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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雪宜的声音便如同一粒石子猛的丢进了看似平静的水潭里，纵使潭水再深邃也没能压下一瞬的波动。

只消一息之间的神色骤变便足以令程雪宜知晓真实的答案。

很意的，她的心底竟然没有丝毫被斯骗的愤怒，有的只是些无法述之于口的凄楚可笑与自怜。

老天爷果真是不怎么待见自己！

不给自己主角光环也就罢了，竟然还弄了个处处合自己胃口就是不会与自己有结果的人丢在自己的面前，考验自己的定力，简直是岂有此理！

她心下突然就忿忿然起来。

就如同程雪宜捉到了自家公子一瞬的僵硬，商景昀也捉到了自家小厮眼底一闪而过的讥嘲黯然。他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在自家小厮心底的分量。

两唇翕阖他正欲点头，突然见自家小厮神色变得忿忿，显然已经因为自己的欺骗而生了恼意。

心底突然生了怯意“五岁那年，我娘曾跟我提起过黄老爹的大名，并对其人品赞口不绝。”

贤王的娘便是宫里的娘娘。

自家整日里不修边幅的黄老爹竟然认识宫里的娘娘？

程雪宜这下是真的感到震惊了。

她皱眉问出了自己一直都很好奇，却从未在黄老爹的口里得到答案的问题“公子可知黄老爹以前在京里是靠什么为生的？”

商景昀“好像是在谁家里当仆从吧”说完他又解释了句“虽说朝廷对那些江湖人士挺忌讳的，仍有许多的高门大户的人家会在私底下豢养几名江湖人来看家护院。”

程雪宜直“那公子可知老爹是在哪个府里当差？”

“这个么……”

毕竟事涉当年旧事，若是说出来会有个什么样的后果，商景昀的心里一点数也没有。

他有些犹豫。

程雪宜见了自家公子的样子，越发觉是自家公子知道一些不为自己所知道的内情，忍不住追问道“可是有什么不方便景一知道的内情？”

商景昀忙道“那倒也不是。只是……”他顿了一下“当年我年岁尚小，京里的许多人事也都是大了之后从别从的口里得知的。道听途说来的东西你也知道，添油加醋有之，张冠李戴有之，我也没办法何证自己知道的就是事实。”

众口烁金，三人成虎的典故已经流传了千百年，他的担心合情合理。

程雪宜却并未被他所说服“不防事。景一也只是想听个热闹。”

商景昀坚持“话不能这么说，毕竟事涉黄老爹，我怎可背着当事人乱说。你若是想知道当年他都做过些，还是亲口去问他才算来得妥当。”

若是他肯告诉我，我又何必追着公子你问！

程雪宜撇了撇嘴，所有的郁闷都在那眼珠轻翻中无声传了出。

商景昀只当看不到。

“景一你很幸运，能让我娘称赞的人不多，黄老爹算一个。”他语气诚肯。

那是！

程雪宜心有荣蔫的抬起了下巴。

也不看看黄老爹是谁的老爹！

干干净的小脸迎着日光，脸上的神情娇傲而纯真，剔透的眉眼反出来的光刺的商景昀的心微微的发疼。

当年旧事里的恩义与怨恨，还有因自己而起，被皇家阴谋所夹裹进去的百十号人命要如何的如何的绕过去？！

绕不过去！

怎么可能绕的过去？

有些事情是注定绕不过去的！

就如同他的身份，不论他对自己的出身有多么的不喜，他也没办法改变自己身上流淌着大昭皇室的血脉的事实。

身为大昭的贤王，他注定没办法一直停留在清水县内的张府与自家小厮过平淡详和的自在日子。

转眼金乌西坠，复又自东边升起。

张婶得知两人就要离开，特意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早餐。

金丝饼，酥皮肉饼，荠菜馅的小馄饨，菜是她亲手拌的各色小咸菜。

昨天程雪宜最爱的就是张婶亲手做的金丝饼，今早吃了她做的酥皮肉饼与小馄饨立时发现，单爱一种美味实在是太过狭隘了。

“张婶”一时冲动，她叫住了正准备退下去的张婶。

“小公子有事？”

