是主系统发现了这个世界的问题吗？发现了这个小说世界里，其实有两个系统、两个员工，且她们还都打算轮回又轮回，都爱上了这个世界里并不存在的人。

公孙慕虽然这个人不行，但是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如果主系统发现了这个bug的存在，肯定都会开始着手清理她们，到时候他们两个员工的下场如何不知道，但是这本《剑满江山》，肯定是要关闭的。

如果真的就此抹杀了这本小说的存在，那江舸如何？寒砧如何？司月映不敢深想。

想到这里的时候，司月映已经不自觉地把手里的一杯热水喝完了，裘裕给她续水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滚烫的热水又掉在杯子里，把杯壁都洗濯得滚烫而透明。

其实这个杯子并不如它表面上看上去那般的其貌不扬，反而应该是很贵很精巧的那种，只是有点大道至简的样子了，看上去有点土里土气的，但实际上一倒水一透光，那层陶片就如同玻璃的材质近乎透明，但是在那透明的其中，又有花纹清晰。

这个东西大概是祁景胜带来的，或者说裘裕专门为祁景胜找来的，反正他不像是能用这种东西的人。

于是恐怕又要触景生情。

“你打算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司月映抬眼，看着裘裕问。

裘裕本来是想理所当然地答：“自然。”但是当他看见司月映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嘴里一个词都吐不出来了。

极其罕见的，他犹豫了。

而更积极罕见的是，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是呀，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他从一开始就为自己选定了这个住处，这个人迹罕至，又远离人间的地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扰到他，除了漫天飞雪什么都没有。

这正符合他的性格。

他就喜欢住在这种地方，他就希望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他、走入他的生命，无疑，这就是他自己内心最喜欢的生活方式。

但是他现在犹豫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呼之欲出，于是在他短暂的沉默之后，道：“可能……出去看看。”

出去，离开这个死城，或许到他没有去过的地方看一看，虽然说这么做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但是他在看到司月映的那双眼睛之后，就忽然有了这个想法。

湛蓝色，眼型烧长且上挑，显得很凶，里面带着遥不可及的冷漠。明明和祁景胜完全不一样，但裘裕就忽然觉得很像，具体看上去分析的话，大概是天底下的美人都是相似的。

司月映微微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知道了。

裘裕这个选择还是挺好的，如果就这么让他一直下去，住在死城里，每天除了那毫无生命力的漫天大雪，能看见的只有祁景胜的墓碑。

时间长了，想必他就算不会逼疯自己，也会活得相当痛苦。这么出去逛一逛，大概是对他们两个人比较好的选择，想必那个小美人的想法也是如此。

司月映把杯中最后一口热水饮尽，才意识到这些水就是直接从外面接来的雪，化开煮沸了。

不过还好，死城这边的温度极低，而且人烟稀少，若论起干净程度来比那些山泉水也是不遑多让的。

外面雪还在下，死城的雪就没有停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