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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变故

作者:徐成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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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仲良前脚被禁军送回了府,去邺城任职的诏书后脚便到了。

王相跪着颤颤巍巍的接了诏书,沟壑纵横的脸上泛着苦涩,高呼:“谢主隆恩。”

声音带着颤。

王仲良连夜收拾行李,启程去邺城上任。

王相看着渐渐远去的车马,一时间两眼一黑,索幸被一旁的随从搀扶住。

王相坐在院子里,屏退了随从,向来不饮酒的他周围倒着几个酒坛子。

一道黑色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那人一身黑袍,捂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一双眼:“相爷好兴致啊!”

声线沉闷,声音嘶哑不堪,犹如地府恶鬼的嘶吼。

王相并没有理会。

“相爷考虑的怎么样了。”那人走到王相面前。

“乱臣贼子,恕老夫当不得。”王相放下酒壶。

黑衣人闻言大笑起来,嘶哑的笑声划破黑夜的沉静,透着诡异。

“乱臣贼子的事,相爷干的还少吗?”黑衣人直视着王相。

王相一震,僵硬的干笑着:“倒也不至于给老夫扣这么大的罪名吧!”

黑衣人眼神里是满满的不屑,背过身慢条斯理的说着:“崤县的防洪坝,昱王围太子府。”

“住口。”王相一声喝,打断他。

“这桩桩件件和王相扯上关系的,哪件不是遗臭万年的。我能知道这些事,沈长洲也能知道。”

“说不定他已经知道了,这位少年继位的陛下,可不似面上看着的这般纯良。王家的满门荣耀可在相爷你一念之间啊!”

黑衣人转过身来,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可露在外头的那双眼睛,俨然是带着笑的。

“老夫似乎没得选。”王相声音微微颤抖着,一时间好像衰老了好几岁,自己连这个黑衣人是何人都不知道,此人却对自己了如指掌。

“合作愉快,我清正廉明的相爷。”黑衣人转眼便消失不见,“小公子在邺城定无恙。”

王相苦笑着,瘫在了椅子上。

宋婉清今日轮休,白日里睡了一天,吃了饭就在小院子里吹吹风。

陈子介跑着就过来,满脸的震惊:“秦小小吞金自杀了!”

宋婉清前世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他这副模样。

震惊过一次了,闻言只点了点头。

陈子介继续喋喋不休,惋惜之色在他脸上蔓延开:“秦小小哎!名动大昭的秦小小!”

宋婉清喝了口茶,当初同父亲说的两件事都已一一应验,不知他又当如何。

陈子介见他出神,唤了他一声:“万青。”

宋婉清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你家中给你递的东西,哥们方才在内务府见着,顺便给你捎了过来。”陈子介将手中的鼓鼓囊囊的布袋递给他。

宋婉清谢过陈子介,接了过来,还挺沉。

天色暗了下来,宋婉清回屋将屋里的灯点了个亮堂。

打开了布袋,里头是两套崭新的中衣,针脚细密,袖口还绣了片叶子。

宋婉清摸着刺绣,想到娘亲借着煤油灯,一针一针绣着的样子,眼里一热。

拿出中衣,里头夹带着的东西掉了出来,是几条月事带,宋婉清本来还担心月事来了,在宫里顶着太监身份不好寻月事带。

娘亲向来心细,宋婉清擦了擦眼角的湿润。

底下压了封信,里头简单几字:家中安好,勿念。

看着前世发生的事情,现在依旧在发生着,宋婉清松了口气,自己意外进宫当太监,并没有打乱后来事情的发展。

只是没想到,自己会亲眼见证王仲年去边关任职。

宋婉清脑子顿时开始轰鸣,倏的一片白。

不对!

不对!不对!

前世自己并没有进宫当内侍,自然也没有被酒醉后的王仲年当作是醉仙楼的花魁,也就不会在殿前闹事,可王仲年前世时也真真切切的去了边关。

难不成是自己还是影响了事情的发展。

宋婉清沉默着,就这烛火,将信燃了,跳跃的火苗卷着信纸化成了灰烬。

北境匈奴屡屡来犯,常派骑兵在非开放贸易地区试探,几日前还杀了邺城知州,不痛不痒的来了句误杀,

兵部李尚书年事已高,缠绵病榻久,昨日告病还了乡。

沈长洲长睫微掩,视线在名单上的各个名字上流连着,手指随着视线,一一掠过。

自登基来,太子同昱王残余势力未去,朝堂上各方势力盘踞,自己步步为营,拐着弯逐一击破,下手很慢,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