程雪宜意识到自己刚刚冲动了，不过即然人都喊住了总不能白喊，她侧头看向自家公子。

“公子，张婶的手艺，比起府上的大厨如何？”

程雪宜已经被张婶的小馄饨跟酥皮肉饼，金丝饼与一众美味给征服了，问起话来信心满满。

商景昀“不分伯仲！”

张婶虽不知商景昀就是当今的贤王，也猜出他不是皇亲国戚也是大富大贵的出身，能得他的肯定令她颇有些受宠若惊。

程雪宜“比起京城那些个酒楼里的大厨呢？”

商景昀睨了她一眼“景一，都一家人你跟我绕什么圈子，说吧，你心里倒底在打什么算盘呢？”

被看破了心底里的心思，程雪宜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张婶这么好的手艺埋没在这里实属可惜，不若公子出资帮她开个早餐铺子？”

张婶没想到小公子张口便是替自己在打算，感动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商景昀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家小厮实在是太过天真了，他不得不泼她一瓢冷水。

“景一”他语气郑重的提醒她道“京城是天子的脚下，可不是靠手艺就能存活下来的地方。”

当今天子即整天想把自己跟自家公子赶尽杀绝的瑞王。

把张婶弄到自己的仇家的眼皮子底下开铺子……程雪宜被可能出现的可怕后果惊出一身冷汗。

“景一明白了”

商景昀闻言看了她一眼，眼内的内容很简单直白，张婶那里你要怎么说。

程雪宜转过身，一脸歉意的看向张婶“是我歉考虑了，张婶你先忙去吧”

张婶“妾身也知道小公子是一片好意。其实说句不怕两位公子挑理的话，比起开铺子，妾身带是喜欢留在府里当厨子，自在省心。”

张婶能有这样的见识令程雪宜很是佩服。

为了表达自己对她的最高敬意，程雪宜一口荠菜小馄饨，一口饼吃的不易乐乎，以至于离开张府的时候商景昀都不忍心驱马快奔，生怕她那一肚子的好吃的被颠出来。

天高地阔，风清云淡，路边溪水淙淙，绿柳轻扬，数不青的花夹杂在野草间花的热闹。

程雪宜策马跟随在自家公子的边侧，一会看天，一会看地，间获偷瞄两眼公子的侧脸，走的好不惬意。

但走着走着，她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公子”她忍不住侧头喊住了自家公子。

商景昀正瞄着自家小厮的鼻子尖出神，猛然见自家小厮转过头来，忙敛了眼内的纠结之色，柔声问道“有事？”

程雪宜一脸忧色“公子不觉得这一跳走来有些不对劲吗？”

商景昀好奇的问道“你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程雪宜“公子不觉得咱这一路走的太安静，太顺当了吗？。”

商景昀闻言便笑了“难得没人来捣乱，走的安静，顺当点还不好吗？”

程雪宜“也不是不好，只是……”

商景昀“难不成你很怀念被瑞王那些手下惦记的日子”他的声音突然一顿。“还是说……”

程雪宜的心猛颤了一下，机敏的意识一了危险试图截住自家公子接下来的话“景一……”。

商景昀不如她愿，声音清冷将她的话打断了“还是说，你想几日没瞧见林若雪出来捉妖，心里想他了？”

程雪宜这辈子遇上的最变态的人就是瑞王父子。

特别是林若雪，那是她真真切切的与之打过交道的人在她心上留下的阴影远非那个一直停留在自己耳朵里，连圆方都不清楚的瑞王所能追赶的，以至于现在只要一听林若雪三个字，程雪宜的身上便忍不住的起鸡疙瘩。

“景一可还没活够呢！”

商景昀瞧着程雪宜提起林若雪进一脸胆寒发悸的样子，嘴角便不觉的是扬了起来，他故意调侃她道“怎么，当初不是你亲口告诉我，林若雪是你妹妹的时候啦？”

