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古朴的神殿之中流转寒冷刺骨的气息。www.gaofengwx.com

光源扭曲寂灭在这片空间。

蓬托斯的脸忽明忽暗，依稀可以分辨他耳廓下排列整齐的黑色鳞片。

阿尔洛斯的视线对上他危险的竖瞳。

脚底下甚至开始蔓延黑色水涡。

很快，阿尔洛斯收起蛇头杖，张开五指。

隐形头盔消失，主神银白的王冠出现在他头顶，星空的光芒深邃而悠远。

无穷星辰出现在他们四周。

将水涡驱赶消失。

蓬托斯静静看着他，此时的阿尔洛斯面露寒霜，他作为星空的主宰，群星拱卫，在黑暗中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他在昭示自己的神力，他在威胁他。

蓬托斯竖瞳眯成一条缝，凉薄轻蔑。

阿尔洛斯望着他，手指上浮现轮回戒指。

蓬托斯原本漫不经心的想法这才一滞。

他竖瞳四周是血红的，仅剩的一点深蓝显得孤立无援。

“陌生的神明。”

蓬托斯干涩低沉的嗓音像是在沙漠中渴了许久的旅人，从他的神体之中传递出来。

他问：“告诉我，你的神名。”

阿尔洛斯没有立刻封印蓬托斯的想法，即使没有得到哈迪斯的提醒，他也不会真的相信地母的办法。

他在等，等蓬托斯有求于他。

而此时，他展示完神力，终于等到了。

阿尔洛斯一改冷漠的表情，星空的主宰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极致的璀璨美丽。

他笑道：“蓬托斯殿下，我是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阿尔洛斯。”

阿尔洛斯没忘记搬出神王的后台。

蓬托斯动不了神体，唯一能移动的竖瞳听完后露出深思的表情。

他说：“阿尔洛斯，我知道你的来意，你想封印我。”

阿尔洛斯点头：“是的。”

他稍微提醒：“是地母提供的办法。”

蓬托斯听到地母这两个字，深蓝色的微弱神力忽然骤起，不断收缩又开裂的竖瞳在昭示他的愤怒。

阿尔洛斯心中有了数，他抬起头，灵动的星眸闪烁几下，近似蛊惑一般道：“蓬托斯殿下，您与地母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许我可以帮助您？”

说着他又看了眼蓬托斯的胸口，那里空了大片，心脏不知所踪。

蓬托斯敏锐察觉到阿尔洛斯已经称得上冒犯的视线，没回话，而是问：“你居然敢不听从地母的话封印我？”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现在的我没有反抗的余地。”

阿尔洛斯摇头：“我并不像别的神明那样对地母的话语百般听从。”

蓬托斯沉默了一下，对他的话已经信了十分。

因为他本该在出现的那一刻就能封印他。

再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深海之外的战争还在继续。

神力的波动通过浪花传递给他。

他打量完阿尔洛斯，叹息道：“不够，还是不够……”

阿尔洛斯盯着他，已经做足了蓬托斯拒绝后的打算。

海皇的神力并不能一直替他掩饰这边的动静，他已经耗费了太多时间，如果蓬托斯不给予准确的答复，那就只能封印他了。

蓬托斯在叹息完之后看到阿尔洛斯逐渐不耐的脸色，想了想，忽然道：“海皇的位格从我的心脏中诞生。”

听到这里，阿尔洛斯心中一动，死死盯着蓬托斯。

蓬托斯平静道：“我和乌拉诺斯严格来说并不算是地母的孩子，而我们的小弟乌瑞亚是地母亲自孕育用来分散我们的权柄的。”

阿尔洛斯听到这里头顶命运的王冠自主出现，蓬托斯语气一顿，满是不敢置信看着他。

这是第一位能通过他看到命运的神明。

阿尔洛斯同样一愣。

随即，蓬托斯状似松了口气，又语气复杂道：“蒙昧之初，我和乌拉诺斯的诞生源自于神王位格，而神王位格源自于另一位神明，那是我们真正的父神。”

“他是谁？”

阿尔洛斯脸色变了变，内心不可抑制冒出来一个想法。

“柯罗诺斯。”蓬托斯说道。

果然是他。

又听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神名。

阿尔洛斯思索之下道：“其实是地母将你封印在这？”

“是的。”

蓬托斯说到最后有些累了，他心悸般看了眼命运的王冠，止住了话题。

他没有解释自己被封印的原因，思虑半晌后，改变了原本的想法以及融合海皇位格的计划。

他望了眼神殿之上。

最后看向他：“上来。”

