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皱眉道：“敢问这位大爷您贵庚？”

“哟还知道怎么问年龄，老师还没讲呢，这都是从哪学的啊。”叶陌涵好笑地看着她。

余晚抬腿欲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文化。”

叶陌涵没立即顶回去，跟在后面悄悄观察了半晌。如果说每个人都会有一段时间极度崩溃的话，毫无疑问，余晚目前就处于这个阶段。这种莫名的情绪来得比任何狂风暴雨都要猛烈，仿佛胸口压下一块大石，背上又添了一个包袱，前后夹击着你，试图将你永久压沉在深海之中。

唯一能做的，只是拼命往上，脚蹬累了也好，手扑腾酸了也好，哪怕心脏被水淹得发白，也依旧想要穿破幽蓝的天光，窥见那云破后的曙光。

哪怕叶陌涵脑子再没有褶皱，也会在这种时候选择安分些许。

余晚小嘴依旧垮着，走几步回头看一眼，继续苦大仇深地望着前面。走到半路，她忽然觉得今天过分安静，刚要去找那个总爱在她面前吵嚷的人，回头一看，却发现他不知溜哪儿去了，她一愣，走一步踢一下石子，竟有一种沉到海底两万里的错觉。

“呐，给你。”不知从哪儿跳出来的叶陌涵立在她面前，伸出紧握着的拳头。

余晚一惊，稀奇道：“什么啊？别把什么虫子拿我面前晃啊？不然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宰了你。”

叶陌涵朝她点头示意：“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余晚狐疑地看了看，又靠近闻了闻，确认没有什么古怪的臭味后，才小心地眯起一只眼凑近看，右手不客气地往他手上拍了拍：“芝麻开开门。”

叶陌涵十分配合地把手掌摊开，欣慰地看着余晚脸上由期待变为失望。

“……”余晚没劲地把他空空如也的手挥开，“你该庆幸没脑残到整个虫子过来，不然我就不是拍你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叶陌涵却笑笑，朝她问道：“你就不打算再看看？”

余晚哼了声，没好气地说：“看再多遍也还是空的，不就是手吗，说得好像谁没有一样。”

叶陌涵摇摇头：“我是真带着诚意给你准备东西了的，如果你就这么放弃的话，那我也没办法，反正亏的是你不是我，也正好替我省了钱。”

“你有这么好心？”她问道，“还准备东西？你还不如说今天考试取消呢，这个谎言都比你刚刚说的那几句有可信度。”

叶陌涵听后，把手伸到身后，语重心长地说：“既然是你自己先放弃了，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毕竟是几千年举行一次的活动，也是挺劳心劳神的。”

余晚表情纠结，趁他不注意时一把将他的手抓过来，叶陌涵刚要说她反悔，就听见一声细微的声响，下一秒，她已经将地上刚刚掉落的荔枝糖捡起来了。

她捏了捏，扭头问道：“这……就是你劳心劳神准备的活动？”

叶陌涵一脸不满，说道：“嫌弃就把糖还给我，又没逼着你拿着……诶诶，你不是不爱吃吗，怎么拆这么快？”

“你管我。”

余晚看了他一眼，嘴里满是荔枝的味道，然而她还是叹了口气。

“糖也吃了，打也打了，你怎么看着比我怨气还大？”

余晚想了想，沉默了会儿，才把话憋出来：“我今天没考好。”

叶陌涵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我知道啊，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言出必行，这么多年无一例外，要我有这张嘴，肯定早早就拿下年级第一了。”

“……算了，跟你这个年级十几没得聊，你一个人走算了，我怕我会忍不住拿砖头给你脑袋造个洞。”余晚没精打采地说道。

叶陌涵答应得快得出奇：“那我先走了。”

这话说完，连个停顿都没有，人就往前大步离开了，看得余晚目瞪口呆。

她怀疑他从一开始就在等着这句话，心口不免郁结得更狠了。

无语又无妄了大半晌，总算到家了。没进门便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这让她稍微安下心来。袁俪知道这几天考试，做的都是她爱吃的。浅黄的蛋花在紫菜旁边打着旋儿，鸡蛋羹冒着热气，上边的油浅浅晕开，冒着油的瘦肉在红红绿绿的辣椒间悠闲地躺着，一根筷子在余晚发愣的时候，轻松夹起青椒裹着的肉丝，落到她碗里。

“吃吧。”袁俪抬头看了她一眼。

余晚这才正视起眼前的饭菜来，闻着挺香，拿起筷子吃了口，跟记忆中的味道一样。这会儿是真饿了，早上惦记着考试的事也没正经吃过，现在回了家也不知道是哪根弦松了，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好好放松放松，但可恶的理智告诉她还没完。

