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跃绿枝，微风透新意。

裴祎一早去拜访了张齐阜，张齐阜是个花了眼的糟老头子，他眼睛眯成一条缝盯了半响，才缓过来对方是谁，他有些惊讶，心想是哪阵风把良策吹过来了。他老了，腿脚有些不好使，他踉跄着，对身边的仆人摆手道：“还愣着作甚？快去烹茶。”

裴祎挡了神仆的去路，道：“不用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待一会就走。”

张齐阜闻言，只好作罢，他与裴祎在凉亭下对坐，池中鲤鱼摆尾，惬意而行，桃花落在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空气中带着淡淡青草香，让人感到舒服。

张齐阜有些紧张，除去群英宴，这还是他第一次与裴祎见面。

时间不等人，裴祎开门见山道：“听说澹台先生出事的时候，是张医师诊断的，晚辈想请问医师大人，澹台先生是怎么身亡的？可有伤口？”

张齐阜叹了口气，此案牵涉这卢家，在案子未破之前，卢父花了封口费，让当时在场的人莫要说出澹台翌的死因，免得到时候闹得家族名声难听，这也是为什么澹台翌出事了，却鲜有人关注，甚至张齐阜敢断定，这件事情只有在太翾宫任职的官员知道，其他住在睿都外的权贵们估计听都没听过。

裴祎见张齐阜嘴边的话断断续续，似是有所隐瞒，她道:“张医师，人命关天，还请您告诉我实情。”

张齐阜纠结一阵，才道：“澹台大人是中毒身亡的，至于伤口……”他回忆了一下，“我倒是没发现有伤口。”

裴祎追问道：“中的是什么毒？”

张齐阜答道：“蛇毒。”

裴祎思忖起来，张齐阜不解地道：“在下也想不通，澹台大人为什么会中蛇毒，而且他也没有外出狩猎的习惯啊。”

“这倒是有些奇怪……”裴祎喃喃起来，莫非是与人接触的时候碰到了？对于这件案子，能抓到幕后凶手那是最好的，否则死无对证，罪名坐实，卢同阳得哭死狱中！

急促的脚步声渐近，是张齐阜的采药童子回来了，阿涂虽然矮小，但他记忆力远超常人，这几年跟在张奇阜身边，倒是帮了老人家不少忙，他跑进来，还未放下箩筐，就去桌柜台拿出杯子咕噜喝下三杯水。张齐阜气得骂道：“放肆！良策来了你没看到吗！？”

阿涂吓了一跳，茶杯险些掉下去，幸好他双手灵活地接住了！他笑了笑走过来，有些尴尬地挠着头，放下箩筐后对裴祎拱手说道:“是小的莽撞了，还请良策莫要往心里去。”

裴祎看着他大汗淋漓的样子，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去休息吧。”

阿涂抱起箩筐，陪笑道：“不了，医师大人的保命丸用完了，我还得去处理这些药草呢。”

裴祎知道他们这些医师平日里去哪都带着保命丸，她瞧着这箩筐里的药草，觉得量有些多，保命丸很特殊，需得一个月内服用完才行。

阿涂知道裴祎疑虑，他帮忙解释道：“是这样的，上次澹台先生出事的时候，医师大人给他含了保命丸，大人怕下次有急事保命丸不够用，所以命我多做些。”

裴祎点头，阿涂也不敢再偷闲了，背起箩筐就往外走。一老一少要忙，裴祎也不多做停留，毕竟她自己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她告别了张齐阜，走出去时寒苔朝她挥手，她走过去，寒苔拿出一份卷轴交给她，小声道：“殿下，这是刚刚小谭送来的。”

“小谭？”裴祎接过卷轴，既然是小谭送来的，那就多多少少与崔堇然有关，卷轴上面有一层灰，想必是放太久了，里面记载的或许是什么陈年旧事罢。裴祎对车夫道：“阿叔，我想去找范绥。”

车夫声音沙哑，垂首应“是”，裴祎正要上车，车夫眼睛一眯，随后低声道:“殿下，元夫人在前面，看样子好像有什么事情想找您。”

元夫人？

裴祎蹙眉，什么元夫人？她回首，看见树下站着位孕妇，神情闲适地抚着自己的肚子，温婕掩嘴对身边的婢女说了几句，婢女走过来禀告道：“良策大人，我家夫人有事求见您。”

“知道了。”

车夫见她要走，说道：“大人，我在前巷拐口处等您。”

裴祎抬手，示意对方离开。

温婕看着前面二人在神神秘秘地说着话，她温柔一笑，乐道：“良策大人，可否赏脸吃顿饭？”

裴祎虽然感到陌生，却还是跟着温婕带来到一家面馆，怎么说对方是元知的妻子，而元知也算是崔堇然的哥哥。

温婕怀着身孕行动不便，婢女跟在一旁小心扶着，裴祎看着她的肚子有些担心，只希望她走路时小心些。

室内喧哗，二人入座，温婕给裴祎倒了杯茶，“这可是睿都最出名的面馆。”她笑了笑，又道：“听说这儿的老板和老板娘都是葳城人。”

裴祎轻抬眼眸，看了一眼温婕，葳城这个地方又小又偏，放眼整个神界没几人知道，而对方突然提起“葳城”，怕是有事而来。

温婕见她不语，接着道：“听说葳城还有‘茶城’之称，当地六成以上的百姓都以种茶为生，葳城人更是用茶做出了不少美食。”

裴祎笑了一下，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表达什么，她没问，静待对方为她解惑。温婕道：“我还听闻葳城山水养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裴祎道：“夫人高看裴某了，裴某姿色平平，谈不上‘美人’二字。夫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天快黑了，裴某还有很多事要做。”

温婕笑着，裴祎却看不懂她用意几何，她拿出用青色帕子包着的东西递给裴祎，裴祎垂下眼眸，并未行动，温婕轻抬下巴，道：“良策大人不打开看看？”

裴祎犹豫片刻后揭开帕子，帕子里包着的是一只短箭，她敏感地想起她在临尾镇的时候，遇到的那位会使用暗器的黑衣人，而且穿的是神司服，与神界有关，莫非……

她眸光微颤，看着温婕，心想那黑衣人该不会就是……

“元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