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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四刻,崔家后院。
大娘与二娘在对弈,崔蓝薇手捧话本,四娘与五娘打趣说笑。
崔蓝薇知道孟紫春一定会过来,因为她一定怕崔蓝薇曝光秘密。
果不其然,半刻未到,她就盈盈而来,等她走的近了,便大声说:“这话本看的我心痛。亲生母亲为何如此狠心,竟将亲生女儿掐死。”
众姐妹听了,看向崔蓝薇。
二娘说:“三妹难道第一次听说么,当今主上......”
当今主上为了争宠,曾经亲手掐死自己的公主,这可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崔蓝薇故作惊讶,凑近二娘身旁低语。
孟紫春刚才听见了崔蓝薇的话,却没有听见二娘的话,心中有些慌张。两步并一步的走了过去,站在二人之间,打断她们的低语:“哺食时辰快到了,方才我从火房经过,看见庖子在准备冷修羊。”
崔蓝薇匿笑,假意与二娘吓了一跳,同时抚着胸口嗔道:“春姨,您吓到我们了。”
孟紫春拍了拍她们的肩膀。
笑声引来二姨娘董素芬,她笑吟吟的走进园子里,望着众人:“老远便听见笑声,是什么好笑的事,让你们如此开心。”
孟紫春忙转身拉她坐。
“不坐了,哺食到了,该去吃饭了。走吧,莫让娘子和郎君等。”
“好姐姐,今日你是否备了好酒、好菜?”孟紫春挽着董素芬手臂低声问,“方才我从火房经过,见案上摆着冷修羊。”
董素芬含笑嗔道:“你既已瞧见,又何必来问。”
“不年不节的,为何摆上大菜?”
“郎君本邀了亲家舅舅,后来亲家舅舅有事离开太平了。”
五位小娘子并肩走在后面,刚走出园子月门,黎锦芝从后面走来,她睃眼望了望崔蓝薇,转身先走了。
大家感觉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氛,孟紫春心里可高兴了。
崔蓝薇噘着嘴,望着她的背影,挽着董素芬的手臂,低声问:“阿姨,阿娘这是怎么了?”
“没事,你别放在心上。”董素芬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问:“方才我在火房旁的方池,看见英芳在洗鞋履,是你出院子了吗?”
崔蓝薇点点头,有点心虚,不敢看董素芬的眼睛:“就在院门走了几步,没走远。”
董素芬抿嘴笑笑,颇为清雅。
一行人走进饭厅,崔音辉与黎锦芝坐在主位,其他人按长幼依次落座。
紫檀木制八仙食案上,摆放着洁白如玉的瓷盘、瓷碗,银樽、牙箸和银匕。瓷盘内盛着佳肴,主菜冷修羊摆放在崔音辉跟前。
虽说如今仍穿夹袄,但这道美食不可辜负。
煮烂的羊肉,切成薄皮,撒上配料,浇上调味品。色泽诱人,垂涎欲滴。往口中那么一送,美味令人回味无穷。
倘若在夏天,放置冷窖,滋味更加可口。
今日的菜共有十二道,有冷修羊、锦装鳖,火燎鸡,全炙鱼,再有几道素菜搭配。另一道菊花鱼芙羹是董素芬单为崔蓝薇准备的,正摆放在崔蓝薇跟前。
来安立在一旁为主子们斟酒。
今日的桃花酒,是董素芬亲手所酿,润肤养颜,浓香甘醇,颇得几位小娘子喜爱。
姐妹们先是序齿向父母、姨娘敬酒,然后相互敬酒。酒过三巡,才拿起牙箸,开始享用饭菜。
席间孟紫春睃眼看崔音辉,见他时不时看看崔蓝薇,不由心生好奇又有点害怕,便笑着问:“郎君为何总是看阿薇?”
大家听了都看向崔音辉。
“我不过看了一眼,便被你瞧见,就你眼尖。”崔音辉笑笑,又看向崔蓝薇,“阿薇,这鱼芙羹是你芬姨的拿手菜,你多吃些。”
“谢谢阿耶,谢谢芬姨。”崔蓝薇含笑点头,小声对崔音辉说:“我猜春姨一定是想跟阿耶说话,您看她今日打扮的那么好看。”
崔音辉望着孟紫春,对崔蓝薇点头。
孟紫春没有听清他们说什么,心中疑惑一团,敷衍的笑笑。
不过她相信自己与崔音辉之间的感情,那可是坚如磐石,岂是一个黄毛丫头嘀咕两句,就能撼动的。
崔音辉与崔蓝薇一直在小声说话,黎景芝不爽,个别小娘子也心生嫉妒。
二娘道:“阿耶,您不是说食不言吗?”
“对,食不言,吃吧。”
大家望了望他,又相互看了看,不明白。
...