阿尔洛斯还在等后续，疑惑盯着他，蓬托斯扯出了不明意味的笑声：“不敢吗？”

阿尔洛斯笑了一声：“既然是蓬托斯殿下的邀请，又有什么不敢的？”

他移动脚步，星辰叠成虚影供使他踩在其上，一步步靠近。

蓬托斯静止不动在神座上。

直至阿尔洛斯站在他面前，伸手就能触摸的距离。

阿尔洛斯轻轻蹲下，与蓬托斯视线齐平。

他勾起唇笑道：“现在，蓬托斯殿下想要做什么呢？”

在闪烁的星光下，他们的身影重叠。

蓬托斯眼角下有一圈软鳞，和肤色融为一体，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就在阿尔洛斯蹲下的时候，蓬托斯的竖瞳骤然扩散，充斥了整个眼眶。

两道危险的漩涡凝聚在里面，深蓝色的神力暴动，连带着他们脚下的神殿也在轻微的颤抖。

阿尔洛斯身姿不矮分毫，手中已经凝聚出星芒。

他看着蓬托斯，看到他勾勒出苍白凄冷的笑容。

他说：“送你一件见面礼。”

与此同时，深海漩涡外界的海面上的法则忽然消失，波塞冬眼睛一凝，海皇位格中的法则陷入了混乱。

他控制大海的权柄被打断。

俄刻阿诺斯和泰西斯细细观摩海皇骤变的表情，海洋中属于他们的法则重新回到了他们手上。

蓬托斯的儿女们同样如此，他们狰狞看着这群海神，发出了猛烈的攻击。

怎么回事？

波塞冬恍惚地想，难道阿尔洛斯出了什么差错？

阿尔忒弥斯手持银箭，这位清冷的女神四周海怪的血水冲刷了一遍海面。

她皱着眉，颇为担忧盯着深海。

阿波罗默声，低下眸看到了手指上银白的戒指表面又多出了一道印记。

就在诸神都各含心思的时候。

深海中的漩涡发出冲天的光柱。

远古爆裂的神力缠绕着光柱向世界证明它的存在。

蓬托斯的身影就从其中走出。

尽管不少神明都没有见过这位远古海神。

可当他们看到蓬托斯强大的身姿时，他们便明白了。

这是曾经的大海唯一的主宰。

蓬托斯的胸口已经重新恢复了血肉，他的手背上排开三道尖刺般的鳞片，手掌旋转之际摊开，他轻轻闭眼。

水光电弧包裹成一个球形。

诸神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不甘和怨恨。

想起乌瑞亚不久前的强大，他们不敢对这位据说虚弱至极的远古海神轻视半分。

波塞冬面色铁青，握紧手中的三叉戟。

他难得露出凝重的神色。

水光电弧里在酝酿一种极其恐怖的东西。

蓬托斯的儿女们望着父神，不明白他此时的举动。

他们在蓬托斯沉睡的时候并没有一直在深海待着，只是在他苏醒后才被召唤回去。

他们自己其实也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父神的样貌。

这样强大的神明，令他们恭敬的同时也再次不瞒自己被波塞冬这样的神明统治。

蓬托斯手心朝上，沉静地注视水球中凝聚的法则。

他冷瞥了眼站在一旁神色自若的俄刻阿诺斯和泰西斯。

想了想，朝他们的方向招手。

深海的权柄从他们身体中冒了出来。

俄刻阿诺斯震怒：“蓬托斯！你想毁约！”

泰西斯怒目一瞪，恶狠狠道：“还是你在骗我们？！”

波塞冬紧张的同时好笑地看着大洋神夫妇气急败坏的样子，心情又好了点。

他看向远古海神：“蓬托斯殿下，不如我们冷静谈谈？”

波塞冬抽了抽嘴角盯着水球，诚恳道：“除了海皇位格，我什么都能给您！”

蓬托斯没搭理他，反而古怪冷笑：“这就是盖亚的子嗣吗？”