二哥同三哥为了皇位,明里暗里斗了一辈子。

自己毕生所求,不过是三两好友诗酒相伴,朝堂若容得下,便当个不问世事的闲散王爷,要容不下,自己就走的远远的,登界游方,寻五岳览河山,去哪儿都好,去哪儿都行。

偏偏天不遂人意,自己心不甘情不愿的被人推上了皇位,硬生生套进了这具明黄色的壳子里。

逐渐下移的视线停在名单的最后一行,手指在陈胤二字上顿了顿。

陈胤之才在兵部当个文书,未免有屈才了。

兵部李尚书告病还乡,尚书职位落到了不起眼的兵部文书陈胤头上。

连越多级,从小小文书摇身成了尚书,在大昭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听说还是陛下亲批的。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的通了,这位陛下即位以来,做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自李尚书缠绵病榻已久,兵部堆积的事物一团乱麻,结果这陈胤上任两天,就将兵部打理的井井有条。

陈胤任兵部尚书一职不久,自己在兵部算是最默默无闻那一类,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个尚书怎么就落到自己头上来了。

按他以前的品阶鲜少和陛下打交道,对他的了解也只限于东拼西凑的传闻。

陈胤站在案前汇报着边境的现状,说匈奴挑衅日益频繁。

沈长洲施施然开了口:“陈尚书坐下来喝口茶慢慢说。”

宋婉清识眼色的端来个坐墩,上了盏茶,对于陈胤自己不甚了解,只知道后来官至卫将军,在朝中树敌颇多,弹劾的折子隔三岔五的上。

陈胤谢恩,堪堪对上了沈长洲微阖的眼。

沈长洲浮了浮茶叶,喝了口茶:“北境之事,爱卿怎么看!”

“依臣看,匈奴此番只是虚张声势,看样子也没打算掀大风浪,更何况北境有林小将军镇守,谅他们也掀不起风浪。”陈胤如实答道。

说到林小将军时,陈胤怔愣片刻,随即恢复了神色。

昱王兵变,林小将军得到消息赶到太子府时,太子已战死。

林小将军同太子是至交好友,恨自己未救下好友,悲痛欲绝,自行请命,去北境驻守苦寒之地,再未回过临安。

“爱卿何出此言呐!”沈长洲抬眼。

“两国若交战,于他们而言百害无一利,无利可图之事,他们定不会为之。”

“我们同匈奴虽说算不上什么兄弟国,但边塞大开集市,以牛羊粮食互市,商贸往来尚且友好。”

“若真撕破脸了,我们大不了少吃点牛羊肉,少骑几匹马罢了。”

“北境的冬天严寒,今年又逢旱灾,若没有我们的粮食,他们可不太好过!”

“再说了,大昭的铁骑也不是开玩笑的!”

陈胤朗声道,眼中满是坚定。

他声音降了降,喝了口茶:“他们此番行径,定是另有所图,但图谋什么,臣愚钝,不得而知。”

沈长洲看着陈胤,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欣赏:“只要他们迈进大昭一步,该打打,该杀杀!”

声线清冷,夹带着几分惯有的懒散。

陈胤开口应下,辞了沈长洲走了出去。

见他走出御书房,过了好一会儿,确认走远了,沈长洲站了起来:“怎么样!我识人眼光独到吧!”

徐道年闻言从书架后头走了出来:“早就听闻陈胤英勇无双,没想到还有如此见地。”

沈长洲面上皆是得意:“道年你怎么看。”

徐道年摇着折扇:“依我看,无利不起早,匈奴大费周章,是想得好处罢了。沈兄你怎么看!”

沈长洲背着手,往外走,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沈兄觉得你们说的对。”

近日朝堂上很是热闹,刚上任的工部侍郎陈胤一时间成了众人哄抢的香馍馍。

此人在工部默默无闻,先前也未曾有人动心思拉拢他,上任后,流水一样的礼送进了陈胤府上,都被他派人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说是无功不受禄,拿了人的手短。

这位年轻的尚书还未成婚,来递庚帖的媒人把他家门槛都踩烂了。

陈胤亲自放话说自己年纪尚小,谈婚论嫁属实早了点,二十有三的人说这话,一旁的家丁听了憋笑憋的嘴唇都咬破了。

大家面上赞叹其风骨,可背地里那些拉拢不成的人,没少给他使绊子,

这位一时间风光无限的陈尚书,没多久在朝堂竟有了丝举步维艰的意味。

案上摆了一摞厚厚的奏折,沈长洲掩在了奏折后面,拿着炭笔在图纸上修改着,添了几笔,自我欣赏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心满意足的收了起来。

伸出手,纤长的手指远远的比划好一会儿,在奏折堆里挑了一本,大同小异汇报工作情况的奏折里,出现了好些声讨的折子。

拐着弯说某些新上任的官员官风不严谨,恃才放恇的很。

近日新上任的可不就是陈胤了。

沈长洲笑了笑,嘲讽意味颇浓厚,前几日还争着抢着给人送礼,遭拒绝就给人使绊子,这几位可还真是“官风清明”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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