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 杀鸡炖汤时，这天晚上, 包括甜甜在内的全家人都没睡, 挤在后院小小的厨房里。

“娘, 真要杀？”王月珍抓鸡的时候没觉得心疼, 看丈夫开始磨刀了有点舍不得, 一个月大的鸡, 再喂喂可比现在长得快，都藏了一个月了, 再藏个一两个月也没事吧？

“让人看见不行。”刘桂兰经事多, 知道真的不能留了，当机立断让儿子杀鸡, 让儿媳和孙女回屋，“你们娘俩回屋去，等会一股子味。”

“奶，鸡。”甜甜拽着刘桂兰的衣服不想走, 想看鸡。

“甜甜乖，奶给甜甜炖鸡吃, 等明天甜甜醒了就能喝汤了, 乖乖跟你娘去睡觉哈。”刘桂兰哄孙女。

“肉。”只喝汤不行，也要吃肉。

“嗯, 有肉, 把肉都留给甜甜, 奶不吃, 也不让别人吃。”刘桂兰接着哄。

“奶，吃。”甜甜抬头，给奶奶吃，都吃。

“好好好，奶也吃，甜甜跟你娘回去睡觉吧？”刘桂兰问。

“嗯嗯，觉。”甜甜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

送走了不情不愿的孙女，刘桂兰才把鸡拿出来递给儿子，另一边已经准备好开水了。

宁建民划开以后宁望祖接过来放血，最后交给刘桂兰拔鸡毛，挺长时间没杀鸡了，刚开始有点手生，不过都是干惯了农活的，这点活都是小事，花了个把小时就把十几只鸡弄干净了。

厨房里没了鸡崽的声音，柴火垛下面的大花把头伸到肚子下面，交代这窝小的要乖乖下蛋，不然就会被人杀了吃肉。

刚出壳的小鸡崽不明白它的话，挪了个地方继续睡，叽叽，这里暖和。

“有点小。”厨房里，宁建民稍微有点遗憾，虽然鸡挺多，个头也忒小了。

“有就不错了。”刘桂兰白了他一眼，“这时候有吃的就行了，今天又有两家喊着家里没粮了，我觉得过两天就有人来借粮，鸡可得藏好了。”这也是她非得让杀鸡的原因，毕竟除了举报没人过来，这不是怕明天小儿媳娘家过来看见，或者是谁觉得家里有粮过来看看，防的了这个防不了那个，不如家里先吃了。

“我就说说。”宁建民笑笑，用水把刀冲了冲，把鸡毛都扫一起填到锅底，“娘，鸡血咋弄？”这东西他吃过，但是没做过。

“过会就好了。”刘桂兰不慌，她刚刚放了盐水，等会就好，“都拿屋去吧。”留出一只鸡打算明天炖，其他的都用绳栓起来，“搁你们里面那间屋，挂好了别掉下来。”

“行了娘，我知道。”这个自然不用刘桂兰交代，宁建民自己也知道，说完把鸡往盆里一放，端着盆进屋了。

“这孩子。”刘桂兰没好气的说了声，把厨房里剩下的东西收拾收拾，跟老头子说，“没啥了，咱回去吧？这只明早我起来炖。”答应了孙女给她炖鸡吃，刘桂兰肯定要做到的。

“走。”宁望祖看娘俩收拾好，把烟熄灭起身进屋。

“少吸点，过两天又咳咳。”刘桂兰念叨一句。

“知道，这不是看孩子吃得好高兴嘛。”宁望祖把烟杆放兜里，几十年的习惯了，改不了。

“就知道找理。”刘桂兰说。

“下回少抽。”宁望祖对老婆子保证。

“回回都这样说。”刘桂兰嘟囔一句，不过没再说什么。

……

第二天一早，迎接甜甜起床的就是一碗带了个鸡腿的鸡汤。

鸡腿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剩下的肉刘桂兰拨出来点好的给两个孩子留着，两个儿媳妇给一样多，剩下的就不多了，这是他们三个人吃的。

“娘，你和爹多吃点。”不好往公公碗里夹，王月珍把碗里的鸡肉捞出来一半给婆婆。

“我们这么大年纪了啥东西没吃过？你快吃。”刘桂兰又给儿媳夹过去，“你吃你的，我碗里有。”

“有也不多，我吃不了这么多。”王月珍趁婆婆没注意又夹回去一块，“这块你吃吧。”说完把碗往离刘桂兰远的地方一推，自己挪了挪去那边吃。

“这孩子。”刘桂兰说了句，把碗里的鸡肉分了一半给老头，“快吃吧，儿媳妇孝敬的。”

“孝顺你还不满意？”宁望祖说了老婆子一句，夹起一块肉塞嘴里，“不比没良心的好。”

“吃你的吧。”听他提起某个儿媳妇刘桂兰就生气。

“我不是看你不高兴吗。”宁望祖道。

两人说着，另一边甜甜抱着鸡腿啃得满嘴都是，啃完了鸡腿还不满意，拽着王月珍的胳膊让她喂饭。

“吃完了？”王月珍没料到甜甜吃这么快，刚刚她要喂闺女不让，非要自己拿着啃，她还以为啃不动呢，没想到一个不注意都吃完了。拿毛巾把她手上嘴边都擦了一遍，“喝汤还是吃肉肉？”