一饭吃完，她就往房间跑，拿起家里堆积的资料看了起来，虽然知道可能结果会跟上午一样，这样做帮不了多少忙，但能留个印象，选择题或者填空题蒙对也是好的。

下午的数学和化学并不算难，数学一如既往地难搞，余晚看了眼选择题最后两道便闭着眼听天由命了，蒙了几题时间还是有点不够，到最后一秒才交的卷。

晚自习的时候老师不在，已经有部分人放松下来了，在教室小声聊天，大部分人包括余晚还是在复习着明天的考试内容。

温彦博愁眉苦脸，连续叹了八声气后，余晚终于忍不住问他：“再叹气整个教室都要听到了，没考好吗？”

“嗯……也不算吧，我心里没底，有点怕明天的物理跟英语。”温彦博低着头，双手交握着。

“诶你这揣手手的姿势从哪学的啊，有点可爱。”余晚故作轻松地笑笑，转而说道：“期中考试嘛，还没到高考呢，到了高三这样的考试多着呢，到时候有十颗心都不够担心的，得借此磨炼自己的意志啊少年。”

她其实也没有安慰别人的底气，这些话也是她对自己说的，尽管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

要是劝慰的话语能兑成分数的话，她说上十天十夜也不带喘口气的。

其实就算她真考砸了，还能拿理科太难入手当挡箭牌，袁俪和余宏恼个一阵子也就消气了，她在下次考试到来之前还是可以潇洒一阵子的。只是让她有些介意的是，当初袁俪对于她选理科的事没表现出多大的反应，反而平静得早就料到一样，余晚都怀疑她是不是被自己气哑火了。

不管是哪一种，余晚心里都有些过不去，一方面怕他们放弃自己，一方面又为自己的莽撞感到内疚，对于这次考试，她是暗地下了决心的，她想看看这一次转身回头看到的是否还是那个近在咫尺的起点，哪怕迈出蚂蚁大的一步也好，一步也好。

“我还是有点担心……”温彦博抬头看了眼余晚，见她心事重重，也就没再说话了。这个关头大家应该都是差不多的心情，只能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再进一步复习。

晚自习结束后，余晚去了趟厕所，回来时瞥到叶陌涵站在窗台，刚要路过，就听见他忽然来了一句：“明天跟我去买几本资料。”

“没钱。”余晚答道，随即想起什么，怒道：“说起来还跟你有关呢！把我资料钱敲诈了那么多，还借着背单词的借口诓了不少！”

叶陌涵也没心虚，他想了想，挡在她面前：“这不是找人可以优惠吗，再说了，你不是喜欢看小说漫画之类的吗，确定不去看看？”

余晚慎重考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叶陌涵呼吸忽然顺畅了不少，他低头看着她一脸纠结，伸手弹了弹她颊边的碎发，说道：“那就周六八点……算了，还是约十点吧。”

余晚懒懒摆了摆手：“随你吧，都行。”

第二天的科目相当于第一天来说轻松了些，横竖余晚也是没听进去几节物理课的，看着试卷完全就凭着感觉填，看哪个顺眼选哪个。不过有时候还是挺纠结的，有几个题目里的选项看着都不太顺眼，她原本想着下次考物理的时候带个骰子，但又想到已经下决心要好好学了，骰子的事等哪天走投无路了再看老天的安排吧。

生物跟英语不算麻烦，毕竟余晚中考逆袭英语也有很大一部分功劳。

当天晚上余晚坐在愁眉苦脸的温彦博旁边时，心境跟昨天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虽然没表现出来，但比之前写得整齐了的字体还是出卖了她。

“你是不是考得还不错啊？”温彦博犹豫了会儿，还是问了出来。

余晚摇头，解释道：“考完了就别想那么多了，这次的考试好像是用来试探我们学得怎么样的，放宽心就好，担心的时间用来做些别的事情不是更好么。”瞟了眼正呈斗鸡眼状趴在桌上画画的花璃，继续说：“你看看花璃，上午碰见我的时候就说自己物理炸了，现在不也跟没事人一样在摆斗鸡……哦不是，在画画呢嘛。”

温彦博焦虑了会儿，发现没什么用，也就开始看别的题目了。不过身后倒是时不时传来些声响，断断续续的，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高一的改卷效率很高，所有科目考完的第三天成绩便陆续出来了，偶尔有些课代表在教室里宣扬说自己看到了某某多少分，带来了好几波的紧张情绪。余晚跟花璃在教室站着难受，来到走廊看风景。

立德虽然穷，但绿化做得还不错，她们班在三楼，看得不算远，还是能看到校门口的护校河。虽然算不上好看，但胜在远，有些景物一旦距离远了起来，便变得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