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白洛依初一那年第一次知道了“动漫”这个概念。她在自习课上从前座同学的手机上看了两集钢之炼金术师，惊为天人，放学路上都在想这个动漫。

这几年白洛依和叶昱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了一些。白凯旋十天半个月也回不了一次家，白斯文又在外面浪到深夜，他们俩谁也没记得把钥匙给白洛依，所以大部分时候白洛依都只能去叶昱家暂住。叶昱被她烦得不胜其烦，最后直接把家门钥匙给她了。

叶昱是一个人住的，早几年还有个管家和他共住，后来管家退休回老家了，他就一个人住一个大房子，每周请钟点工来打扫三回。资本主义的世界，白洛依觉得属实浪费。

叶昱放学一推开门，就看见鞋架子上白洛依的灰色皮鞋，委委屈屈地挤和叶昱的一堆球鞋挤在一起。他闻到糕点的甜香，猜到白洛依又烤了小蛋糕吃。

叶昱站在门口喊：“白洛依？你在吗？”

里面没有声音。

“白洛依？”叶昱提高声音，他皱着眉头，把书包扔在一旁，进屋找人。他上楼去在书房晃了一圈，没看到她，也没在自己卧室，找了一大圈，后来在电脑房找到了她。白洛依正戴着耳机蹲在椅子上，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看。

叶昱怒火中烧地上去把她的耳机拿掉，呵斥她：“你是不是聋了啊？”

白洛依反应慢半拍地回头，笑了一下：“你回来了呀？”

“你还知道我回来了？”叶昱说，“你在看什么呢？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白洛依连忙点头，讨好一样地把旁边的饼干递给叶昱，问：“你吃饼干吗？”

叶昱拿了一块饼干来吃，看白洛依的视线又转到屏幕上，伸手掐住她的脸，逼迫她把视线盯在他的脸上：“看什么呢？”

“钢之炼金术师。”白洛依老老实实地回答，“好看的。”

“不许看了。”叶昱伸手就把电脑屏幕关了，把袖子撸起来，“去给我打下手。”

“好噢，”白洛依揉了揉发痛的脸颊，小声说：“叶扒皮。”

“我可以听得见！”叶昱站在厨房里大声说，满意地看见白洛依怂怂地低下头。

白洛依之前为了表示对叶昱的感激之情，给他做过一顿饭。发挥得不是很好，叶昱吃完之后喝了一升水都没缓过来，之后又嚼了半罐薄荷糖，才觉得把那股怪味道强压下去了。白洛依自己尝了尝，觉得也还行，被叶昱怀疑没长味蕾。

所以现在叶昱都自己下厨了。

他做了一个清炒笋片，一个西红柿炒鸡蛋，然后煮了一个紫菜汤，两个人吃绰绰有余。白洛依投桃报李，把之前烤的巧克力饼干拿出来作为饭后甜点分享给他。

“太甜腻了。”叶昱挑剔道。

“没有。”白洛依说，“饼干就是甜的。”

“吃那么多甜的会长胖。”

“我听不懂。”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边斗嘴一边看电视里的新闻。窗外未尽的夕阳洒在他们身上，将剪影拖得很长。

叶昱上了高中之后变得忙了很多，他像是雨后的竹子一样开始一节节地拔高，本来就比白洛依高，现在更高了。他变得高挑，也变得更加健壮，叶家有专人去教导他怎么用枪，怎么能够最快地索敌，他变得更忙，也变得更像叶家未来的家主。

优秀，强大，也表里不一。

白洛依有一次去高中部找他，正好看见他在打篮球。他轻松地绕过防守的球员，几下就将篮球扔进了框里。他笑着，笑容阳光爽朗，他把校服的下摆撩起来擦脸，露出在外的小腹肌肉紧实，被汗水浸湿的肌肉脉络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坐在底下的女生都很给面子地发出了赞叹的呼声。

白洛依想了想，在女生群中找了个空位置坐了，然后从包里翻出了自己的课本。她抬起头，刚好和叶昱的目光撞了一下，她举起手，向他挥了挥。

叶昱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

后半场白洛依都戴着耳机背书，周围的女生异常热情，尖叫声一波一波地传来，白洛依都替她们嗓子疼。等到比赛结束，白洛依抬头，看见比分牌上叶昱那一队领先了二十几分。他的队友用力地拍着他的肩膀，夸他的声音隔了半个篮球场依然清晰可闻。

“叶哥今天也太猛了……”