饭后,大娘,二娘和三娘被黎锦芝叫去了桂院,打发了下人,四人坐在明间绳床上。
黎锦芝说:“近日我琢磨一番,想与明府攀亲。你们阿舅跟明府熟络,若是将你们其中一个嫁与明府,那我们家可就有官府的人了。”
崔蓝薇漫不经心的看向一旁,只当黎锦芝的话是耳旁风。
黎锦芝说完,瞥了崔蓝薇一眼,然后拉着崔蓝萸的手,叹道:“阿臾,你最年长。自从你那未婚夫没了,婚事便一直耽搁,我最为着急的就是你。昨日我跟你阿舅提到此事,他说明府与你相配恰好。”
崔蓝萸有些害羞,脸颊绯红,没有说话。
崔蓝荟心中不忿,嘟囔着嘴嘀咕:“家中姐妹又不是只有阿姐一人,阿娘为何不替我们也考虑考虑。”
虽说是嘀咕,但声音可并不低,房中几人皆听见了。
“等你阿姐嫁给明府,自然有你的好处。”
黎锦芝笑眯眯的答话,却不想崔蓝荟负气走了。
崔蓝萸趁机追上去:“阿娘,我去看看二妹。”
实际上是为了避开黎景芝,因为不想说婚事。崔蓝萸对于素未谋面的明府,没有什么感觉。
少顷,房中只剩崔蓝薇与黎锦芝,顿时静谧起来。
崔蓝薇睃眼看了看黎锦芝,想要起身离开,却又觉得有些突兀。
正在踌躇的时候,黎锦芝开口问:“你又在你阿耶面前嚼了舌根?劳你阿耶与我拌嘴,十六岁了,怎还如幼年一般,有事便去你阿耶那里告状。”
崔蓝薇茫然不解:“我没有,我并未嚼什么舌根。阿娘,莫要误会。”
顿时心中慌乱,不知今日她的阿耶,到底是如何说了她的阿娘。
每次他们吵架,都说是因为她,但是她也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黎锦芝瞥她一眼,冷哼:“你向来不愿与我说实话,有事只愿与你阿耶说。罢了,你去吧,我懒得跟你多话。”
这语气像极了老二。
崔蓝薇听了,心中叹口气,起身屈膝施礼,看了看她,转身走了。
出了桂院,她松了口气,直接回了梅院。
...
大娘与二娘正坐在一起说笑,见崔蓝薇进门,对她招手,“三妹,是不是阿娘又说你了?”
“没有,”崔蓝薇摇了一下头,“二位姐姐在说什么,我在院中便听见你们的说笑声。”
每次在桂院受了委屈,崔蓝薇都不会说。
二娘道:“我和大姐说,过几日去瞧瞧明府,如果他真的像来安说的那般好,就速速请他入了我们崔家。做大姐的上门女婿,如此阿耶便不再担忧了。”
“我打你个小油嘴。”大娘抬手便要打二娘,二娘跑的比兔子还要快。
崔蓝薇笑道:“我看行。大姐招了夫婿,阿耶心病便没了。如此堂姑家的表兄便不会总来家里,二姐不生气,阿娘也能少受点气。不过明府如何能入我们家,难不成让他放弃仕途?”
崔蓝萸笑道:“打趣话罢了,三妹还当真了。”
“提起那个贼眉鼠眼的表兄,我就寝食难安。”崔蓝荟满脸厌恶,仿佛此刻她们口中的表兄,立在身旁似的。
崔蓝萸看了看窗外,“罢了,莫要提那表兄。快暮色了,我们去给阿耶、阿娘昏定。”
等了一会,四娘与五娘也来到梅院,与三位姐姐一同往后边去了。请了安之后,各自回到院里。
酉时一刻,崔蓝萸被黎锦芝叫去后边,崔蓝荟在房中挑选衣裙。
崔蓝薇想打双陆,所以出了梅院,想去松院找四娘。穿过梅院外花园,经过西厢房时,听见十余步开外的鱼池有人洗刷。
不由好奇,纳闷天色已暗,为何有人在鱼池旁洗刷?
靠近鱼池,透过暮色,定睛看了看,似是竹院婢女阿雀。
阿雀是孟紫春身旁的婢女,主负责孟紫春近身事宜。
“是阿雀么,你为何在鱼池洗刷?”崔蓝薇蹙着眉,向前走了两步,“你不知这里的鱼儿,是阿耶的心爱之物吗?”
阿雀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拾起台基上的鞋履。忙起身道万福,将攥着鞋履的右手,别在身后。
“三娘,婢并非洗刷,婢方才在逗鱼儿。婢只是戏水,婢先退下了。”说罢,径自上了台基,疾步离去。
崔蓝薇好奇的看了看她,等她走远,下了台基。躬腰垂首看了看,好像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也有可能是因为天色较暗看不清。
“阿雀为何如此紧张?”
“三娘,你在找什么,不如让小的帮你找吧。”保春提着灯笼,见鱼池旁有身影,于是举灯照了一照。
每日酉时,他负责检查各院门是否关闭、锁好,此刻从后边花园来,正往西边角门去。
崔蓝薇道:“我在看鱼儿呢。”
保春笑笑,“那你当心点,天黑莫要滑了。那石基甚是滑,方才小的还提醒阿雀。”
“你何时看见阿雀?”崔蓝薇上了台基。
“就方才,小的往后边去,”保春道,“看见她在刷鞋,小的说‘你竟敢在鱼池刷鞋,若是被郎君知晓,定会将你皮扒了。’她不愿听小的啰嗦,就蹲在这里。”
崔蓝薇蹙眉追问:“她洗谁的鞋?”
保春微微摇头,细细回想仍记不起:“小的没瞧见,不过有一点小的清楚,那鞋全是泥。近日雨水较多,路面皆是泥水,应是她自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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