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

波塞冬内心暗骂，但不敢惹怒他。

以及他看了又看深海的方向。

阿尔洛斯在哪？

也许是海皇明晃晃的怨念太深。

一直躲藏在深海之下的阿尔洛斯回到诸神的视线之下。

只见这位主神身披星空黑袍，头戴银白王冠，手持蛇头权杖。

随着他的出现，大海之上陷入黑暗。

最后群星浮现。

诸神的视线穿透黑暗的星空。

期待着这位从奥林匹斯神山上走下的主神有多大的能耐。

海洋上的三大神系诡异形成了三个角。

蓬托斯与阿尔洛斯对视一眼。

他们不约而同抬手。

群星闪烁出强劲的光，刺得诸神瞬间闭上眼。

命运的王冠垂落水滴，第一次向神明展示它的威能。

轰——

诸神听到一声巨响，在感知到刺眼的光芒如潮水退去后，强烈的好奇心促使他们第一时间睁眼抬头。

而后，他们默默无言。

惊愕地看着阿尔洛斯手掌穿透蓬托斯的胸口。

在他们眼中强大无比的远古海神此时就像孱弱的初生神明一样，神力竟跌落到极其微小的地步。

下一秒，阿尔洛斯手掌轻合，水光电弧形成的水球被他摁灭。

随之出现的是一枚深蓝神格。

波塞冬海皇位格一震，就连坐镇在海底的安菲特里忒也是惊愕地感受到海后位格喜悦欢呼。

这看上去像是……

另一枚海皇位格！

第32章

诸神觉得不可思议，在他们的认知中海皇的位格只有一枚，根本不可能诞生第二枚。

可是在阿尔洛斯手持这枚深蓝、象征着大海主宰的神格之后。

他们的脸色变了。

阿尔洛斯在此时汇聚了世界上所有神明的视线。

他成了唯一的焦点。

这些视线中包含着种种不同的情绪，但没有一种是乐见其成的。

波塞冬首先反应过来，他试着控制自己的海皇位格，大海的一切景象印在他眼底。

另一枚位格的诞生并没有分去他的权柄。

反而……

变得更强了！

波塞冬心想，以前的他纵使能操纵大海上的一切，但总会遭受莫名的阻力，需要他耗费庞大的神力驱使。

难道是蓬托斯的缘故？

他不再散漫，状似不经心、深思探究的目光扫视他们脚下的深海。

这里的一切同样为他所打开，允许海皇的查探。

只是在更深的地方，他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波塞冬默默收回神力，再次扫视四周。

俄刻阿诺斯和泰西斯自看到第二枚海皇位格的诞生，他们眼中就不加掩饰露出贪婪的目光。

他们同样很希望得到这枚神格。

或者说，任何一位神明都抵挡不了对于海皇位格的诱惑。

蓬托斯的儿女们身形一顿，包括他们在内的心中都不可抑制升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但蓬托斯父神的威严深在神心。

他们还算克制，只是悄无声息的观察。

蓬托斯此时的情况看上去岌岌可危。

他的神力微弱至极，犹如风中残火，仿佛随便一位海洋仙女都能轻易战胜他。

他被阿尔洛斯穿过的胸膛、那片巨大的空洞蔓延裂缝，正以缓慢的速度爬行。

向四肢而去。

这位远古海神的身体正在龟裂。

而俄刻阿诺斯和泰西斯死死盯着他，不敢轻举妄动。

波塞冬和蓬托斯的儿女们一直注视他们。

三角鼎立的局面不可能轻易被打破。

除非，从阿尔洛斯下手。

泰西斯的眼神变了变，她向阿尔洛斯露出一个熟稔的笑容：“阿尔洛斯，赫菲斯托斯很想你，你要去看望他吗？”

阿尔洛斯略微挑眉，皮笑肉不笑道：“泰西斯殿下，我会去看望赫菲斯托斯，但不是现在。”

泰西斯欲言又止，她想说赫菲斯托斯在我这，想让阿尔洛斯束手就擒。

但是阿尔洛斯不给她表现的机会。

瞬间走到了波塞冬的阵营。

在诸神的注视下，波塞冬死死盯着阿尔洛斯手中的海皇位格，他的心脏止不住跳动。

两枚海皇位格之间互相吸引，他能感觉得到，只要他融合了这第二枚，他将彻底掌控这片海洋。

于是他立刻笑了起来，愉悦道：“我亲爱的阿尔洛斯，你做得很好。”

接下来，你是不是应该把这枚海皇位格献给我？

诸神都是这么想的，他们有些懊恼。

甚至忽略了蓬托斯的威胁。

就在大洋神夫妇和蓬托斯的儿女们心照不宣达成一致将要出手的时候。

阿尔洛斯轻笑一声：“当然……”

他的手心流转神格，深邃吸引着波塞冬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天空之上忽然雷霆密布。

海面上的诸神心中一动。

神王的气息肆虐在这片海洋的范围。

只见一只雄鹰略过天际，低低俯冲下来。

再随着光华一闪，变作了一位威严的强壮男神。

宙斯手持雷霆权杖，在出现的那一瞬，他就与波塞冬对视起来。

他扭头仁慈地喊住阿尔洛斯：“等一下！”

