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薛栖摊在客栈的床铺上，眼睛睁一下，闭一下，又睁一下。

她感到腰侧下压着东西，她保持姿势不动，直接用手拿出来，是一个香囊，上面绣有燕子，还有繁花、屋顶。这是她身上仅存的与上京有关的物件。

她是上京的女郎，是荆家收养的，做了些日子的女官，最后，从上京出来，穷游五湖。

这枚香囊是她亲手绣的，图案是她亲眼所见的场景，是榆城的薛家。在她八岁的时候，全家被杀，一场大火吞噬血淋淋的一切。燕子是春季来临，燕子飞来，在屋檐下筑巢。屋顶是她父亲的书房，旁边有一颗绿树，薛栖夏天会在绿树下边玩耍，边等待父亲出来。

她动作不大，很乖巧，也不太怕热。她最初的武艺是家里的武者教习，父亲有时会指点一二，严格更多的是对两个哥哥。

他们全都没了。薛栖眼睛湿润，她在上京发现她仇人了，但他们悬殊过大。仇人乃是权倾朝廷的宰相林浩，身边不少武学高手保护他，她根本找不到机会杀他。

曾经想过智取，但是后来在她行动的前一晚她才得知，林浩本人的武功就很好，此人隐藏很深。在纠结很长时间后，薛栖还是觉得按原计划行动，在时机到的那一刻，她放弃了。

到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还没有天明的时候，她留下一封信告别荆家，就离开了。

“不知道养父母过的还好吗？我在信里写的是我不堪惨败的结果，想去外面历练。只要我每三个月寄给他们信，应该不会怪我吧。对不起了。”

薛栖闭上眼，将香囊放在脸上，不管它滑落，布料绣图滑过面颊有些粗糙。

忽然，她坐起来，第一步，学习武学。今日她听说方家的人都很厉害，尤其是其中一招，很绝，可以逆风翻盘。也就是说在比武时，处于劣势的时候，使出这招，可以改变局面。

薛栖学的武功主要偏向于敏，像轻功，跑起来很快。出剑、行动的速度也很快。

上京的武学偏向都是比较轻快的，而薛栖离上京越来越远，武学气质发生变化。有的偏向力量，他们一拳打下去是实打实的疼。要说一门武学学精通，就是高手。但每门武学都是有顶的，到了那顶，就上不去了。

薛栖觉得自己的机会不多，她不知道林浩的武学品质，不能到最后白瞎了自己一条命。

深呼一口气，“今晚就去方家武室探探。”她心里说。

夜黑风高时，人将歇。薛栖在墙壁上，看见方家守卫都是练过武的。闲杂人进去容易被发现，薛栖想到这点，暂时按兵不动。

薛栖跳下墙，落地无声，她退后几步，看了方家的规模，心中道：“挺大的，在沙州算不小的人家。”薛栖绕着墙走，看见一个个小门，就上去推，没推开。

薛栖又爬上墙头，是个下人的住户。她判断出这点后，再跳下来，伸手敲门。里面传来一声声脚步声，薛栖闪到开门后的盲区。门“吱呀”打开，出来一个男子。

他四处望，寻找敲门人，搜寻不到，疑惑着准备关门，突然后颈被重击，薛栖立刻扶住昏迷过的人，不发出声音。

将人拖进院子，正好面见一个妇人站着，四目相望。薛栖看见妇人扯开嗓子，准备喊，立刻甩出匕首，剑鞘正好打在她头颅，打晕了人。

说不定里面还有人，屋内此时只有几只油灯燃着，薛栖没发现其他人，就去换了身女仆的衣服。

夜色寂静，方家烛火差不多都熄了，少数燃着。薛栖行走着，尽量避免与护卫们相碰。有几次遇上了，也是尽力扯谎，还好，没什么人在意唯唯诺诺的奴仆，这就给了薛栖钻孔子的机会。

地面也是是泥土打实的，在沙州泥土相对来说，比较珍贵。再一看路边的盆景，是当地特有的植物。还有几处应有几盆的地方空着，估计原本放着，到了晚上移回室内了，想来可能是较为娇贵的品种，可能是来自中原的花。