“肉！”甜甜指着碗里的肉说，她还没吃饱。

“跟个小猪似的。”王月珍把碗里的肉夹出来，用筷子分出一小条一小条的喂，没想到甜甜等不及了，拿着勺子要自己吃。

“能行吗？”王月珍有点不放心，闺女还没自己吃过这么多东西呢。

“让她自己试试。”刘桂兰笑着看孙女吃饭，每次看孙女，她都觉得怎么有这么听话的孩子。

甜甜又吃了几块肉，把碗往桌上一放推到王月珍面前，她吃饱了。

“不吃了？”王月珍问，看闺女点头接过来碗把剩下的底倒进自己碗里，有吃的就不错了，当然不会嫌弃闺女，再说了自己的孩子，剩了什么她都愿意吃。

“嘴。”甜甜拉住王月珍，还没擦嘴呢。

“甜甜过来，奶给你擦嘴。”刘桂兰把孙女叫过来，“让你娘吃饭。”

听了奶奶的话甜甜乖乖走过去，抬起头来让奶奶擦。

“甜甜就是爱干净，没擦嘴都记得。”刘桂兰给孙女擦着嘴心里满意，这样多好。

“娘你别夸她了。”看闺女被婆婆夸的一脸得意，王月珍都看不下去了。

“夸夸咋了，小孩子就该夸，你看看谁家孩子有甜甜听话？”刘桂兰觉得孙女最好。

王月珍没话说了。

……

本以为孩子都下生三天了，第四天刘招娣的娘家能来，没想到人家不紧不慢到了第五天才过来。来了以后只有刘招娣的娘一脸高兴的往闺女屋里跑，剩下的一姐一弟都在院子里停下了。

“她大姐你进屋。”刘桂兰刚给刘招娣送完饭，招呼完亲家母出来看见这两个人在院子转悠着就是不进去，脸上带了点不高兴，儿媳妇生了孩子看见娘家来人正高兴呢，谁知道就一个老太太进屋了，后面也没个人扶着。亲家母都八十多了，这俩人也放心让她自己走。

“我就不进去了婶。”刘盼娣笑着说，心里不愿意进去，她听说生了孩子的屋里不干净，再说了屋里肯定一股味，她才不进去呢。

刘来宝和她一个想法，大姐生孩子的时候他进去过一回，屋里难闻死了，现在才不愿意去呢。

“不去就不去吧。”他们不愿意自己也不能强迫人家，刘桂兰说，“我给你们姐俩拿个凳子坐。”

“不用了婶，我自己拿就行。”刘盼娣说着，脚都没抬一下。

刘桂兰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小儿媳娘家这群人，她一直都觉得不好相处，相处下来果然是，又加上夏天那件事，对刘盼娣的印象更差了。

拿出来两个凳子让两人坐，刘桂兰自己去厨房做饭，不管什么时候来的，这饭得管，难得的是这回刘盼娣竟然没把丈夫孩子带过来。

刘盼娣是不想带吗？她是没说动两人，丈夫挣了钱现在腰杆都挺直了，在家里说一不二，一听说她来妹妹家就一脸嫌弃。刘招娣对妹妹不满意的原因也有这个，宁家实在是太穷了，家里啥都没有。

不了解宁家的人当然不知道宁家的底气，单看表面十几年没翻新的老房子确实挺破的。

不知道别人嫌弃自己家破，刘桂兰倒是觉得挺满意，谁家过得怎么样自己心里清楚，自家房子是不好，但是一家没挨过饿，这点拿出去比什么都强。

至于房子，刘桂兰都打算好了，家里现在还住的开，等孙子孙女长大了就该盖新的了，也不在这里盖，再往南一点找队里划块宅基地，到时候孙女一间孙子一间，儿媳妇肚子里那个不知道男女的孩子再一间，可比现在挤挤巴巴的强多了。

刘盼娣心里有气没去厨房帮忙，刘桂兰本想随便弄点吃的过去算了，想到一把年纪还过来看闺女的亲家母又心软了。按着昨天安排好的，炒了个鸡蛋，炒了个青菜，剩下的就没了，不年不节的肉都没处买，至于鸡，那是老四家里的，哪能拿出来招待老五的丈夫娘。

炒好了菜往桌上一放，刘盼娣姐弟俩也不嫌弃屋里有味了，拿着凳子就往屋里跑。坐下后还有点嫌菜不好，趁刘桂兰不注意撇了撇嘴。

“麻烦亲家母了，我们这来一趟还给你添麻烦。”刘招娣的娘看见亲家母把饭端过来了，一脸不好意思，看了大闺女和儿子，也知道指使不动他们，只能说好话。

“应当的，招娣给我生了个大孙子我正高兴呢，亲家母你吃，我去喊老五，也是巧了，那孩子今天是去队里商量事了，平时都在家。”刘桂兰怕亲家母觉得儿子对儿媳妇不好，给解释了一翻。

“我不吃，等建东那孩子回来一起。”对女婿那是一万分满意，自然不会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