说着，他甩出雷霆，在波塞冬即将触摸到神格之际，将他震得连连撤退。

波塞冬抬起愠怒的眸：“宙斯！你想做什么？！”

“波塞冬，海皇位格只有一枚。”

宙斯对波塞冬的怒目而视毫不在意，他举了举自己的雷霆权杖，有理有据说：“这是命运三女神给出的答案。”

波塞冬的脸听到这里一点点变得危险，他气笑了：“那你该如何解释这出现的第二枚海皇位格？”

宙斯看上去思考了一阵，最后说：“这很简单，我需要将这枚位格带去命运神殿，让命运三女神对其做出预言，然后再决定它最终的归属。”

波塞冬对宙斯的不要脸再次刷新了认知。

送去命运神殿，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海皇位格归他了？！

他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喘了半天气，咬牙切齿道：“我是海皇！”

宙斯勾唇回道：“我是神王。”

“自蒙昧以来，神王、海王、冥王的位格只有一枚，命运之下不可能出现第二枚，所以我才要送去命运神殿。”

宙斯看着他，平静地说：“波塞冬，你不该违背命运的指引。”

这算什么指引？！

只是方便神王获得海皇位格而已！

俄刻阿诺斯和泰西斯难得体会到了波塞冬的心情。

表情就跟便秘了一样。

不能让宙斯得到！

他们再次想着。

只是宙斯再怎么贪婪，自家事自家处理。

还轮不到他们插手。

波塞冬就算气得想当场给宙斯脑袋上来一记海皇愤怒的三叉戟。

但他还是颇有理智地捏紧了拳头，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宙斯，无论命运怎么处理，我作为海皇，是最有资格得到它的！”

宙斯不为所动，也不说话，他招手让阿尔洛斯回到他身边。

在波塞冬喷火的视线下，阿尔洛斯摸了摸鼻子，说了句：“抱歉，波塞冬殿下，我很听信□□。”

他的态度拿捏得很稳，在诸神看来是个很孝顺宙斯的孩子。

于是他乖巧回到了宙斯面前，带着那枚新诞生的位格。

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现在的处境就很尴尬了。

他们对视一眼，目光坚定朝着阿尔洛斯的方向走去。

他们已经预料到，这件事过后，暴怒的波塞冬会将他们驱赶出海洋。

但对他们照顾有加的是海后安菲特里忒。

至于波塞冬，他们只能在内心默默说一句打扰了。

宙斯很满意地看着自己三个孩子。

他们没有让他失望。

阿尔洛斯将手中的神格转交给宙斯。

宙斯打量手中深蓝的神格。

微微一笑。

波塞冬在得到这枚海皇位格后肯定会实力大增，到时他将彻底统领海洋，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而且现在蓬托斯似乎快不行了，所以至此之后大洋神夫妇一定会和蓬托斯的儿女们联合起来抵挡波塞冬。

就算波塞冬彻底将深海的力量纳入自己的权柄，他还是无法击败他们。

尽管随着时间推移，拥有海皇位格的波塞冬会越来越强，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到时他的十二主神齐聚，奥林匹斯山将彻底在他的统治下击败剩余的提坦神。

他的臣属之神们得到提坦神的权柄，他会是世界真正的神王。

想到这里，宙斯便迫不及待地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而手中的这枚海皇位格，将是他未来制衡海洋的关键。

这是意外之喜。

同样的，这是世界对于他的祝福。

宙斯心情不错，在海面上诸神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下，他将海皇位格收进眉心。

然而下一秒，天空与海洋之间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等等。”

宙斯微微蹙眉，这道声音……

他抬头，在他面前不远处的空间闪烁几下后走出来一位女神。

是身在大地神殿，随着地母盖亚不知所踪的女神，瑞亚。

宙斯有些头疼，但他还是迅速换上了担忧不已的表情：“母神？您怎么来了？”

瑞亚笑吟吟看他：“宙斯，我的好孩子，将海皇位格交给我吧。”

宙斯脸色微不可闻一变。

瑞亚继续道：“宙斯，你这就不愿听母神的话了吗？”

这次轮到宙斯咬牙：“可是……”

“没有可是。”

瑞亚的目光温柔至极，口吻也是令在场所有神明如沐春风：“我需要它。”

她说完，扯出了追忆的笑：“当初在与克洛诺斯交战时，你曾答应……”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