在端城有家花店，很受当地的富商关顾。从遥远的地方用骆驼托运花或托运花的种子，要想在这里存活，是要极高的养花本领，要想得到一盆娇弱的花，在沙州是比中原养殖成本大得多。

薛栖观察观察建筑的不同，路过一院口时，忽然听见小儿啼哭响起，薛栖立刻要施展轻功离开。

院门被打开，薛栖迅速停下，出来的妇人道：“喂，你过来。”

薛栖在妇人的目光下缓缓而来，站到她身前，低着头。

妇人没想太多，现在对屋内的小祖宗焦头烂额，看了薛栖几瞬，吩咐她说：“你是厨房的吧，快去厨房端来几份小糕点。”

妇人没想到，竟然一出门就看见穿着厨娘日常的衣服的人，正好自己不用跑路了。也不用担心这么晚过去结果没人，而白跑一趟。

面前的人似乎卡壳了下，然后就回道：“是。”妇人额上还有汗，是跑来跑去冒出的。听见薛栖这么说，高兴得让她快去。

薛栖的视线收在合理的范围内，然后小跑离开院落。薛栖选择一条路走，刚才她逃跑正准备走这方向，结果被喊住了。

她类比其它富商家的建筑布局，推测厨房的位置。武室薛栖猜不出在哪里，只能一间间找，实在是浪费时间。

薛栖在心中猜测的位置找到了厨房，发现没有人，只得自己找糕点，还好最终是找到了。

应付了那妇人，自己再找吧。薛栖瞅了眼厨房背后茂密的植被，那边好像有间房子。

薛栖打算去看看，警惕周围，从树影重叠处，果然见到间武室。抬头一望，房室的一隅有件小房子，估计是看守的人。还有再树冠上有数支箭。

手捧着糕点，薛栖放弃了，事情一步步来。

绕过地上的枝叶，薛栖猫着身子远离了此地。

赶到先前的院落，啼哭声变小了些。

有小孩嚷嚷：“怎么还没到？是不是哄我……”妇人在室内，扶了扶额角，正准备劝他，眼角看见那个厨娘的身影，连忙对小道：“这不是来了吗？”

小孩与妇人都往薛栖捧着的盘子看，薛栖默默上前，将盘子放低。小孩跑下椅子，力气还不稳拿了两块糕点。

妇人劝道：“别噎着。”

薛栖把食盘放在小孩旁边的桌子上，便要趁着没人关注她的时候溜走。

小孩的声音响起：“慢着，我怎么没见过你？”

妇人朝她看过来。薛栖沉了口气，转过身来，依旧是谦恭姿态。她想着应付了话语。

妇人“确实”两字刚说出，就停下了。对薛栖的表情充满警惕。

“我是厨娘的侄女，今晚是替姑母去厨房取件物，她的头巾落在厨房了。路过此处，这才跑这一趟。”薛栖想到，自己从厨娘住所，到厨房，若是路上稍走错一点，到这边很正常。

“厨娘姓什么？”小孩问。

薛栖眼神倏尔凛冽，在妇人与室内小丫鬟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劫持了小孩。

妇人大呼：“来人啊！”

薛栖掐着小孩的脖子，小孩年纪大概是六岁，他开始拼命挣扎，薛栖用力了些，让他感受到薛栖给她的威胁，他就不敢动了，缩着。

门外瞬间被五六个人围住，薛栖心想：“还好自己是换了身再进来，不然自己刚进来，岂不就可能会被发现。方家的守卫真严密。估计受过什么偷袭。”

薛栖问手下的小孩道：“你是谁？”

薛栖看他衣料，通过白日所见平常行人的面料对比，也是极好的，想必是方家受宠的独孙。那个妇人就是他奶妈了。

小孩支支吾吾的，想说又不愿说。薛栖也不追问，答案差不多能猜出来，只看着形势好坏参半，挟持着小孩，往门外走。

妇人在后面焦急紧张大声道：“别让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