“怎么这么强？下半场突然认真了吗？”

白洛依抱着课本坐在底下等他，叶昱仰头喝水，目光扫过全场，和白洛依的眼睛又撞了一下。白洛依思考了一下，冲他竖起两个大拇指。

超棒！她笑着做了一个口型。

不知道叶昱有没有看到白洛依的口型，他停顿了一瞬，很快就把头转了过去，继续和身边的人说话。

叶昱的人缘很好，有很多女生去给叶昱送水，祝贺他获得了胜利。白洛依坐在下面看着手上的mp3，觉得有些无趣。

“妹妹，”一个男生坐到她身边，他看起来也是刚打完球，校服上还留着汗渍：“等人吗？”

白洛依把书本合上，点头说：“是的。”

男生的视线扫过白洛依的课本：“初中生？”

“是，马上就初三了。”

“那是要好好复习才行……”

男生还想说什么，突然被打断了。

“她是我的妹妹。”叶昱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白洛依旁边，他把手臂搭在白洛依的肩膀上，他刚运动完，体温很高，热气透过汗湿的衣服蒸在白洛依身上，他身上的气味并不难闻，是很干净的洗衣粉味。但白洛依很少和他这么亲密，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被他搂得更紧了一点。

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那个男生已经走了。

“喂，你来找我干嘛？”叶昱放开她，看着她的眼神凶巴巴的，带着一点不耐烦。

白洛依当做没看出来，她从自己的书包的侧面拿出一个跟羽毛球筒一样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从球筒里拿出一张卷得很好的白纸，把那张纸递给叶昱。

叶昱随手把那张纸展开：“什么东西——”

那是一幅A3的彩绘，看得出来画了很长时间。画的正中央是一只坐在金银财宝山上的Q版叶昱，画得活灵活现，就像是真的叶昱坐在那里一样。那个叶昱穿着一件绿色恐龙的连体衫，身边围满了金银财宝、奖杯、喜欢了很久的鞋子，大蛋糕，满分的成绩单，还有所有白洛依能想象到的好东西，叶昱甚至在画的边缘看到了白洛依想要了很久的手办。在画的最上面，白洛依用色彩斑斓的彩笔画了一个“生日快乐！”

叶昱自己都快要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白洛依把她能想到的一切都放到了叶昱的面前，他站在所有财宝的中间，戴着王冠，像一个骄傲的小王子。

白洛依有些忐忑地看着叶昱的表情，解释道：“我是真的没钱买礼物了，今年只能画一幅画给你，要是你不喜欢这个，等下个月我有生活费了再补给你……”

叶昱沉默地看了那幅画很久，久到白洛依都怀疑他很不喜欢这幅画，正在思考措辞婉拒它。她伸手去拿那幅画，叹了一口气：“那我去给你买鞋子——”

叶昱手一抬，把画举过头顶。

白洛依：“？”

叶昱清了清嗓子，说：“这幅画也就勉强吧，”他又咳了一下，“我可以收下你的画，但是你要拿回去加个东西再给我。”

天大地大，寿星最大。白洛依好脾气地点头：“加什么？”

“在他的怀里，”叶昱指着那个穿着Q版恐龙连体衣的小叶昱，不知道为什么耳根通红，“在他的怀里加一只兔子。”

白洛依拿回自己的画，问：“什么样的兔子？”

她抬着头，眼眸清亮地看着叶昱。

叶昱的脸更红了，他凶巴巴地看着白洛依：“我怎么知道——白色的！黑眼睛！……反正很蠢，很讨人厌的兔子！”

白洛依莫名其妙地被叶昱呵斥了一顿，回家在书桌前认真思索什么是“又蠢又讨人厌”的兔子，最后还是决定画一只普通的白兔子给他。

现在那幅画变成了穿着恐龙服的小叶昱神情倨傲地抱着一只白兔子，高傲的小王子一下变得充满了童趣。白洛依觉得好玩，用手指点了一下小叶昱的唇角。

白斯文在卧室外面敲了一下门。

白洛依应了一声，去开门，卧室外空无一人。白洛依听到走廊上传来的喊声，知道这是提醒自己外卖到了。

上了初中之后，白斯文就不怎么来欺负她了，他和白洛依相看两相厌，白洛依也乐得有两天安生日子过。于是她和白斯文的关系也就一直那么不咸不淡的。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的话，他们的关系大概也理应是一直这样下去的。

初三那年，白洛依和白斯文在放学路上被人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