把林若雪当成纯真可爱的小妹妹来亲近，绝对是程雪宜目前为止最不想面对的黑历史。

她连忙讨饶，道“景一这辈子就看走眼过那么一回，公子便不要取笑景一了，饶了我吧！”

商景昀也知道自己老拿林若雪出来说事，有些忒小心眼，也忒招人烦了，只是没管住自己的嘴，听到程雪宜的话刚好借坡下驴的闭上了嘴巴。

程雪宜松了口气，又认真的说起了正事“公子当真不觉得奇怪？为什么瑞王的那些手下突然之间都消声匿迹了？”

商景昀看她一眼“你不是才发现吧？”

程雪宜不想承认，嘴硬道“进清水县城的时候就发现了。”

其实早在进清水县城之前那些人便悄然收手了。

不过商景昀不准备戳破自家小厮的面子，并没有纠正她，认真的同她解释起了为什么那些杀手人会突然消失的原因。

“这里眼见着快到京城地界了，能认出你家公子我的身份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若是被人看到有人谋害当朝贤王，绝对是件轰动天下的大事。要知道你家公子我可是当真圣上最宠爱的弟弟，当今圣上怎么可能允许别人威胁到他亲爱的弟弟的性命，你说他要怎么去查？”

不管怎么查，不会是件能够随随便便糊弄过去的事情。所以，程雪宜兴奋的同自家公子确认道“也就是说咱们以后的路会越走越顺，再也不用担心谁在暗地里下绊子了？”

程商景昀实在不忍心泼她冷水，只能用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其实也没有这么绝对。”

程雪宜皱起了眉头，眼神里的内容很清楚，不是公子自己说的瑞王不会在京城附近对咱们动手吗？

想要害一个人，并非只有真刀真枪下死手这一条路可走。

商景昀看了自家小厮一眼，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改成了另外一句“瑞王确实不会让他的那些手下在京城附近动手杀人。不过，景一，你说实话，你的仇家除了瑞王可还有别人？”

除了瑞王整天想让自己死，程雪宜还真没碰到别的仇家。

她摇了摇头“没有别人了。”

商景昀“那基本上可了排除有人对咱们用刀子的可能性了。”

程雪宜从自家公子这里得了肯定的答复，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想着未来的几天的轻松自在，便忍不住的问道对“公子，咱们还要在路上走多久啊？”

商景昀瞧着自家小厮一脸欢欣的样子实在没忍心告诉她：以现在的速度有个三五天也能赶到了。

五天后，商景昀还没有告诉程雪宜京城近在眼前了，程雪宜便看到了候在官道边恭迎贤王进宫面圣的宫廷内侍。

内侍二十多岁身着一件大红蟒袍，昭示着他的身份不凡。

“贤王千岁。”商景昀的马定在他的近前，他便揖着冲着马背上的商景昀恭敬的行了一礼。

商景昀伸出虚抬，示意他免礼“福公公不必如此客气”。

福公公，程雪宜努力的将福公公的脸面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

将来肯定能用的上，直觉告诉她。

福公公垂下两手，扫量的视线飞快的从程雪宜的脸上掠过。

清淡，这是他的第一印像。

商景昀跳下马，走到福公公的近前，声音和煦带笑“是什么风把福公公吹到这里来了？”

福公公“陛下令奴婢在这里恭迎王爷进宫，王爷可是让奴婢好等啊。”

商景昀抱歉道“路上出点事耽搁了。”

至于什么事他没说，反正自己与当今圣上是怎么回事，外人不清楚，皇上身边的人不可能不清楚。

右左发生了什么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没必要再浪费口舌与精力去演戏。

福公公的心思想是与商景昀是一样的，他也没问发生了什么。

“还请王爷这就随奴婢进宫面圣。”

商景昀一脸为难“本王满身风尘，若是如此进宫岂不是对圣上的大不敬？还请福公公稍作宽容，待本王回府沐浴更衣之后再随福公公进宫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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